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羊、阿奴和王胡子迴到了霧靈山大峽穀。


    他們是秘密進入寨子的,因為,他們是秘密出去的。除了那三十名少年和王胡子帶來的百來條漢子,大峽穀裏生活的商人後裔們生活依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沒有什麽變化。


    此次出去搞糧食,頗有收獲,但也兇險無比,郭羊事後迴想有點後怕。


    亂軍叢中打劫糧食,簡直比虎口奪食還要危險得多。尤其是那些步卒協同一致的隊列攻擊,要比麵對一個武功高強的人危險得多,有點老虎咬天的感覺。


    打劫的事,如果不是實在沒辦法,還是要盡量少幹、甚至不幹!


    郭羊打定主意,他要想辦法通過其他辦法讓自己強大起來。


    在迴來的路上,郭羊反複思量,認為目前他最大優勢不是武力,而是擁有了一片相對穩定的土地,有了幾百號人。


    一迴到大峽穀,郭羊直接宣布了阿奴和王胡子的分工。


    阿奴全麵負責寨子的生產,包括種植和養殖,以及暫時還保密的鐵礦石開采、冶煉。王胡子則全麵負責整個寨子的武裝力量,包括警戒、護衛和人員的訓練。


    另外,郭羊還宣布了一個重要的事情,他給霧靈山大峽穀的寨子起了一個名字:天水寨。


    當郭羊說出這個名字時,其他人都沒什麽感覺,隻是覺得自己的寨子終於有名字了,歡唿了一陣,就去忙碌了。


    唯有阿奴,聽到這個名字,他黝黑的臉上出現了一抹震驚,好像聽到了人世間最難以置信的事情。


    天水寨!


    阿奴低著頭,眼眶裏含著淚,慢慢走出郭羊的岩洞,來到一座高高的山崗上。


    “天水寨的名字不好嗎?”就在阿奴失魂落魄地眺望遠方時,郭羊不知道什麽時候來到了他的身邊,很認真地問道。


    “不,少爺,很好,太好了!”阿奴有點語無倫次,極力掩飾著自己的脆弱。


    郭羊有些疑惑,但他沒有繼續追問。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也有他們自己隱秘的傷,郭羊尊重阿奴,不想將指頭戳進他的傷口裏。


    兩個人站在山崗上,眺望著安詳而忙碌的大峽穀,幸福而充實。


    “少爺,我們的寨子真的就叫天水寨了?”阿奴突然問道。


    “嗯。”郭羊含混地應了一聲。


    “阿蘇也在天水寨,不過,那個天水寨在南疆。”阿奴說道。


    “這麽巧?”郭羊有些詫異地問道。


    “天水寨……嘿嘿,天水寨。”阿奴突然嘿嘿笑了,臉上神情有些古怪,不知道想到了什麽。


    “這名字沒問題吧?那天打劫燕國軍隊的糧食時,我心裏突然冒出了一個名字,覺得還不錯,就給了我們的寨子。”郭羊說道。


    兩個人都沉默了,各自想著心事,像兩個黑色的啞巴。


    ……


    阿奴很快就拿出了一整套行之有效的方案,天水寨展開了轟轟烈烈的大生產。


    大量的荒地被開墾出來了,趕著季節播下了穀子和高粱。穀子碾了米,是人吃的,糠皮可以讓牲口吃。


    高粱是阿奴反複對比後引進的新品種,據說營養不是很高,但產量高,很適合大峽穀種植,可以儲存起來讓牲口吃。


    天水寨的好多地方開始有了名字,適合種植穀子的那片土地,叫穀坡,適合種植麥子的那一大片土地,叫麥子溝。一條專門讓牛羊牲口喝水的地方,叫飲驢灣。


    而最為著名的,便是郭羊和阿奴第一次選址時現的那瀑布,叫天水。


    一些新開墾的荒地,被天水寨人仔細地用木頭樁子圍了起來,防止山上的那些野獸禍害,遠遠看著,有點像大地上的補丁,東一片,西一塊,看起來很舒服。


    阿奴將三四百口子人分成了好幾組,有的負責種植小麥,有的負責種植高粱,有的負責種植燕麥,有的負責種植穀子,每一組人都指定了一個頭兒,他們堅決執行著阿奴的各項命令。


    而最特殊的兩組人則歸阿奴直接指揮。一組是負責養殖的,一組是開采礦石的。


    阿奴的養殖技術讓大家很信服,即便是那些最笨的商人後裔,也很快就學會了不少養殖方麵的技術。從選種、配種、接生、貼奶等技術活兒,到喂養、配料、清除糞便等粗活,那些老殘婦孺每個人都有嚴格的分工。


    另外,阿奴還專門成立了一個宰殺、醃製、儲存等環節的小組,隻有四五個人,卻負責了整個天水寨人的吃肉問題。


    各種農具被設計製造出來了,包括耕種的和養殖的,每一樣工具都是郭羊和阿奴兩個人商量著設計的。


    後來,郭羊覺得太過麻煩了,設計各種各樣的工具占用了他大量的修煉時間,這讓他有些受不了。


    “阿奴,得成立一個專門設計製作工具的小組。”有一天,郭羊將阿奴叫到岩洞裏,直接下了命令。


    阿奴點了點頭,轉身就走,立馬著手組織手工小組。


    他在王胡子帶來的那些人中挑選了七八條漢子,開始耐心地訓練他們。不到一個月,那些人已經能夠製造出有些難看但很實用的農具。


    郭羊來過一次,檢查了一遍手工組,對這些人的工作效率表示了明確的不滿意,他讓阿奴又抽調了十幾個半大孩子,給那些漢子打下手。


    “一個好的工具,就像一把好的刀子,可以抵得上一群奴隸。我們天水寨沒有奴隸,那就給我好好設計製作工具。”郭羊一改平日的溫和,很嚴肅地撂下一句話給阿奴,就到後山去修煉了。


    阿奴難過了整整一個下午,他下定決心,一定要讓這個手工組迅成長起來,不再令郭羊失望。


    他領著那些人參觀了農田、水渠、羊圈、豬圈、驢圈,甚至還參觀了大家的居住環境等所有細節。然後,他拿出一大壇酒,煮了一鼎肉,讓大家坐下來一起想辦法。


    “其實,我們之前都有些盲目,隻想著怎麽把木頭弄成工具,這幾天我們看了那些具體的生產環節,才知道自己有多麽可笑。”一條漢子憨笑著說道。


    “我們內部,根據大家的需要,也可以分成小組。比如,我對農業感興趣,就可以負責專門給那些耕作的婦人和老人製造他們最實用的農具。比如李老三對水渠和灌溉有興趣,那就讓他負責整個天水寨用水方麵的工具。”


    另一條漢子不善飲,喝了幾口酒就開始舌頭打卷,不過他的建議很受阿奴的重視。


    手工組很快就商定了下一步的目標,他們扛著斧子和木頭,直接蹲守在田間地頭和牲口圈裏,仔細觀察生產的各個環節,讓那些幹活的婦人和老人孩子們提要求,再根據大家的要求直接設計製作一件工具出來。


    這一簡單的改進,讓手工組成為最受大家歡迎的人,無論在哪裏,都能看到他們設計的各種各樣簡單而使用的東西。在天水寨,隻要你是個心靈手巧的人,走到哪裏都會得到充分的尊敬。


    工具先進了,就像阿奴手裏的刀子鋒利了一樣,生產效率很快就提高到了讓大家驚奇的地步。以往需要一百多人流血流汗苦幹兩三個月的農活兒,現在都用不了三四天,就可以保質保量地完成。


    郭羊對此很滿意,為此,他專門邀請阿奴去附近的山上醉了一場。


    不過,隨著生產效率的提高,新的問題也出現了。


    幹完農活兒,人們開始三三兩兩地蹲在陰涼處,摳著腳趾,議論天水寨大大小小的事情。剛開始,大家都還有些內斂,隻談論有關生產方麵的事,後來,話題慢慢拓展,人們開始議論別人的事情,這讓阿奴有些鬱悶。


    尤其是到了冬天,天水寨人都窩在各自的岩洞裏,圍著一堆火,裹著獸皮或羊皮,能夠整日整夜地談論下去。男人的事,女人的事,孩子的事,老人的事,都成了大家的談資。


    看著那些人神神道道的樣子,聽著大家吃吃的笑聲,阿奴焦慮了起來。他打算跟郭羊好好商量一下,天水寨變成這個樣子,讓阿奴很傷心。


    ……


    郭羊搬到了後山,緊靠著那座礦山開辟了一個新岩洞。他一邊參詳提煉術,一邊修煉,除了阿奴和王胡子兩個人,其他任何人嚴禁進入那片區域。


    他在自己的新岩洞裏接見了阿奴。


    “這是好事。”郭羊聽了阿奴的擔憂,笑著說道。


    “可是,長此以往,大家的生產積極性就減弱了。”阿奴擔憂地說道。


    “這說明,你這個負責生產的人做得不夠好。”郭羊意味深長地說道。


    阿奴思量了半晌,實在想不起來自己哪一點做得不夠好。


    “下一步,會讓大家有得忙。礦石需要開采了,種植和養殖的規模需要擴大了,你說的這些都不是大問題。”郭羊說道。


    “可是……大家都開始議論別人了,這顯然不是什麽好兆頭!”阿奴一屁股坐下來,端起了一觚酒,淺淺喝了一口。


    “這是大好事啊。”郭羊哈哈大笑起來。


    看著阿奴茫然的神情,郭羊繼續說道:“人跟牲口一樣啊。你的養殖技術那麽好,就是腦子怎麽轉不過勁兒?”


    “少爺,阿奴有些糊塗,你就直接說吧,繞來繞去弄得我有點暈乎。”阿奴苦著臉說道。


    “我們天水寨需要展,需要長久地存在下去。那些老人都會慢慢去世,年輕人會慢慢老去,孩子們正在長大,這樣下去怎麽行?得讓大家繁殖起來啊阿奴。”郭羊溫和地看著阿奴,頗有深意地說道。


    “啊?少爺……你是說?”阿奴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麵現恍然大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郭羊嘿嘿地笑著,撓了撓後腦勺,有點不好意思地搓著雙手,像個壞孩子。


    “我知道該如何去做了,少爺,我這就去安排!哈哈哈哈……”阿奴一路大笑,快步迴到了天水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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