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席棚分為兩處,一邊是男子在吃飯,一邊是婦女。


    明顯,男比女多,桌椅不夠用,就蹲坐在地上,捧著大碗吃。


    按照朝廷的指示,隻要出工,男女都管飯,不管你幹多幹少。甚至於,帶著的小孩子,也給飯吃,或是給糧代替。


    好歹能幹點活兒,比設大粥棚白給強多了。這個道理懂了,官府也就不會吝嗇,反正不是自家的。


    當然,以工代賑的規模太大,官府也不可能招來廚子,炒菜做飯地供給民工。


    李邦華走進席棚,先到大鍋旁看了看。


    鍋裏是稀飯,比粥稠,比幹飯要稀,是米和著土豆、蕃薯煮的。稀飯裏加了少許的鹽,既是飯,又是菜。


    樣子不好看,說得不好聽象是豬食,可在災害之年,特別是對經曆過災荒的百姓來說,卻是美味。


    草根、樹皮,甚至是不知名的野草,但凡能填進肚子的,在鬧災時,都是人人爭搶。


    飯管夠吃,剩下的到晚上都分給百姓。正因如此,民工們吃起來不急,還有心思在聊天說笑。


    就是這樣的精神狀態,在以往的災害之年,也是很少見到的。


    煮飯的也是民工,一個粗壯的婦女看著李邦華,粗聲大氣地問道:“沒帶碗嗎?”


    李邦華笑著擺手,說道:“本,嗯,我吃過了,到這裏歇息一下。”


    婦女不以為意,正好走來一個民工,她拎起大勺子給人盛飯,不再理會李邦華。


    李邦華找了個空地,坐下來象是休息,耳朵卻聽著民工們的議論。


    “今年能把這渠都修成,明年引來河水,就是旱澇保收的水澆地啦!”


    “就怕明年還是大旱,你看那河水都降下多少?”一個老民工搖頭,表示並不樂觀,說道:“種地不成的話,官府要是還有活兒,能管飯,倒也不怕。”


    旁邊的民工沉默了一下,看著吃飽飯在旁邊玩耍嬉戲的孩童,眼中閃過憂色,沉悶地說道:“要是不行的話,就到遼東去。”


    “俺也是這麽想的。”一個年輕民工說道:“聽說遼東就是冬天冷一點,能種莊稼,路上也不愁。”


    老民工苦笑了一下,說道:“老了,實在不想走了。”


    “要是能象現在這樣,有活兒幹,有飯吃,誰願離開家鄉啊!”有人歎息道:“一年兩年的話,朝廷還能拔糧調糧。時間長了,怕是挺不住。”


    眾人沉默下來,雖然今年不用愁吃的,但金山銀山也怕坐吃山空。朝廷那邊能不能挺住,關係到他們是否遷徙,是否能吃上飯。


    “朝廷已經安排好了,大家不必發愁。”李邦華突然開口,打破了沉默。


    待眾人的目光移注過來,李邦華笑了笑,說道:“大家擔心的是持續幾年的災害,可朝廷準備的是對付十幾年的特大災。”


    “十幾年?!”


    這個數字顯然驚呆了眾人,失聲之後便是麵麵相覷,難以置信。


    李邦華向東拱了拱手,繼續說道:“萬歲英明,預料到大災,兩年來陝西的賦稅便不解京,就地儲存屯放。隻這些,就夠陝西支撐一兩年。”


    “眾位想必也看到了,從外地運糧的車就沒停過,明年的已經足夠。”


    “再說以工代賑,朝廷也準備了各種工程,別說一年,就是幾年,也幹不完。”


    李邦華自信地笑著,說道:“至於移民遼東,也是一個出路。朝廷責成地方官府好好安置,都是大明疆土,到哪裏不是家?開枝散葉,也是好事一件。”


    眾人的神色各異,有高興的,有開心的,也有疑惑的。


    老民工拱了拱手,遲疑地問道:“敢問這位先生……”


    李邦華笑著擺了下手,起身道:“某說的都是真的,官府不日就會下公文,讓諸位安心便是。”


    說著,李邦華含笑頜首,轉身出了席棚,向遠處等候的官吏們走去。


    “是個大官呢!”有人發現了端倪,驚咦地叫道。


    “真是的。看那個畢恭畢敬的,不就是縣太爺。”


    “縣太爺算什麽?”從席棚角落裏站起個人,鄙視地掃視眾人,說道:“他是陝西最大的官兒,巡撫李大人。”


    哼,一群土包子,連李大人都不認識。此人臉上的神情,顯示出了心裏的話,也顯擺出自己見多識廣的樣子。


    “留在家鄉,不過是混個飽。”這人繼續說著,顯示自己的見識高明,“到了遼東,那是攢家業。這邊混幾年,在那邊都成小富之家,見天吃肉喝酒了。”


    好象是這個道理哈!


    不怪這人說大話,這見識就是比咱們強。混個肚飽好象挺沒出息,不如人家離鄉去闖。


    眾人的目光閃爍,心思各異,連那個不舍離鄉的老民工也不吭聲了。


    李邦華走迴到官吏和從人之中,先是對縣令稱讚了一句,轉而便吩咐道:“百姓還是不夠安心,官府這邊的宣傳力度要加大,一切以穩定人心為主。”


    “萬歲早就開始布置,陝西省的存糧足夠一年吃用;朝廷以工代賑能實施十數年之久,不用擔心沒活兒幹沒飯吃。”


    李邦華鄭重地說道:“這些,都要讓老百姓知道。另外,把這些安定民心的舉措,都寫進賑災經驗中,都告訴那些前來見習的官吏。”


    大規模的災害,持續時間之長,史所罕見。依靠官吏們以前的經驗,難免有錯漏不足。


    所以,皇帝要陝西官吏把經驗都寫下來,讓其他各省官員學習。同時,皇帝還令吏部調派了詮選的官吏,以及河南、山西等省官員,到陝西實地學習。


    大災害現在隻在陝西,明年或後年就將從西向東蔓延,山西、河南、北直隸、山東都將遭災,朝廷和地方官府將承受更大的壓力。


    而準備得越充分,越全麵,應對大災的經驗越豐富,社會穩定越有保證。


    盡管直到現在,對於皇帝的如此重視,很多官員也都疑惑不解。對持續十幾年大災,也不是很相信。


    但皇帝已經用實際行動震懾了官員,誰懈怠,誰不把皇帝的話當迴事,就滾蛋迴家。


    就是陝西省,這一年來罷黜的不稱職官員就有不少。


    而對治理有方的官員,皇帝也是不吝賞賜,陝西巡撫李邦華便獲得太子少保加銜,夫人還晉封誥命。


    賞罰分明,雷霆雨露,使得官員們不得不認真對待工作。令行禁止,皇帝也要的這個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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