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羊和阿奴暫時就在霧靈山住了下來。


    原因很簡單,那老者沒說讓他走,也沒說讓他留。自從那日一麵後,郭羊再就沒見過那老者。


    郭羊現,這霧靈山上可真是窮,除了野菜和清亮亮的米湯,竟是再沒有可以充饑的東西了。


    這讓他難以置信,那老者深不可測,麵對山上三四百號人的吃飯問題竟……似乎有點束手無策。


    郭羊雖說沒什麽本事掙錢,但因為有打造銅器的手藝,養活自己和阿奴兩個人,是沒有任何問題的,而且還時不時能餘出一點錢來沽酒。


    霧靈山上匯聚了三四百人,都是商人後裔,且多為老殘婦孺,絕大多數人都沒什麽武功。之前,這些人主要以采挖野菜為生,連年的饑荒和疾病死了一大半。直到那老者攜帶妻子和徒弟隱居此地,才開始有了每天的一碗清米湯。


    這些人因常年吞吃野菜而麵現一種詭異的暗綠色,普遍出現浮腫和畸形的症狀,一些老人餓得爬不動了,就斜靠在石頭房子前麵的牆壁上,肚子脹大得嚇人。


    而孩子們,一個個骨瘦如柴,肚子卻鼓脹得可怕,活像一群可笑的大蛤蟆,在石頭房子前的空地上蹣跚而行。


    山上太窮了,一些婦人出門,都沒有足夠的破麻布片遮掩身子,便用一些樹皮將一些破布片或獸皮綴在一起,將羞處遮蔽一二即可。


    “青壯年都被周人弄死了,留下我們這些老殘婦孺活在世上,卻不準耕種不準養殖,隻能這樣自生自滅了。”一個快要餓死的老人拒絕吞下那碗清湯,堅持將其留給了年輕人。


    郭羊在霧靈山轉悠了兩天,看得觸目驚心,也心酸不已。


    他也經曆過大麵積的饑荒,甚至見識過更大規模的屠殺和迫害,親眼目睹了太多的商遺頑民的死亡。但總體來說,那都是男人之間的事,是一群孔武有力的男人,對另一群喪失了戰鬥力的男人的迫害。


    純粹的饑餓,讓一大群老殘婦孺脫了人形,讓郭羊對世界有了一個全新的認識,覺得自己之前的有些胡思亂想實在是有點矯情了。


    他決定留下來,他想讓這些人吃飽肚子了再說。


    郭羊帶著阿奴將方圓百餘裏範圍內的情況了解了一番,現霧靈山區其實環境不錯,可以種植燕麥、小米等作物。另外,崇山峻嶺中多有溫暖山穀,可以考慮開墾荒地,同時養殖一些雞鴨。


    山中密林遍布,各種野獸也比較多,他和阿奴二人完全可以在荒地長出莊稼的同時,打獵為生。


    最讓郭羊驚喜的是,在距離此地四十餘裏的地方,有一個非常大的峽穀,峽穀裏有不少天然溶洞,足以充當那些老殘婦孺避風遮雨的地方。


    而且,大峽穀還有一個小型瀑布,形成一個碩大的水潭,裏麵有一種奇怪的魚,有四條腿,拖著長長的尾巴,被捉住後會出嬰兒啼哭時的聲音。


    郭羊和阿奴在大峽穀轉悠了兩三天,心裏大致有了想法,便返迴了。


    “前輩,我在距離此地四十餘裏處現了一個大峽穀,那裏相對溫暖一些,裏麵有些天然溶洞,可以收拾出來安置幾百人。另外,峽穀裏有一個大水潭,也有大量可以開墾的荒地,我想……如果可以,要不讓大家搬到大峽穀裏去吧。”


    那老者隱居的地方,在一個毫不起眼的小山穀裏,幾間茅屋,前麵開墾了一片田地,種植了一些郭羊從未見過的花花草草。


    “搬到那裏,食物怎麽解決?”那老者並未出來,隔著門問道。


    “晚輩這幾日觀察了一下,那裏可以大麵積開墾荒地,同時還可以養點雞鴨。至於近期的食物問題,我和阿奴去打獵吧,密林中野獸很多,支撐大家三四個月沒問題。”


    郭羊恭恭敬敬地說道。


    茅屋裏,老者沉默良久,似乎在沉吟著。


    “前輩,郭羊打算暫時不走了,等解決了這些人的食物問題了再說。還望前輩允肯。”郭羊繼續說道。


    “好。”那老者淡淡說道,“迴頭我讓燕子將剩下的一點糧食給你送過去。”


    “謝前輩。晚輩這就去了。”郭羊不敢失了禮數,即便是那老者沒有出門,卻還是老老實實地躬身行禮,這才離去。


    ……


    數百老殘婦孺搬家,讓郭羊終於知道什麽叫緩慢。


    本來大家都餓得不行,正常的行走都是問題,更何況山路崎嶇。為了讓大家有力氣行走,郭羊和阿奴二人提前兩三天進入密林深處,獵了好些野獸,安頓大家飽餐一頓,這才開始搬家。


    一路上,走走停停,時不時有人暈倒,不得不停下搶救一番,四十餘裏山路,竟走了七八天。等到大家抵達大峽穀時,原先獵到的那些野獸都吃完了。


    好在經過這數日的獸肉滋養,再加上輕度的活動,三四百老殘婦孺竟比之前精神了一些。


    一進入大峽穀,郭羊吩咐二三十個年輕婦女將幾處背風向陽的溶洞清掃一番,略做收拾,便將大家安頓下來。


    他和阿奴又進了一趟山林,獵了一批野獸,大到虎豹,小到兔子,隻要能吃,一概獵了搬迴大峽穀。


    “少爺,獵的獸肉足夠吃一個月了,問題是,得想辦法儲存起來。馬上就要到春天了,獸肉無法長存。”阿奴對打獵很在行,他親手將每一隻野獸剝洗幹淨,掛在一處寒氣逼人的石壁上,使之慢慢被凍成幹肉。


    另外,他將所有的獸皮都清洗一番,在山間尋了一些硝土進行炮製,給大家縫製了一批鋪蓋之物和獸皮衣裙。


    郭羊摸著那些炮製過的獸皮,對阿奴的這門手藝驚歎不已:“想不到,你炮製獸皮的方法這麽簡單,效果還如此之好。我還在愁這些硬邦邦的獸皮怎麽辦呢。”


    “少爺,阿奴原本就是獵戶出身,炮製皮子,是我們氐人每天都在做的事情。”麵對郭羊的稱讚,阿奴有點不好意思了,撓著後腦勺說道。


    “嗯,先解決吃穿,再想辦法開荒吧。”郭羊看著那些老殘婦孺的臉上終於泛出了一絲鮮活,心裏還是比較高興的。


    “少爺,得弄些鹽巴,要不然,大家會生病的。”阿奴提醒郭羊。


    “嗯,這是大事。”郭羊有些犯愁。


    鹽的開采、提純以及銷售,是被大周王室和地方諸侯壟斷經營的,價格奇高不說,而且隻有在籍人口方能購買得到。眼下這數百人,都是燕地逃亡而來的商人後裔,早就失了籍,成了遊民,即便是手裏有錢,也輕易買不到鹽巴和農具的。


    對於鹽巴的提純,郭羊和阿奴都會,但他們在方圓百裏搜尋了一番,卻沒有現鹽土,這讓他很焦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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