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在煙花之地,上好的胭脂水粉那是稀罕物。因為簽了賣身契,平常賣身的銀子是一分錢都拿不到的,就算想要藏起客人給的額外的打賞乃至送的首飾也不容易,駱尋瑤就曾經瞧見過有人在身上劃了一道道的口子,將小顆的寶石金子放進去任由外麵的肉長好,用這樣的方法藏下一點財物。

    她們這麽做,是為了老了以後不至於餓死街頭,也是希望能找到一個穩妥的人,告知對方自己有錢讓對方幫自己贖身……

    就算駱尋瑤曾經是風光的花魁,身邊也少不得有老鴇安排的人,最多也就能留下客人給的首飾,想要藏下大筆的錢財絕無可能,在這樣的情況下,除非客人送,又有哪個用得起上好的胭脂水粉?

    而市麵上普通的胭脂水粉,卻都有著毒性,這是駱尋瑤見多了那些被毀了一張臉的女人以後深刻地明白到的。

    不過,這會兒她身邊倒有幾盒上好的。

    漂亮的瓷瓶裏裝著的胭脂水粉,還是當初吳子文和三皇子在一塊兒的時候弄到的進貢給宮裏的貢品,迴來就送了她幾盒,當時她興衝衝地用了,結果第二天卻被駱芬斥責為不莊重,於是就再不敢用。

    事實上,吳子文每次給她點什麽,最後她都少不得會挨駱芬一頓罵——她的這位姑母,根本容不得她的兒子對別人好。

    駱尋瑤一邊讓蓮心把脂粉拿來,一邊在徐秀珠的臉上抹了點徐秀珠防幹裂用的用油脂做成的脂膏——在南方呆久了,徐秀珠對京城的幹燥都已經有些不適應了。

    塗了脂膏以後,再撲上一層薄薄的粉,又用黛粉畫了眉修飾了眼睛,最後兩頰掃上胭脂,唇上也點上一點……

    徐秀珠容貌一般,年紀也不小了,駱尋瑤沒打算把她裝扮成大美人,但這麽一修飾,她整個人看起來卻完全不一樣了,至少再不會像個村婦。

    “尋瑤,我這樣怎麽能出門?洗個臉把臉上的東西洗掉再出去吧?”徐秀珠碰了碰身上駱尋瑤挑的並不老氣的衣服,隻覺得渾身不自在。

    “伯母,你這樣子可好看了,不信你問劉嬸兒。”駱尋瑤開口,如今駱家的下人,大半都是從南疆帶來的,劉嬸卻是一早跟著他們,甚至陪著去了南疆的,平常最得徐秀珠信賴。

    “夫人,你這樣可好看了。”劉嬸喜笑顏開。

    “是啊,伯母,今天伯父剛剛得了任命,他肯定想你漂漂亮亮的。”

    徐秀珠還是有些擔心,不過駱尋瑤卻硬將

    她推了出去。

    這次鼓動著徐秀珠化妝,雖說有點練練手的打算,更多的,卻是因為想起了一件事。

    駱成迴京城以後被晾了好幾天,然後就得到了一個還算不錯的職位——從五品的工部員外郎。上任的第一天,他請了幾個同僚迴家,當時徐秀珠前往招待,卻被當成下人被人唿喝了……

    這事當時駱尋瑤並不知道,還是後來才聽說了的,正因為這樣,徐秀珠在京城的名聲很不好,就連駱成和他患難與共不願納妾的事情,最後也都被人編排成是徐秀珠善妒狠辣容不得駱成身邊有其他女人……

    她自幼在威遠侯府長大,後來被人陷害背上了一條人命,別人不覺得是駱芬的錯,卻不約而同地認為是徐秀珠教的……

    果不其然,徐秀珠剛出了房門走到院子裏,就接到了駱成傳迴來的話,說是要帶著同僚過來。

    京城的關係往來,徐秀珠一點不懂,下意識地就問了駱尋瑤。

    “伯母,你要是新的過我,就讓我安排一下吧。”駱尋瑤開口,一開始駱芬從不教她親戚往來的事情,可後來莫婉蓉進府以後,為了給莫婉蓉一個下馬威,卻特地讓她管了一段時間的家,她那時也學的非常認真,招待幾個駱成的同僚的事情,當然不是問題。

    駱家隻有一個廚子,廚藝還算不上特別好,駱尋瑤想過之後,幹脆就又去問了徐秀珠,然後讓徐秀珠身邊一個從南疆帶來的下人幫忙準備了幾道南疆風味的菜,自己又想了兩道新菜式,而其他的一切,也都安排了下去。

    “駱大人,聽說駱府在前朝可有天下第一園之稱,今天我們可要去長長見識了!”

    “前朝為了建造青園,據說網羅了世間最好的工匠,最後那劉青還將他們全部屠殺……現在工部再沒有當初那些手藝精湛的匠人!”

    “匠人算什麽?天下第一園被一把火燒了,才是最可惜的,也不知道如今還剩下點什麽……”

    “這就要問駱大人了,那可是駱大人的地盤兒。”

    駱成的幾個同僚談笑著,駱成走在一邊偶爾應上一聲,臉上卻有掩飾不住的憂慮。

    徐秀珠整天在家裏並不知道外麵的事情,駱尋瑾這些日子不知道在忙什麽不見人影,他卻聽到了不少關於駱家的消息,其中就有他駱成霸占了駱尋瑤的嫁妝的傳言,還說是他嫌威遠侯府給的聘禮不夠,才跟威遠侯府撕破了臉,最終威遠侯府為了麵子火速定下了一個不知道哪裏來的媳

    婦……

    駱成並不知道自己的同僚們是怎麽看待這個謠言的,但今天,卻是這些人主動提出了要去他家,其中甚至包括他的上司。

    頭一天上任,當然不能把所有人都得罪了,駱成也就隻能帶人迴家,可就怕最後出什麽岔子。

    而且,徐秀珠見到生人,總有些畏縮害怕……

    駱尋瑤並沒有進廚房,安排好菜色以後,就又將下人們叫來警告了一番,剛剛做好這一切,她就看到了駱尋瑾。

    駱尋瑾這些日子一直在打聽吳子文的消息,每天迴來,都義憤填膺氣的不行。駱成以為自己的這個兒子並不知道外麵的流言,事實上,對此駱尋瑾知道的很清楚,他甚至還親眼聽到吳子文在跟人喝酒的時候是怎麽詆毀駱家的。

    要不是駱尋瑤提前交代了不能衝動,那時候他還真想跳出去跟吳子文打上一架!

    “尋瑤,你要的東西我拿來了。”駱尋瑾看到駱尋瑤,就拿出了一個盒子。

    漆了紅漆的木盒裏麵,放著的是一些首飾,這些首飾用的金銀極少,倒是鑲嵌了不少寶石,正是用不久前駱尋瑾送給駱尋瑤的寶石做的。

    在南疆似乎有寶石礦,當地土著手裏的寶石及其便宜,駱家人現在手裏就有不少……當初駱尋瑤一知道這個消息就明白過來這是多麽大的一個商機,可惜駱家人根本沒想過這點。

    “多謝大哥。”駱尋瑤笑起來:“對了大哥,吳子文今天做什麽了嗎?”

    “他今天還是跟人約了在酒樓吃晚飯。”駱尋瑾開口,吳子文前幾天似乎是跟莫婉蓉吵了一架,因此這些天都要蹉跎到晚上才迴家。

    如果吳子文真的厭惡莫尋瑤,也許駱尋瑾能對吳子文改觀一些,就算吳子文詆毀駱家也留點情,但是真的關注吳子文以後,卻沒人會覺得他對莫婉蓉沒感覺——不然又怎麽會吵架還弄得跟小夫妻鬧別扭一樣?

    “大哥,時機差不多了吧?”駱尋瑤想到吳子文,突然開口。

    駱尋瑾有些驚訝地睜大了眼睛:“真的?”前些日子他想要去對付吳子文的事情被駱尋瑤知道了以後,駱尋瑤一方麵給他提供了不少消息,另一方麵,卻也讓他不要輕舉妄動。

    不過,現在駱尋瑤的意思是他是可以去動動了?

    “大哥,今天大伯請了客人過來,肯定會讓你去見客,到時候他被打了也賴不到你身上。”駱尋瑤笑道,這是一個方麵,另一方麵,卻也是為了

    擺脫這些日子跟駱家有關的謠言。

    駱尋瑾眼睛一亮,摩拳擦掌起來,隨即卻又沮喪了——很明顯,他是不能去動手的。

    “對了大哥,大伯應該快迴來了,你可不能穿著這衣服去見客。”

    駱尋瑾馬上就看向了自己身上的衣服:“我去換衣服!”

    駱尋瑾剛走,駱成就迴來了。

    駱家這些年很低調,以至於沒多少人進過占地極廣的駱府,不過,幾乎所有人都覺得裏麵應該是雕欄畫棟精美異常才對。可事實上,駱府很平常,因為院牆圍著的地方過大又沒人打理的緣故,看起來甚至有些荒蕪了。

    和駱成一道來的人見狀都有些驚訝,最近京城傳的沸沸揚揚的謠言他們也是知道的,駱國公當初東征西戰,就算沒得到前朝寶藏估計也不會缺錢,可駱成的日子,看起來過的並不算好,難不成這是掩飾?

    外頭不是都說駱成的妻子就是一個村婦嗎?兇狠潑辣,明明醜陋不堪卻不許駱成納妾,還苛待侄女……這樣一個女人,估計有錢也隻會藏著不會過日子。

    這些人心思各異,但大多都存著看好戲的意思,卻沒想到他們剛進門,就看見了迎麵緩緩走來了一個婦人,那婦人長的雖不拔尖,看起來卻也端莊大方,而她身邊立著一個笑意盈盈的小姑娘,在淡綠的衣服的襯托下更顯臉色紅潤,頭上還斜斜地插著一隻寶石簪子。

    這兩個人,自然就是徐秀珠和駱尋瑤。

    駱尋瑤把徐秀珠往端莊和樸素打扮,徐秀珠本身也合適這樣的打扮,至於她自己,倒是往身上放了不少值錢的東西,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受盡寵愛的小姑娘。

    還有誰能比在煙花之地呆過的人更懂打扮更懂演戲?從駱尋瑤身上看不出絲毫受到了虧待的模樣,精神反而相當不錯。

    這模樣,跟傳言中可完全不同!駱成的同僚都有些驚訝了。

    別說同僚了,就連駱成也有些不解,他甚至呆呆地看了徐秀珠好一會兒才迴過神,開始招唿起了客人。

    他的妻子人很好,也很勤勞,對他不離不棄,但也一直都是不會打理自己的,如今這人,看起來怎麽就完全不一樣了?

    其他人更多的將目光放到了駱尋瑤身上,畢竟她才是謠言的中心人物、據說擁有一大筆嫁妝的駱國公的親孫女,駱成卻頻頻看向徐秀珠——今天的徐秀珠,變化真的很大。

    “駱大人跟嫂夫人的感情還真不錯,怪不得

    不肯納妾了。”到了吃飯的時候,便有人調侃道,不過同時卻也是有些不理解的——徐秀珠的模樣,實在是平常的很,駱成這是沒見過女人?

    駱成一愣,隨即卻笑道:“納妾了又如何,還不是尋死膩活地不肯去南疆?”他並未納過妾,但當初確實有個曾經一再向他表忠心的丫頭,在得到了他要去南疆上任的消息以後,又哭又求地走了……

    駱成對那個丫頭並無他念,不過這時候卻將話說的頗有歧義,也算是保護徐秀珠。

    “也是,南疆在以前可是用來流放罪犯的地方,住著的都是沒開化的野人,還有瘴氣……”以前甚至都死過一任官員了……

    “妾室就是個玩物,要共患難,還是要結發妻子……”又有人感歎道,還以為駱成以前是有妾室的,去南疆以前才發賣掉了。

    氣氛一下子和諧了起來,駱成叫了駱尋瑾駱尋逸出去見客,又提了不少南疆的風土人情,倒是讓他的同僚對他俱都有了好感——像駱成一樣一個剛從蠻荒之地迴來的國公繼子卻隻在工部最沒油水的地方得了個閑職,總是讓人嫉妒不起來。

    駱府廚子準備的京城的菜肴具是平平,卻有兩三道他們沒見過的菜式,以及幾道據說是南方的吃食,也能讓人吃個新鮮,最後一群人賓主盡歡,趕在宵禁前告辭了。

    不過,駱府的人吃的高興,另一邊,一群正打算吃飯的人卻倒了大黴。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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