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顏清臣逝去之後,鍾天皓便成為了唐國唯一一位書法大家,他的地位,也愈加尊榮。


    而今鍾天皓的府邸門庭若市,常常有人來拜訪,其中有朝中大臣,也有文人墨客,他們的來意,無非就是為了前程而已,想讓鍾天皓為他們說說好話。


    因為以現在鍾天皓的地位,即便遠離朝堂,可他的影響力不減反增,他的一句話,足以讓宣皇重視,足以使得整個朝堂震動。


    不過,對於這些俗事,鍾天皓並未放在心上,更沒有去多管。


    他每天種花養草,看四時變幻,過足了凡人渴望的閑適生活。


    朝看水東流,暮看日西沉!


    對於自然景象,鍾天皓也有了自己的一番感悟與見解。


    在顏清臣逝世三個月後,鍾天皓變賣了府邸,散盡了家產,在朝廷戶部的運作下,他的這些錢財被花費在了唐國的各地建設之中。


    鍾天皓站在街口,迴頭仔細的看了一眼這條繁華的街道,看了看這座他居住了數年的府邸,這裏的一草一木,全部都映在了鍾天皓心間,他心中略有一絲不舍。


    更多的,是在這裏同顏清臣一起探討書法、修習書道的那份情誼。


    隻是如今,物是人非……


    鍾天皓看了許久,把這裏的一切,都牢牢記在心中,最終,他輕歎一聲,轉過身去,消失在這條街。


    而今的鍾天皓,隻身一人,帶著狗蛋,從帝都長安出發,同凡人一般,一步一步的腳踏實地,開始遊曆四方。


    加上之前在青州城之時的兩年苦讀,此時的鍾天皓,已經經過了十七年的化凡,十七年光陰,他已然徹底地成為了凡人。


    現在的鍾天皓,麵容略顯蒼老,雖然身子依然挺拔,但看起來,與忙碌一生的中年凡人,沒有任何區別。


    隻是有一點,鍾天皓與凡人略有不同,那就是他的眼睛,黑白分明,沒有任何雜色,隱隱之間伴隨著一絲光芒,使得他整個人,看起來有種不凡的感覺。


    這十七年來,鍾天皓沒有打坐過一次,沒有修煉過一次,也沒有動用過修為,沒有使用過靈力,即便是之前在朝中,盜取那些貪官的書信或者財物,即便是遭遇刺殺之時,也全都是狗蛋出手。


    對於唐國的一切無上榮耀,鍾天皓也沒有半點興趣,他之所以留在長安這麽多年,目的隻有修習書法而已,而今他書道大成,且已料理好了顏老的後事,那他也就該離開了。


    大唐如此強盛,所倚仗的並不僅僅隻是一個帝京長安城,還有其他很多名城,也充滿生機與活力。


    數日之後,鍾天皓和狗蛋便來到了另一座曆史名城——鹹陽!


    這是一座距離長安僅僅數十裏的大城市,也是一座聞名大唐的曆史名城,因為這座城市曾是前朝的天下第一帝都。


    那是中原大地的第一個正統皇朝,是一個不弱於大唐的國度,它的國號,叫做——秦!


    秦的開國皇帝,也是中原大地上的第一位皇帝,故而其自稱秦始皇。


    秦皇之功,延綿千秋萬世,大秦之強,深入骨髓。


    千年前,秦皇曾率領弱小的秦國,縱橫天下數十載,戰勝六國,完成大一統,連通並修築成萬裏長城,抵禦外族,鑄造秦半兩,統一貨幣。


    可最終,秦皇也橫征暴斂,傾盡大秦國庫,為自己修建了一座曠古絕今的皇陵,至今仍是大唐不世奇跡。


    再強大的國度,如今也隻剩下一片虛無,讓人徒留唏噓。


    在知曉秦皇的功過是非之後,鍾天皓畢竟是進士出身,他當即取出筆墨,以“山坡羊”詞牌名為主,賦懷古詩一首,以做感歎:


    《山坡羊·秦皇懷古》


    縱橫一處,六國皆負,


    千年萬裏長城路。


    鑄銅錢,傾國庫,


    終修秦始皇陵墓,


    功過之間怎能互補。


    成,一片虛無;敗,一片虛無!


    ……


    在隨意書寫之間,鍾天皓哪顧得上文筆與水平不行,在他看來,僅僅是一首打油詩而已。


    真正值得讚賞的,是他那書法大家級別的正楷字體。


    那驚才豔豔冠蓋滿京華雲錦的字,美而不藻,華而不麗,洞達跳宕,剛柔相濟,行雲飄渺,又蒼勁有力,看似縱橫揮灑,實則氣韻深藏。隻能概括為兩個字:好字!


    ……


    時光流逝,歲月匆匆,轉眼間,又是三年!


    這是鍾天皓化凡的第二十年,這一年,他本身的真實年齡,已達到一百歲!


    百年已至,而他卻還未化神。


    百年化神,這等驚世奇跡,放眼整個浩瀚四荒,恐怕無人能夠做到。若真有這樣一人,也隻能是、那驚才豔豔的四荒第一天驕……寒煙雪!


    想起寒煙雪,鍾天皓的臉上,久違的浮現出了一絲笑意。


    當初他和寒煙雪分離之時,寒煙雪已是元嬰後期,以她的資質,而今一甲子過去,想來已突破到了化神。


    而鍾天皓雖說仍還沒有化神,但此刻,他距離化神,已然很近。


    鍾天皓體會了人生百態,感悟了生死意境,修習了書法之道,他已然能夠察覺到,一種元嬰好似要飄然欲飛的感覺,漸漸在他的身體內外出現。


    元嬰欲成神,這種征兆,代表著鍾天皓具備了化神的資格。


    他以書法入道,而今書道大成,他的道,也即將圓滿。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世間萬物皆有道,書法、便是書道!


    書道的含義基本等同於書法,但它不單純強調書寫的技法,也包括修身、養生、悟道等方麵的含義。


    而在鍾天皓的這場化凡之中,他便是借助書道,以道尋道,尋找到他自身的道路,提升元嬰心境,感悟仙凡之分,最終破境而出,元嬰成元神,成就……化神!


    化神亦叫做半神,因為元神的存在,修真者即便肉身被毀,隻要元神能夠奪舍,便如同重生,這等手段,堪稱逆天!


    而化神的實力差異,也是所有修真境界中,最初始的分界點。


    這一切,正是因為修士一旦達到化神之上,那麽其修真的基礎,便會從資質,轉化至悟性,以感悟天道為重點,以運用天地之力為伊始。


    悟性,是化神境以上的修士,最重要的底蘊。


    鍾天皓還曾記得,當初自己剛踏入修真之時,師尊靈農曾經說過,天資隻是次要,悟性、才是至關重要的!


    直至此時此刻,鍾天皓才真真正正的明白,此言非虛。


    在這三年來,鍾天皓帶著狗蛋,走過了無數座城市,領略了無盡風光,見證了各種凡塵俗事,感受了人生百味,他們的足跡,遍布了大半個唐國。


    千山萬水,腳步丈量方知闊;天地乾坤,百味嚐遍才知真!


    在這途中,鍾天皓也曾癡纏上古色古香的靜謐安逸,曾貪戀上那種淡而不俗、靜而不寂的樸實純美,曾傾慕上深林古刹的清幽簡約,曾想做一位舒適安靜的居士,懷揣悠然心,且歌且歡。


    這種難得的生活,若非化凡,哪怕窮盡修士一生,也許都難以得到實現。


    又一年之後,唐國曾經的明皇,如今的太上皇,在憂鬱寡歡了六年之後,病逝長安。


    宣皇下詔,舉國同悲,發布國喪,天下吏人,三日釋服。


    不過,這一切都與鍾天皓無關了。


    如今的鍾天皓,已經帶著狗蛋,迴到了青州城,迴到了當初居住的那間茅屋,那個最開始的地方。


    從哪裏來,迴到哪裏去!


    十九年前,鍾天皓從此地出發,趕往長安,參加科考。十九年後的今天,他從長安一路遊曆,最終又迴到這個地方。


    兜兜轉轉了幾大圈,鍾天皓最終還是迴到了原點。


    十九年無人打掃,在長時間的風吹雨打、日曬雨淋之中,這間茅屋早已破敗不堪,不能再居住。甚至就連門前的那條小路,也早已被雜草覆蓋,灌木叢生,看不見了曾經的痕跡。


    在鍾天皓和狗蛋的共同努力之下,他們還原了那條小路,修築了那間茅屋,這才在此居住下來。


    雖說是修築,其實幾乎是重新搭建了一間茅屋,因為以前的材料,大都不能用了。


    在這裏,鍾天皓和狗蛋又居住了兩年。


    正如同,當初鍾天皓也在這裏苦讀了兩年一般。


    兩年時光,鍾天皓平心靜氣,一如既往的醉心於書道,在他看來,這也是一種修行。


    這一日,在靜坐之時,鍾天皓感覺到,好似冥冥之中有一股神奇的力量,正在天穹之上,伸展開來,欲把他向上吸引而去。


    這種感覺,是即將化神的表現,此時的鍾天皓,不需要再體悟人生,也不需要再提升心境,隻需要靜靜的等待,便可自然而然的達到化神之境!


    三個月後,寒冬來臨,大唐各地,紛紛飄起了雪花,這青州也不例外。


    此刻,鍾天皓打開柴門,迎著風雪,走了出去。他慢慢的走在這條小路上,風雪……越來越大。


    鍾天皓的身影,在剛走出茅屋時,依然還是屬於進入中年的老態,但隨著他的腳步,隨著他慢慢遠離茅屋,他的身軀,漸漸的挺拔,他臉上的皺紋,緩緩消失。


    最終,當站在遠處的瞬間,鍾天皓已然從一個凡人,成功的轉化為了修士。


    欲化神,先化凡!


    至此,這一場曆時二十三年的化凡,終於結束。


    此時,從鍾天皓身上散發出了一股強橫的修為,那是……化神!


    ……


    科舉長安仕唐臣,二十三年化凡身。


    朝堂風雲空餘恨,醉臥書道終化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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