王胡子和他的那些盜匪新郎官們愁眉苦臉地過了一個春天,他們對阿奴既愛又恨,卻偏偏躲不過去。


    “任務完成情況如何?”阿奴一本正經地問道,就好像詢問那幾個負責養殖的,這一茬能生多少頭豬崽子一樣。


    王胡子苦著臉,吭哧半天,才小心翼翼地說道:“大約……估計……差不多有一大半完成任務了。”


    “嗯?”阿奴突然翻臉了,向那兩隊新郎官跟前邁了一步。


    那些新郎官悚然一驚,慌忙退後了半步,緊張地看著阿奴。


    阿奴,這個該死的氐人,居然慢慢摸出了他的那把小刀子,似笑非笑地瞅著王胡子。


    王胡子臉色大變,趕緊賠笑道:“阿奴大哥,您消消氣,是這樣的,有些狗才的確是不爭氣,給您老人家丟臉了,迴頭我好好收拾他們!”


    說著話,他轉大聲吼道:“閆老二,張狗子,薛霸,還有你,他娘的,還不出列給阿奴大哥賠罪!”


    被王胡子點名的幾條漢子鄙視地看著王胡子,一個個垂頭喪氣的走出隊列,絲毫沒有新郎官的樣子。


    阿奴看都不看那幾個人,隻是瞅著王胡子,伸出一指,輕輕彈著他的小刀子,出“叮叮”的脆響,每一聲都像無形的刀光,割得王胡子的心頭一顫一顫的。


    “阿奴大哥……有話好說,有話好說。”王胡子在阿奴的麵前,就像一隻受傷的狗,而阿奴自然就是那兇狠的豹子了。


    “你自己的任務呢?”阿奴突然開口問道。


    “我的完成了!”王胡子大聲說道,臉上終於有了一絲自豪。不過,那點可憐的自豪,讓阿奴似笑非笑的神情弄得有些走樣。


    王胡子撓了撓頭,賠笑道:“阿奴大哥,我的任務完成了……”


    那百來個新郎官出一聲鄙夷的噓聲,甚至有人使勁咳嗽著,以掩飾他們快要忍不住的嘲笑。


    阿奴點了點頭,道:“既然如此,那就先掛著。不過,把你的這幾個狗屁新郎官給我帶上,去參觀一下咱們天水寨的豬圈吧。”


    他說著話,伸出拇指和食指,瞅著王胡子笑了笑。


    王胡子乖乖地將自己的一隻耳朵塞到阿奴的兩指間,讓人家揪著扯進了豬圈。那幾個沒完成任務的盜匪新郎官,在其他新郎官得意洋洋的怪笑聲中,唉聲歎氣地跟在後麵,恨不得找一個地縫鑽進去。


    ……


    好不容易將阿奴糊弄過去了,王胡子迴到他的一號新房,唉聲歎氣了一會兒,咬牙切齒了一會兒,終於還是決定要振作起來,繼續訓練他的兵。


    郭羊給他遞了話,並隱約暗示他,訓練士卒,還需要向阿奴學學。


    王胡子一想起阿奴,就氣不打一處來,上次為了逼婚,當著全天水寨的人將他楱了個半死,還胡亂給他塞了一個妻子。


    這些倒也就罷了,可那個該死的氐人奴隸,我王胡子明明完成任務了,還要被揪著耳朵去參觀豬圈,向那幾個專門負責種豬培養的糟老頭子“請教”!


    “去,給我弄一碗肉,吃過飯,我得去營裏。”王胡子大咧咧地命令妻子。


    他的商人妻子很柔順地端上來一大碗樟子肉,說道:“早上你們去尋阿奴的時候,我就給你燉了肉。怎麽樣,那個天殺的再沒欺負你吧?”


    “哼,他敢!”王胡子冷哼一聲,劈手端過那碗肉,一通狼吞虎咽,一副大男人氣概,看得他妻子滿眼都是柔順和依賴。


    王胡子看著已經有些顯懷的妻子,心裏暗暗歎息,罵了一聲阿奴狗才,提了刀子就出門了。


    相比阿奴的訓練,王胡子的訓練方式更接近軍隊操練,不過,他結合自己這些年當盜匪頭子的經驗,增加了很多訓練項目。


    軍隊操練,主要講求協同聯合作戰,個人能力是很重要,但不是最重要的。比如上次將郭羊逼得快要走投無路的那種戰法,就是典型的隊列陣型攻擊。


    王胡子的訓練項目包括了結陣、隊列、聯防、攀岩、潛水、暗殺、隱匿、踩點等數十項,甚至還包括一些莫名其妙的項目,比如馴馬、誘狗、江湖切口等內容。


    第一次聽到這名目繁多的訓練項目時,郭羊覺得頭都有些大了,不禁多問了一些細節。


    “我們做盜匪的,無非是打劫偷盜,要麽被人弄死,要麽就弄死別人並順帶著拿走他的東西,所以,我先得讓咱們的人活著,並能應付各種錯綜複雜的情況。”王胡子說的有道理,亂世之中,再沒有比想辦法活下去更重要的事了。


    王胡子吃了阿奴的虧,一心想掙迴麵子,便重新調整了自己的訓練項目,而且,每一項他都帶頭訓練。


    攀岩,扔掉繩子,赤手空拳給老子上!


    如果你的心裏惦記著那根繩子,你他娘的就永遠被掛在空中了。


    難度再大些,不僅要能快捷地爬上去,還要能快捷地溜下來,並且還要時不時在兩塊突出的岩石上跳躍。


    潛水,不達到極限就別冒頭,那些官軍的弓箭手最喜歡的,就是瞄著你那豬尿脬一樣的頭顱射,別他娘的尋那晦氣。


    還有,學會任何情況下都要屏息凝神,就算是當新郎官的時候,也不能忘記這項訓練!


    踩點,要的是智慧,不是你們的那些小聰明,當盜匪的,就永遠不要高估自己,也永遠不要低估別人,說不定你去踩別人的點,反讓人家放長線釣出老子這條大魚。


    你們要學會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不放過任何一條蛛絲馬跡,不放過任何一絲危險的氣息。


    你們要像鬣狗一樣兇狠,還要像豹子一樣靈敏,更要像狐狸一樣狡猾!


    你們就是鬣狗,你們就是豹子,你們就是他娘的那隻老狐狸!


    至於偷馬賣馬,販賣牲口,倒賣私鹽和糧食,這些都是技術活兒,別直戳戳的像一根木棍兒,讓人家一看你小子臉上就寫了一個拳頭大的“賊”字。


    見人說人話,見鬼……別傻不拉幾地跟人家套近乎,趕緊跑啊。


    江湖切口,大致就是百來句,要學會一點都不難,難就難在你的眼光賊不賊,你的招子亮不亮,你的見識廣不廣,你的拳頭硬不硬!


    大多數時候,江湖切口都是互相給臉的,但也有些時候,有些人給臉不要臉,那就別客氣,尋個沒人的地方弄死他。


    記住,任何時候,任何地方,不管你殺任何人,都不能留下痕跡。比如,就算是你要弄死阿奴,也至少要做到我王胡子查不出蛛絲馬跡,否則,老子親手騸了你。


    還有,放哨瞭哨時,要學會將自己藏起來,就算是有人往你鼻子裏撒尿,你也不能給老子吹出一個泡泡。不會將自己藏起來的人,就不配當盜匪,更不配當我王胡子我天水寨的兵!


    有個老鬼曾說過,善於藏匿者,藏九天於天下,就算是天王老子也尋不到。而不善於藏匿者,說的就是你們這些牲口一樣的家夥,顧頭不顧腚,撅著一個肥屁股是等著挨刀呢還是等著挨刀呢?


    在草裏,我們就是狗尾巴草,就是不起眼的野糜或香茅;在水裏,我們就是魚,就是石頭,就是一隻呱呱叫的癩蛤蟆;在土裏,我們就是泥疙瘩,就是臭狗屎,就是爛牛糞,反正不是你就行。


    當然,這隻是靜止的、最簡單的,隻要是個人就能夠做到的。我們天水寨的兵,天水寨的盜匪,必須要做得更好,藏得更妙,就算是你親娘老子都會認不出來。


    還有個老鬼曾經說過,善於隱藏的,藏在人群鬧市中,更善於隱藏的,直接弄個侯爺爵爺的,招搖撞騙,吃香喝辣,人五人六的。如果有機會,你們給我混出來七八個侯爺甚至周天子,老子也到王宮裏去逍遙幾天。


    ……


    王胡子的訓練比阿奴的訓練更係統,難度也更大,當然效果似乎也更好一些。


    起碼,在郭羊看來,天水寨的安全,目前最大的依靠就是這些非兵非盜的家夥。他們甚至在訓練的過程中,已經將整個天水寨方圓三四百裏的範圍都重新布置了一遍,陷阱,暗道,瞭哨口,一應俱全,隻要王胡子願意,他可以躺在他的一號新房裏,隨時掌控方圓幾百裏的風吹草動。


    最讓郭羊驚奇的,是王胡子不知從哪裏弄來的幾百隻預警獸,經過簡單馴養,就可以撒出去,讓它們自由繁衍生息。


    而隻要有陌生氣息的人畜闖入預警圈,那些預警獸就會出一種特殊的無聲訊號,讓躺在王胡子手邊的那隻預警獸王得知,出焦急不安的“吱吱”聲。


    “王胡子,老子這一點真是服了你。”阿奴親眼目睹了預警獸的演示,不好意思地搓著雙手,笑道。


    “小玩意兒,就是一點小玩意兒,不值得阿奴大哥如此盛讚。”王胡子終於讓阿奴這個氐人狗才服軟了一次,不禁有些得意。


    “你的各項訓練都做得很好,我們天水寨今後的安全就全靠你了。”站在一旁的郭羊對王胡子很滿意,翻手取出一壇酒,親自給他斟滿。


    王胡子有點受寵若驚,趕緊收斂起剛剛浮起的自得,端起了酒觚,一飲而盡。


    “多謝主公抬舉,為了天水寨,王胡子願肝腦塗地,萬死不辭!”王胡子一番話說得情真意切,讓郭羊都有些動容了,提了酒壇又要斟酒。


    阿奴突然伸手按住了酒壇,瞅著王胡子,似笑非笑地說道:“先別忙著喝酒啊,話說,你妻子懷的究竟是龍胎還是鳳胎?別人家的娃都會爬了,你妻子還沒給你生養出來?”


    王胡子麵色一僵,訕訕地賠笑道:“阿奴大哥,這預警獸王最近煩躁不安,我就覺得它可能是想換個懂養殖的主人了。要不……”


    阿奴轉看著郭羊,笑道:“少爺,王胡子說要我替他養殖這隻預警獸王,我的壓力有點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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