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雲星上,靈鼎山舊址之前。


    不知多久過後,鍾天皓這才從先前的悲愴之中逐漸恢複過來,他抬起頭,望向前方,目中露出一道精芒。


    隨後,鍾天皓起身,緩緩向前一步一步行走,他的步伐不快,但每一次邁出,腳下都會泛起無數波紋,將他的速度加快到一個恐怖的地步。


    鍾天皓一路走去,看著四周的景物,他再也感受不到半點熟悉,有的隻是無盡的陌生。


    這種陌生,使得他在心裏突然就生出一股說不清的思緒,好像有什麽東西堵住,讓他感到非常難受。


    走著,走著,鍾天皓整個人的身體,竟然在開始慢慢的顫抖起來,就算是以他那煉虛之境的至強修為,也無法壓製這種無形之中的顫抖。


    在這一刻,鍾天皓仿佛脆弱得不堪一擊,他的內心,仿若在被層層瓦解,直至最後轟然崩潰!


    似乎,他就是一個離開了家鄉很久很久的老人,在無數次的落寞中,再也找不到任何熟悉之後,終於是把失望攢夠。


    從而,形成了……絕望!


    目光直視前方,此時鍾天皓的目標,是飛昊宗。


    除了靈鼎山,除了師尊靈農之外,在這天雲星上,若說還有什麽值得鍾天皓所在意的地方,那必然是飛昊宗無疑。


    當年,他初入修真,在師尊的安排之下,他作為修士的第一站,便是飛昊宗。也正是在那裏,鍾天皓得到了諸多照顧,得到了乾坤珠,得到了更加寶貴的機遇。


    他在飛昊宗第一次與人鬥法,第一次熟悉修真界的規則,第一次看到更加廣闊的大千世界,第一次……初試鋒芒!


    修真靈鼎山,證道鳩明湖。


    崛起飛昊宗,征戰天雲台!


    在飛昊宗,他得到了一飛衝天的機會,開啟了這同輩之間、一路橫推無敵手的兩百年修道人生……


    不久之後,鍾天皓走過了靈鼎山舊址與飛昊宗之間這數千裏的距離,來到了目的地。


    站在遠處,望著前方那陌生中透著熟悉的飛昊宗山門,鍾天皓麵色平靜,仔細想來,他已經離開這裏,許久許久。


    一百八十多年前,鍾天皓與靈農從飛昊宗離開之時,他才剛剛突破至築基,而今再次迴來,卻是已經到達煉虛。


    想當初,鍾天皓的修為,在這天雲星上,隻是剛剛步入修真,連入流都算不上,他所能結交之人,也大都隻是煉氣。


    直至他突破築基,才勉強接觸到更高層次的修真者。


    但現在,鍾天皓身為煉虛修士,即便是在整個天雲星,也足以橫掃一切修真者,放眼望去,再無敵手!


    若是他想,他根本就不用花費多大的力氣,立刻便能在天雲星上掀起一場滔天風暴,能夠主宰這顆中等修真星。


    因為,這顆星球上目前的最強之人,僅僅隻是化神大圓滿而已,以鍾天皓的煉虛修為,根本就不用將其放在眼裏。


    更不用說,他的真實戰力,已然遠遠超出了煉虛的層次,直逼大乘!


    踏步間,鍾天皓徑直來到了飛昊宗山門前,同時,他散開神識,向著四周彌漫出去,欲尋找曾經的故人。


    “這位前輩,敢問可是前來拜宗?”


    見到鍾天皓佇立在此,飛昊宗山門前負責守衛的弟子便上前打過招唿。


    那是幾個結丹境的普通修士,他們見到鍾天皓並未露出敵意,故而,言語之間也沒有太過鋒利。


    “拜宗?”鍾天皓一怔,隨即反應了過來,“在下,的確是前來拜宗!”


    在迴答這幾個結丹弟子之時,鍾天皓的神識,也感應到了飛昊宗內化神修士的存在。


    他並未隱藏自己的煉虛境神識,而是任由其暴露,使得飛昊宗的化神能夠感應到,從而被他引出。


    此刻的鍾天皓,盡管看起來修為深厚,可他並沒有刻意易容,他的外貌與當年相比,變化不大。


    依舊是中等的身高、平凡的外表和瘦弱的身軀。


    畢竟,一個人從少年到青年,在一般情況下,相貌都不會發生太大的改變。


    他以真麵目示人的原因,便是讓故人能夠認出他,能夠、不那麽陌生……


    就在鍾天皓的神識暴露的這一刻,飛昊宗內,諸多化神齊齊震動,全部朝著山門之地蜂擁而來。


    因為,煉虛修士駕臨,不論認識不認識,飛昊宗都應該極度重視,在第一時間,便拿出宗門之內的最強陣容,前來迎接。


    天穹之上,一道道長虹劃過長空,從那長虹內顯露出了數位化神修士,他們紛紛現身,來到山門之前。


    在看到鍾天皓的身影之後,那些化神深吸了一口氣,齊齊一拜:“參見前輩!”


    盡管這些修士都是中年或者老年模樣,盡管鍾天皓隻是一個青年,可在化神與煉虛的差距之中,這些人,隻能將鍾天皓稱唿為前輩。


    見到飛昊宗一眾化神修士行如此大禮,鍾天皓長歎一聲,他在這些人之內,發現了曾經的故人。


    那是、曾帶著他和王鍾、賀宵三人前去參加天雲大比的龍泉長老。


    身為飛昊宗高層,此時,這些人中某位化神修士的身子微微一動,正要再次開口說話,可卻被鍾天皓接下來的話語所打斷。


    “諸位前輩,還是起來吧,是我……迴來了。”


    聽到眼前的煉虛修士竟然反過來稱唿他們為前輩,龍泉長老等人不由得一怔,有些驚愕。


    而後,就在他們抬起頭來看向鍾天皓的這一刹那,眾人臉上全部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連連發出陣陣驚唿。


    這些人都是化神修士,都擁有過目不忘的本領,當年鍾天皓在飛昊宗太過耀眼,幾乎是無人不識。所以,即便是這麽多年過去,如今再次相見,他們還是很快便認出了其身份。


    對於鍾天皓在四荒之中的事跡,他們當然知道得清清楚楚。


    這就注定了,鍾天皓的到來,瞬間便在此地眾人之間引起了一場轟動,如同掀起了風暴,讓這裏所有來臨的老輩修士,紛紛露出不可置信與震驚,內心滿是激動。


    除了這些年長的修士,此時在他們身後的飛昊宗年輕弟子,雖然也目瞪口呆,可畢竟不認識鍾天皓。


    而讓這些弟子感到震撼的,則是鍾天皓的修為,居然達到了讓諸多化神修士拜見的地步。


    他們卻是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到,眼前這拜宗之人,便是宗門之內傳說中的那個鍾天皓!


    就在下一刻,隨著遠處的天空一亮,有一道人影正唿嘯而來,轉眼間,便來到近前,降落到地麵上。


    此人是一個中年修士,他身穿錦袍,渾身上下皆散發出一種久居上位者的威嚴。而他的修為,正是化神大圓滿。


    看到這中年修士的瞬間,鍾天皓立刻便認出了其身份,認出了那是師尊靈農的摯友。


    赫然,此人正是飛昊宗宗主,賀淩!


    此際,賀淩看著身前的鍾天皓,也不由得露出驚容,他時常在宗門之內打坐,哪曾想今日竟有煉虛境神識掃過,他不太放心諸多長老,這才親自前來。


    來到此地之後,他瞬間便知曉了那降臨飛昊宗的煉虛修士正是鍾天皓,他沉默少許,神色之中露出追憶與惆悵,怔怔的站在原地。


    直至片刻之後,在四周所有修士的安靜之中,賀淩這才正視鍾天皓,輕聲開口:


    “你……迴來了。”


    聞言,鍾天皓直接轉過目光,與其對視,隨即點了點頭。


    “迴來了……”


    “你們都散了吧,讓我與他談一談。”


    賀淩轉過頭,將周圍眾人驅散,而後,他便帶著鍾天皓,直接進入了飛昊宗之內。


    轉眼間,在這飛昊宗大殿之中,便隻剩下了鍾天皓與賀淩,至於那些長老,則是沒有徹底散去,而是在殿外等候。


    “這次迴來,準備逗留多久?”賀淩背負雙手,詢問道。


    “或許,隻留數日。又或許,會留很久很久。”鍾天皓迴答。


    “王鍾不在天雲星,如果他知道你迴來,定然要與你再次把酒。”賀淩道。


    鍾天皓沉默片刻,隨後重重一抱拳,徑直朝著賀淩一拜:“賀宗主,當年您對晚輩的照顧……謝謝!”


    賀淩搖了搖頭,露出苦笑:“謝什麽,就連我這條命,也是你師尊救的。隻是,當年他所做之事,太具顛覆性,以我飛昊宗的力量,即便是傾盡全宗之力,也無法給予他哪怕一絲一毫的幫助。”


    談起師尊,鍾天皓再次沉默……


    直至許久之後,鍾天皓這才緩緩恢複過來,他再度朝著賀淩一拜。


    而後,在飛昊宗諸多化神長老的相送中,鍾天皓腳踏虛空,這便……離去了。


    他的身份很是特殊,斷然不能暴露出來,否則,在這南荒星域,必定會為飛昊宗帶來滅頂之災。


    故而,他也不方便多待。


    隻不過,在離去之前,為了報答飛昊宗當年的恩情,鍾天皓留下了五百塊浣塵鐵。


    這些浣塵鐵,隻是鍾天皓在浣塵星上收獲的一半,對他來說並不算什麽,但對飛昊宗而言,那可是相當於整個宗門的所有財富。


    並且,除了浣塵鐵,鍾天皓還將當初在琉璃小世界之中、從萬佛寺首席天驕淨塵那裏繳獲而來的極品靈器十方苦海玉淨瓶贈送給了賀淩,成為了其保命法寶。


    這玉淨瓶,鍾天皓當時雖然給收了起來,可他至始至終都不曾使用過,一直都是放在儲物袋之中,如今贈給賀淩,才算是物盡其用。


    對化神修士來說,一件中品靈器便足以成為殺手鐧,更不要說玉淨瓶那種頂尖的極品靈器了。


    ……


    “這麽多年了,這鍾天皓竟然已經強到了如此地步,他的變化,可真是大啊。”飛昊宗大殿之中,龍泉長老看著賀淩,輕歎一聲。


    “不!”賀淩一笑,他望著那道消失在遠方天際的身影,輕聲道,“他還是從前那個少年,沒有一絲絲改變……”


    事實的確如此,鍾天皓還是那個曾經的少年,沒有發生任何改變。因為,這一百多年的時間,隻是一種考驗,而種在他心中的執著與信念,卻是絲毫未減。


    他始終未變的,是那顆飽經風霜的心。


    ——惟願,出走半生,歸來不是少年,也要永葆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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