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到了一個地方,一看到張少陽背著劍,總有人跳出來想要找他比試。


    這些人大都是當地沒什麽名氣的劍客,畢竟身上都背著劍,姑且就用劍客稱唿他們。當然平日裏他們也都是以劍客自居。


    且不說有多少斤兩,單單架勢還是不錯的,一把像模像樣的劍往身上一背,還必須是學著江湖高手那般斜挎,綁劍的還必須是爛布條,斜勒在前胸,然後將頭發肆意用一截布帶一綁,留幾縷亂蓬蓬的隨意往額前一搭,學得精髓的還必須往嘴裏叼一根細枝,再把胸襟扯開一些,露出一片白花花的胸脯。


    別說,大部分老實本分的人,真就不敢怠慢,尤其是那些聽過說書先生講過高人容貌的,再與這些人兩相比對,得!一模一樣啊!


    當然這些人平日裏也就是騙吃騙喝而已,說不上有多壞,也不是什麽好人,偶爾能到哪個酒家討口酒喝,日子也勉強過得去,但最近突然興起的比劍,讓這些‘高人’突然就有些坐不住了。


    高人裝得再像,必要時候總要露一手才能站穩腳跟啊,恰好這次就裝不過去了,但凡路上兩個背劍的人碰上,總有圍觀群眾一股腦就圍上去了,搬小板凳兒的搬小板凳兒,起哄的起哄,還有人拖家帶口占位置,甚至還有些商家生意都不做了,就為了看一場高手比試。


    有些倒黴蛋就被逮住了,最後無奈之下,隻好當著大家夥的麵扭打在一起,那場麵要多滑稽有多滑稽,大家夥圖一樂嗬之外,也看清了一個有一個‘高手’的風範。


    很快大部分‘高手’都躲起來了,可是躲起來也不是個事兒,畢竟還要吃喝,不出來哪有吃喝?於是這些‘高手’想到了一個穩當的辦法,那就是挑那些看起來很弱的軟柿子捏,這挑軟柿子也是門學問,沒那個眼力見還真看不出來。


    首先要挑白白淨淨的,這些人大部分都是些富家公子哥,沒什麽功夫,負劍也隻是為了好玩而已,當然這類軟柿子也不是個個都能捏,本地大富大貴不捏,達官顯貴子孫後輩不捏,穿金戴玉不捏,這樣一排除,似乎隻有外地來的生麵孔了。


    其次要挑身板小的,權衡一下對方與自己體格差距,若是對方是個兩百斤的壯漢,自己百十斤的體型何必上去找不痛快?


    最後是挑老弱病殘的,找正值壯年的去打,腦子有毛病?


    這樣一來,張少陽似乎很符合條件!


    所以這一路上走來,張少陽莫名的遭受了很多無妄之災,莫名其妙的就跳出來幾個大漢要找他比試劍術,往往他還沒反應過來,圍觀群眾就已經把路圍的水泄不通,不打都不行那種。


    當然,這些大漢最後基本都被他揍得鼻青臉腫,一點都沒有留情麵。


    到了最後,張少陽也煩了,幹脆把鴻鵠劍包起來,果然就少了很多麻煩。


    並不是張少陽不熱衷於比試,也不是他不喜歡這樣的尚武氛圍,而是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建立在老劍仙辭世的基礎上,他師父拚了命要保護的這個世界,要保護的這些人,最終卻將姚三銘的死當成了一種狂歡,即便這些人中絕大部分不知道實情,可對張少陽來說仍舊顯得格外諷刺。


    這世界不就是這樣嗎?


    張少陽懶得去計較,經過這一個月時間的領悟之後,他逐漸的從師父離開的悲痛中走了出來,尤其是感覺到各地的靈氣都在不斷恢複的時候,不由得就感覺到無比欣慰。


    而這段時間除了趕路之外,他最多的時間都是在琢磨自己身體出現的變化,自從靈氣大湖周圍的山川清晰顯現之後,他發現自己與鴻鵠劍之間的感應又變得簡單了很多,以前需要以印記作為觸發他與鴻鵠劍聯係的樞紐,而現在則不需要了,隻要他心念一動,鴻鵠劍就會生出感應。


    這個感應很微妙,偶爾很深,似乎他和鴻鵠劍就是一體,他可以讓鴻鵠劍去做任何事情,和他的手臂一樣容易驅使,可有時候又感覺很陌生,鴻鵠劍似乎有獨立的意識,存在於他的腦海之中,往往與他的想法背道而馳。


    盡管疑惑,張少陽也沒有刻意去幹預,畢竟與鴻鵠劍建立完全的信任,還需要時間去磨合,除了與鴻鵠劍的聯係變簡單了之外,他還發現自己對靈氣的掌握也要熟練了許多,單單拿禦氣還說,現在的他已經能夠做到來去如風一步五丈,曾經夢寐以求的縮步成寸在不知不覺間學會了,至於姚三銘教他的那些基礎,則越老越得心應手。


    這一切必然都歸功於體內那些山川的出現,有時候張少陽在想,會不會每個人身體裏麵都藏著一個浩瀚世界,隻有天地靈氣的滋養才能夠打開?


    如果鴻鵠劍繼續吸收天地靈氣,那麽他體內的這個世界是不是還會繼續拓寬?如果拓寬到一定程度之後,自己會怎樣?


    師父最後對他說的話,說看到了一絲成仙的希望,要替他一劍點亮路上的天燈,難道和成仙有什麽關係?尤其是聯係到曾經夢到的天道,這件事就更加的玄而又玄了。


    這些問題張少陽當真是完全摸不著頭腦,想了很多種可能都覺得太過匪夷所思,所以幹脆不想了,隨它去吧。


    就這樣不知不覺,又過了七日,終於是到了江陵城,再次站在江陵城下的時候,張少陽心中百感交集。


    少不經事書生去,歸來白衣仗劍行!


    抬腳踏進江陵城門,一切都還是那麽熟悉,一年的時間並沒有讓這裏產生什麽大的變化,腳底下哪一塊石磚缺了一塊,城牆邊哪一棵是梅花樹,哪一棵是李子樹,他依舊記得很清楚,但莫名的他感覺這一年時間很長很長,似乎經曆了十年那麽久遠。


    進城沒多久,這個背著一個布棍的青年就引起了行人的注意,有些人把這青年看了一遍又一遍,總覺得眼前這小子很熟悉,就是一時想不起在哪兒見過。


    等到青年步伐穩健的漸行漸遠,這些人裏麵總有那麽一兩個記性好的,一下子驚醒:“咦,剛才那不是張員外家公子嗎?”


    “咦,你一說還真是像啊!”另一外一個婦人也是一臉驚詫,連忙附和道。


    “但總感覺不太像啊,那小子頑劣的很,小時候在你們誰頭上沒撒過尿?長大了也是會惹事的主,連咱們知州大人都頭疼,可剛才那位公子氣度不凡,沉穩持重,應該隻是長得像。”


    “這倒也是,那小子要是迴來,江陵不又要翻天啦?”說話的人不由得打了個寒顫,心裏免不得對張少陽又咒罵了幾句。


    事主張少陽,正悠閑的走在江陵城大街上,恰好走到年前那吐蕃公主擺下擂台的地方,丁四叔一劍在地上留下的大洞還在,想到當初癡兒這小子與吐蕃勇士比試之時的狼狽模樣,張少陽就覺得格外好笑,這小子之前總嘲笑他連劍都拿不起,這次迴來定要和他比試一番,也不知道癡兒現在有沒有長進,如果還是之前的樣子,那可就隻能當他的手下敗將了。


    沒在此處過多停留,張少陽便起身離去,直接奔著張府而去,張府坐落在江陵城正中央,與知州府遙遙相對,張少陽遠遠看了一眼知州府,然後往自己家方向走去。


    當他站在家門口的時候,心中的激動其實已經平靜了下來,看著大門口守著兩個家丁,張少陽沒有大搖大擺的從大門進去,而是尋了一個平日裏沒人把守的院牆,用出禦氣功夫,輕輕鬆鬆便翻牆進了府內,沿著冷清的路走了一段,張少陽便看到了好笑又暖心的一幕,邢二叔正左右張望,然後對著自己澆了多年的桂花樹撒尿。


    張少陽不由得偷笑了一番,沒有去揭穿邢二叔的老頑童作風,而是順著走廊繼續往張清源的房間走去,又走了一段,他察覺到了頭頂房簷上有一道綿長的氣息,不用說,必然是癡兒又爬到房頂上去了。


    他將自己的氣息隱藏住,這次癡兒沒有發現他,張少陽則繼續往前走,萬萬沒想到的是,就在他將要跨過一道院門的時候,一個瘦小的身子吧唧一下摔在了跟前。


    能摔出這個姿勢的,全張家隻有小齙牙獨一份兒,張少陽心中鬱悶至極,明明離爹的房間不遠了,結果還是被人發現了。


    小齙牙摔在地上,本想本能的罵上一句,可眼前出現的一雙腳讓他不由得把話又咽了迴去,他仰頭一看,差點一口氣沒緩過來,兩人對望了幾息時間,就見那小齙牙哭爹喊娘的爬了起來,然後風一樣的就跑了出去,邊跑還邊喊道:“老爺,少爺迴來了。”


    這次,小齙牙跨過後麵門檻時,奇跡般的沒有再摔倒。


    張少陽不由得搖了搖頭,敏銳的聽覺,讓他隔老遠就聽到爹在那邊大吼:“你這兔崽子,還想騙老子,你都騙老子多少迴了。”


    “不是,少爺真迴來了。”小齙牙急了。


    “再信你一次,你再騙老子,把你腿給你打斷。”


    然後就是急匆匆的腳步聲逐漸臨近,當張清源從這扇門跨出來的時候,整個身子都僵在了原地。


    張少陽微微一笑,深深一揖:“爹,孩兒迴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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