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尋瑤一迴駱府,親自寫了一封信描述了賀喜的年齡相貌,然後就和賀喜的信一起,找人快馬加鞭送到珠豔手裏去。

    也是到了這時候,仔細迴想一下,駱尋瑤才發現,賀喜和珠豔還真有長的相似的地方,隻是賀喜年紀不小了,珠豔卻保養的極好,因此輕易看不出來。

    將信送出去的第二天,駱尋瑤就又去找了齊文宇。很多女人都指望男人能發現在自己的委屈,可事實上,要是女人自己不說,那麽有些事情男人永遠都不會知道。

    “尋瑤,你又來看我了。”看到駱尋瑤,齊文宇眼睛一亮。

    “殿下,我給你送了吃的來。”駱尋瑤開口,臉上卻沒有跟往常一樣的笑容。

    “是什麽?”齊文宇果然沒發現駱尋瑤的神情有什麽不同,反而將注意力放到了駱尋瑤麵前的食盒上。

    “殿下,是我上次說過的糖葫蘆。”駱尋瑤開口,又道:“殿下,以後恐怕就不用我幫殿下準備吃的了,殿□邊自然有人能幫殿下準備好。”

    “怎麽會?我身邊的嬤嬤從來不會幫我準備這些。”齊文宇開口。

    “殿下不知道嗎?以後殿□邊可不隻有現在的宮女嬤嬤了。”駱尋瑤皺起了眉頭。

    “怎麽了?還有什麽?太監嗎?”齊文宇好奇地問道。他從小身體不好,身邊又沒有母妃在,明德帝因為怕他學壞了,對他身邊的人就篩選的極為嚴格,教育的時候,一些不合適的東西更是從不會讓齊文宇看到,再加上齊文宇身份高貴,沒有狐朋狗友之類會跟他聊起男女之事,於是他長到十八歲,對此卻依然沒什麽概念。

    齊文宇的話讓駱尋瑤有些忍俊不禁,臉上卻露出傷心的表情來:“殿下,皇後娘娘找我了,說是要在殿□邊安排兩個人。”

    “我身邊的人都是母後的安排的。”齊文宇不解地開口,不過很快又想起一直照顧他的老嬤嬤提起的事情:“尋瑤,你是說母後要給我安排兩個,那個……宮女?”

    “殿下早就惦記著了?”駱尋瑤嗔怪道,眼波流轉。

    齊文宇雖然還不知道男女之事,但畢竟已經長大了,多少還是有些好奇的,對身邊的嬤嬤提過的應該會有的宮女也感過興趣,不過兩個見都沒見過的宮女,在他眼裏自然比不上駱尋瑤。原本駱尋瑤在他眼裏一直很厲害,現在這樣嬌嗔的的小女兒情態更是讓他心裏一蕩:“沒有沒有,尋瑤,你要是不喜歡,我就不要了。”

    “現在娘

    娘都說了,過些日子她們就要到殿下你宮裏去了,哪能不要?”駱尋瑤伸手在齊文宇的胳膊上輕輕扭了一下。

    “尋瑤,我一定不碰她們。”齊文宇開口,也有些想對駱尋瑤動手動腳了,但是想想那些老師們教過的東西,卻又不敢動手,隻盼著駱尋瑤能在扭自己幾下才好。

    “殿下有這份心就好了,不過到時候恐怕也由不得殿下。”駱尋瑤臉帶悲傷,送上門的豔福和不得不碰的女人還是有些區別的,即便是齊文宇這樣好脾氣的人,恐怕也不會喜歡一些“由不得”他的事情。

    齊文宇果然皺了皺眉頭:“那怎麽辦?”

    “殿下能惦記著我就好了。”駱尋瑤開口,齊文宇總有開竅的那天,而且這樣的承諾永遠別指望男人放在心上,她自然就不能逼得太緊了。

    更何況,現在普通人家都喜歡三妻四妾的,更別說皇家了,單看這些年明德帝沒少給齊文浩添人這點,就知道明德帝肯定盼著自己的兒子都能開枝散葉,在這樣的情況下。其實最好還是讓齊文宇自己不喜歡吧?

    跟齊文宇說過這事以後,駱尋瑤又聽齊文宇說了許多工地上的事情,呆了許久才離開。

    齊文宇雖然向她保證了,看如今的情況也對即將到來的豔福不怎麽感興趣,但有時候事情也是由不得他的,更由不得自己。

    駱尋瑤歎了口氣,卻也知道此事多想無益,暫時就放開了,反而又想起了賀喜。

    賀喜是明德帝最信任的人之一,也已經伺候了明德帝三十年,這樣一個人,若真的可以站在她這邊,對她的好處可以說是無法估量的……她昨天就派了人去找珠豔,若是珠豔真的跟他有關係的話,今天就該來了吧?

    珠豔恐怕的確跟這位賀公公有關,因為她這天晚上就到了京城。

    以前,珠豔即便有什麽事情,也隻會差人來找駱尋瑤,卻從來不會主動上門,不過這次,她卻直接來了駱府,而得到她來了的消息以後,駱尋瑤也直接迎了出來。

    “駱小姐,我進去沒關係吧?”珠豔有些擔心地開口,即便如今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她的身份,但她對自己以前的事情卻不可能不介意。

    “能有什麽事情?賀嫂子,你去我那裏吧。”駱尋瑤直接就將珠豔帶去了自己的院子。

    進了駱尋瑤的院子,蓮心上了茶以後,珠豔就立刻問道:“駱小姐,你說的那個人,他在哪裏?”

    “賀嫂子,那人真的跟你

    有關?”駱尋瑤問道。

    “應該是的,”珠豔開口,然後就從身上拿出了那兩封信,“他給我的那信上,隻有一個名字,是我娘的閨名。”

    駱尋瑤之前沒看到賀喜寫了什麽,現在才發現,那封信上,的確就隻有一個名字,龍飛鳳舞的“溫媛”兩字躍然紙上,筆墨濃重的似乎都能在紙上凸出一塊來。而且這名字還是她都沒見過的——珠豔邊畢竟不會隨便就跟人提起自己的母親的閨名。

    “駱小姐,雖然我也不確定那人是誰,但他既然知道我母親的閨名,想必跟我母親關係匪淺,若是可以,我想見見他。”珠豔開口,她出生在勾欄院,也在勾欄院長大,若不是她母親有本事,她又學了她母親的本事,說不定還沒辦法好好活到現在……

    “賀嫂子,他也想見見你,對了,賀嫂子,之前我對他的情況並未詳說,現在卻還是要告訴你才行。”駱尋瑤開口。

    “他的情況?”珠豔眼睛一亮。

    “賀嫂子,那人是當下陛□邊最得力的公公。”駱尋瑤開口,她不知道賀喜是什麽時候成為的公公的,但他是個公公,這卻是非常肯定的事情。

    珠豔滿臉驚訝,她想過很多,卻也不曾想到對方會是這樣的身份。原本她還想著,這樣年紀據說還信賀的人有可能是自己的父親,但如果對方是個公公的話……

    在她母親嘴裏已經去世的父親,應該不會是變成公公了吧?

    駱尋瑤對賀喜的事情了解的並不多,也就隻能將知道的都說了,珠豔許是心情激動的緣故,倒也談起了她的母親。

    珠豔說的,多半是駱尋瑤之前就知道的,但她再聽一次的時候,卻也不會有不耐煩的感覺——珠豔願意告訴她這些,就說明兩人的關係又親近了許多。

    第二天,駱尋瑤便讓齊文宇給賀喜送去了兩盒脂膏,隻說是賀喜要的,也讓他不要被別人瞧見了。這兩盒脂膏並無問題,跟再之前的脂膏相比,也不過是盒底多一行她的鋪子的地址而已,明顯還是燒製上去。

    這盒子原是她做了打算做宣傳的,現在倒是正好拿來給賀喜,就算是約對方在鋪子見麵了。

    齊文宇雖然有些好奇,但還是照做了,甚至在跟賀喜聊了聊,知道之前送賀喜的脂膏被明德帝拿走了一盒以後,還貼心地又給明德帝送了兩盒之前駱尋瑤做給他送人的脂膏。

    這件事,駱尋瑤是之後才知道的,而她讓齊文宇送了脂膏的第二天,就有人到了

    駱家,請她和珠豔去駱家開的鋪子見麵。

    駱家開的鋪子後頭有個小院子,一開始住了幫駱尋瑤打造首飾的工匠,不過暴雨之後,駱尋瑤就已經讓工匠們去了城西的莊子上了,所以如今這裏倒是隻住了宋坤父子以及一個打雜幫忙的小廝。

    住的是男人,收拾的當然就不會太幹淨,而眼下,在算不得幹淨的大廳裏端坐著的一個白麵無須的男子,跟這裏有些格格不入。

    這個男子約莫五十來歲,雖然穿的普通,渾身上下卻有著一股子貴氣,他沒有去碰手邊的熱茶,反而一直焦躁地看著門口,等門口有了點響動的時候,更是立刻就站了起來。

    “賀公公。”駱尋瑤一眼就看到了賀喜,賀喜雖然做的也是伺候人的活,但他伺候的卻是這世間最尊貴的那個人,見識的也都是最好的東西,如今換上尋常服飾以後,這通身的氣派,跟她見過的那些大官比一點不差。

    賀喜卻完全沒有注意到她,目光完全就放在了珠豔身上:“溫媛……是你的什麽人?”

    “她是我的母親。”珠豔有些好奇地看著賀喜。

    賀喜張了張嘴,嘴裏發出“赫赫”的聲音卻說不出話來,過了好一會兒,才道:“你過來,給我看看。”說話的時候,他的聲音甚至帶上了哽咽,若說之前他還不能確定的話,真的見了人,一下子就確定了。

    想想也是,他當年的事情除了他自己怕是沒別人知道了,又有誰有本事找一個學全了溫媛的本事的女人來騙他?

    “你是?”珠豔好奇地問道。

    “你跟你娘長的很像,也像我年輕的時候……我是你的父親。”賀喜開口,他一直以為自己當初的妻子三十年前就已經去世了,卻沒想到根本沒有,不僅如此,他竟然還有一個女兒!

    這些年他也有查過他們的消息,卻一直沒查到,也不知道自己的妻女受了多少的苦……

    珠豔跟賀喜一樣震驚。她出生在勾欄院,其實小時候對自己的父親並不在意,總以為跟勾欄院的其他孩子一樣,她的父親可能是來勾欄院的男人裏的任何一個,直到後來,才知道根本不是。

    她的母親是被人賣進勾欄院的,賣進來的時候就已經有了身孕,當時,要不是她的母親懂的多,差點就保不住她,而之後的那些年,也是她母親憑著自己的手藝,吃力地將她養大了。

    正因為這樣,歲數不大的時候,她甚至還盼著自己的父親能突然出現將她救出去,可

    是她的母親卻一直告訴她,說她的父親早就去世了……現在又是怎麽迴事?

    賀喜激動的無以複加,但到底還沒有徹底失去理智,看到珠豔臉上不解的表情以後,立刻就看向了駱尋瑤:“駱小姐,我想跟珠豔單獨聊一聊。”有些事情,他並不想讓外人知道。

    “讓駱小姐留下吧,她是我的恩人。”珠豔卻突然開口,拉住了駱尋瑤。

    在勾欄院那個地方,很多時候都是朝不保夕的,京城的勾欄院基本都有點背景,而對隱藏在幕後的那些人來說,她們存在的意義就是賺錢,因此隨著她年紀大了不能賺錢了,日子也就越來越不好過,若是駱尋瑤沒有讓人將她贖出來,她現在是什麽樣子的恐怕沒人知道。

    賀喜一開始有些遲疑,很快卻點了點頭,對於一個早就以為自己會斷子絕孫了的人來說,突然知道自己在這世間還有一絲血脈的心情,別人恐怕輕易不能理解。而他這時,他自然也完全不想拒絕自己的女兒的要求:“你,這些年過的好嗎?”

    “你呢,當年到底是怎麽迴事?”珠豔反問道,在她母親的嘴裏,她父親是一個很好的人,而現在,她那個在母親眼裏學識淵博的父親,竟然成了一個太監?

    賀喜本名當然不叫賀喜,他曾是前朝世家大族賀家的旁支,雖然隻是旁支,但他父親學識極好,憑借著自己的努力成為了三品大員,因此的他的生活也一直過得不錯。

    即便後來平朝狼煙四起,但對於生活在京城的人來說卻也並無太大影響,甚至很多人依然歌舞升平,直到劉青越來越肆意妄為。

    “我十二歲那年,賀家被抄家,我父親就將我送到了溫家,和你母親溫媛一起長大,我改名換姓,考取了功名又娶了你的母親,本想報效朝廷,卻不想被劉青知道了我的身份,當時朝廷的軍隊已經節節敗退,駱國公已經打到了京城,我本以為在這種時候他不會太過過分,卻沒想到某個夜晚,突然就有士兵闖進溫家,將我們所有人都抓了起來。”賀喜開口:“我被帶進宮去施了閹刑,當時迷迷糊糊暈了很久,等再醒過來的時候,駱國公就已經打進京城了。宮裏的太監宮女,隻要是不安分的,都被他們殺了,我安分的很,倒是留了下來,後來就開始伺候當時還是皇子的陛下,一直伺候到了現在……當年有人告訴我我妻子已經被殺,我也不疑有他,沒想到……”

    三十年前,正是京城大亂的時候,而劉青在最後駱國公破城前,的確處死了一大批的人,要不是這樣,後來駱國公打進

    京城,也不會被人夾道歡迎。

    賀喜說完了自己的經曆,當下小心翼翼地看向了自己的女兒:“珠豔,這些年你和你母親住在哪裏?我一直沒有你們的消息……”賀喜雖然從別人嘴裏得到了自己的妻子已經被殺的消息,但這些年也派人去找過溫家人,更派人去找過各種胭脂水粉,奈何根本就沒找到絲毫有用的消息。

    珠豔遲疑了一會兒,才道:“我們在勾欄院。”這樣的事情,她一開始甚至不想說,但看到賀喜什麽都說了,也就不再隱瞞什麽了——若眼前的人真的介意,她也不會真當他是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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