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步——舉槍!”軍官大聲命令著,火槍兵停下腳步,端起了槍,指向城頭。


    “開火!”話音剛落,一陣轟鳴聲便響了起來,濃重的白煙升騰,無數鉛彈唿嘯著射向城頭。


    在射程之內,火槍的威力要大於弓箭,這是不爭的事實。在同樣有盔甲防護的情況下,鉛彈的殺傷力絕對比弓箭要強。


    弓箭的優勢在於速度,高明的射手能在極短的時間內連續施射;而火槍,一分鍾能兩三發,就幾乎是極限了。


    如果是定裝彈藥的話,最快最快也隻能達到五發。這還隻是理論上的,兩三發才是火槍兵射擊速度的常態。


    但在合理的戰術運用下,火槍淘汰弓箭是曆史大勢,是農耕民族擊敗遊牧、漁獵民族的有力武器。


    察哈爾部想讓明軍看看自身的戰力,結果演砸了,攻城失敗,丟人現眼;明軍也想借機震懾一下暫時的盟友,省得他們老不聽話。


    一排接一排的火槍攢射,明軍在穩步前進。


    激射的鉛彈打在夯土構築的城牆上,迸濺起土塵碎塊,再加上紮魯特部的弓箭壓製,把城上的科爾沁部守軍壓得抬不起頭。


    火力壓製隻是開始,現在,明軍開始表演真正的攻城技術了。


    頂著盾牌,十幾個明軍互相掩護著,抬著一個鐵櫃子向前奔去。看他們的樣子,這個鐵櫃子少說也有個百八十斤。


    不用問,鐵櫃子裏麵裝的自然是顆粒火藥。有足夠的束縛,才能使火藥爆發出十分的威力。除了坑道爆破外,這種類似於炸藥包的外部爆破也相當厲害。


    關鍵是科爾沁部修的城池不夠高大,也不夠堅固。城門洞吧,很是窄小,高度也就兩米多點。


    按照中原的標準,格勒珠爾根城也就相當於堡寨的級別,連縣級都夠不上。但在當時的草原上,已經堪稱很牛掰的大城了。


    明軍士兵舉著盾,抬著鐵櫃子,越過已填平的壕溝,奔過幾十米的距離,鑽進了窄小的城門洞。


    如果隻是鐵櫃子往地上一放就完事,那就太沒技術含量了。可別小看這個鐵櫃子,那上麵還有朱由校的指點,經過火藥兵器局的試驗呢!


    明軍士兵把鐵櫃子緊貼在厚重的大門和一側的牆壁上,取出幾根粗長的鐵釺子,揮起大鐵錘,通過鐵櫃角上焊接的厚重鐵圈,把鐵櫃子牢牢固定在地麵。


    然後,明軍士兵把一米多長的引線,插進鐵櫃底部的一個小孔裏,往引線頭兒撒了一小桶火藥,才算是全部完工。


    再次舉起盾牌,明軍士兵輕裝上陣,嗯,是輕裝撤退,跑迴到己方陣營。明軍戰陣開始後退,直到七八十米之外。


    “讓某家來吧!”馬乘飛手持大弓,笑著取過一支箭頭裹著油棉的長箭,一個士兵上前用火把將箭頭點燃。


    馬乘飛深吸一口氣,開弓如滿月,瞄準城門洞地上的一攤火藥,吐氣開聲,射了出去。


    帶著火焰的箭矢落地,點燃了地上的火藥,閃起了一片火花,升起一團煙霧。引線被引燃,閃爍著火花,飛快地向鐵櫃子裏竄去,鑽進了櫃內。


    片刻後,一聲震耳欲聾的爆炸在眾目睽睽下猛然響起。


    城門洞裏仿佛突然冒出了一頭怪獸,狹窄的地方盛納不小它的巨大身軀,撐破了土牆,衝破了城門,又唿地一下鑽了出來。


    大地在劇烈震顫,碎土塊夾雜著灰塵,被濃重的黑煙裹著,騰空而起。怪獸繼繼迅速膨脹,咆哮著竄向半空。


    在蒙古聯軍,以及明軍充滿震撼恐懼的目光中,煙塵把城門這段城牆遮蔽,什麽也看不清,除了從煙塵中傳出的驚唿慘叫,傳入耳中。


    “好家夥——”滿桂咧開的大嘴好半天才合攏,不知道怎麽形容,瞪著大眼珠子嘀咕了一句。


    虎大威和猛如虎喉頭聳動,不約而同地咽著唾沫,然後對視一眼,都看到對方的震撼。


    馬乘飛眯著眼睛看著前方,微微轉頭對蕭榮哲問道:“一次就夠吧?”


    蕭榮哲有心吹噓,可還是低調地說道:“不行再來一次,反正帶了三個鐵櫃子,還有三百枚轟天雷呢!”


    “浪費!”馬乘飛翻了翻眼睛,迴頭對身邊的傳令兵說道:“去告訴昂安一聲,準備進攻吧!”


    煙霧逐漸散去,由模糊到清晰,明軍和蒙古聯軍都看清楚了。城門洞已經被炸塌,成了土塊碎石的一堆廢墟,廢墟間埋壓著衣物、刀槍、弓矢等物。


    戰鼓聲隆隆響起,昂安如夢初醒,他兒子努克已經揮舞著彎刀,嚎叫著率領人馬衝了上去。


    突如其來的驚雷爆炸,不僅炸塌了城門洞,還殃及到了旁邊的城牆,形成了將近兩丈的緩坡,可以徒手爬過。


    更重要的是,守軍被這變故驚呆了,離爆炸點近的更被震死震傷,失去了戰鬥力。


    紮魯特部的人馬一擁而上,兩翼張弓射箭,壓製掩護;中路人馬衝到近前棄馬步行,踩著碎土廢墟殺過去,衝入了城中。


    城被炸開缺口,守軍的心理一下子就崩潰了。加上蒙古人信奉神佛,那一聲炸雷過後,很多人已經跪倒向天祈禱。


    而且,蒙古人內部爭鬥雖然也很殘酷,但“服從者養之,拒敵者殺之”也是不變的規矩。


    畢竟,他們的戰爭不是為了屠滅某個部落,而是並吞部眾,擴大能夠放牧的草原。


    所以,城池一破,科爾沁部士兵自知敗局已定,不過是換個首領,同根同族也不至於死戰到底。


    時間不長的戰鬥過後,努克帶領人馬擊敗了試圖堵住他們的守軍,殺入城中,也意味著戰鬥結束隻是時間問題,勝利已不可改變。


    特命大臣錫爾唿納克杜棱臉色有些難看,本部攻了兩天兩夜,明軍隻在頃刻間便攻破城池,這差距實在是令人臉紅。


    當然,兩天兩夜的圍攻不能說毫無用處,至少殺死殺傷了不少守軍,並使其疲憊。但事實擺在那兒,你還不能說明軍是投機取巧地摘桃子。


    幸好明軍隻是攻城厲害,在草原上作戰靠的可不是這個。杜棱這樣想著,又得到了些自我安慰。


    現在,盡管明軍有意偏向紮魯特部,讓其從缺口先攻入城中,奪取的部眾財產自然是歸其所有,但杜棱並不為此而十分惱火。


    說到錫爾唿納克杜棱,其實是內喀爾喀五部之一的烏齊葉特部首領。


    當時,年幼的林丹汗任命杜棱為管理左翼三萬戶的特命大臣,並以此換來了內喀爾喀聯盟對汗廷的靠攏。


    而杜棱對林丹汗開始是比較忠心的,現在卻很是不滿了。原因很簡單,杜棱反對改信紅教,這與察哈爾八大營中的很多貴族是一樣的。


    也就是說,察哈爾部內部麵臨著分裂的危險,而林丹汗卻還不自知。


    對於信仰黃教的貴族們來說,離開察哈爾部的去處隻有兩個。一個是後金,另一個則是篤信黃教的漠北外喀爾喀。


    如果是一年前,杜棱會選擇投奔後金(曆史上他就是這樣做的);但現在的後金連遭挫敗,已經被明軍壓製住,投奔後金豈不是瞎了眼、自取滅亡?


    而投奔漠北外喀爾喀,則是必不得已的選擇。道路遙遠是一方麵,另一方麵很可能去了就被吞了部眾,淪為無權之輩。


    可在這次遠征中,杜棱漸漸又有了別的想法。


    特別是明廷指定義州和團山堡分別是察哈爾部和內喀爾喀的通市地點,內喀爾喀等於又有了壯大發展的機會。


    要知道,與大明貿易是蒙古諸部獲取物資的唯一渠道。被切斷則將生活困難,物資匱乏。


    右翼蒙古的土默特、鄂爾多斯、永邵布等部為何富足,除了所占之地水草豐美,還有與明朝互市獲得的巨大利益。


    察哈爾部為何西遷又東歸,還不是要恢複與明朝的直接互市,不再與其他蒙古部爭奪插賞數額。


    既然林丹汗也不敢與明廷開戰,以斷了互市貿易。那內喀爾喀是否能得到明廷的庇護,使得林丹汗不敢輕易動手呢?


    帶著這些複雜的想法,杜棱覺紮魯特部的表現應該能讓明軍滿意,並得到明廷的恩賞和照顧。


    而他也是內喀爾喀五部之一,興許能通過紮魯特部與明軍拉上關係。


    紮魯特部已經全軍入城,卻遲遲不打開其它城門放盟軍進來。顯然,他們相多搶一些牛羊財物,多收攏些科爾沁的部眾。


    同時,紮魯特部也對抓捕科爾沁部的貴族十分上心。這些貴族將交給明軍處置,這也是與明軍之前的約定。


    杜棱也不著急,反正他已經完成了林丹汗的任務。科爾沁部潰滅已成定局,隻要把奧巴抓迴去,或是帶著他的人頭,也足夠交差了。


    而紮魯特部也不至於做得太絕,把城內的科爾沁部眾和財產都搶走,總要留一些給蒙古大汗吧,盡管隻是名義上的。


    其實著急也沒用,明軍還擺著陣勢,兩千火槍兵圍著城門洞處的缺口。剛在震撼中目瞪口呆的察哈爾部的人馬,還真不敢隨便衝過來。


    當城門處響起震耳欲聾的爆炸,大地和城牆都在顫抖的時候,吳克善正奉父命,在家宅裏安置兩個妹妹。


    所謂安置就是躲藏,宅子裏有一個地窖,很隱蔽。當然,這是對外人而言,如果是宅內的人告密,那肯定是藏不住的。


    吳克善隻帶著忠仆達爾罕,雖然年紀大了,可達爾罕年輕時跑過撫順、沈陽等馬市,很精明,還會說一些漢話,那還是女真人叛明之前的事情。


    “哥,為什麽要我和妹妹躲藏起來?”十五歲的海蘭珠眨著大眼睛,充滿憂色地問道:“是不是城守不住了?那父親、母親和你怎麽辦?”


    十一歲的布木布泰拉著吳克善的衣袖不肯放手,求懇道:“哥,你也躲進來吧!讓達爾罕去找父親、母親。”


    吳克善強笑道:“城牆堅固,哪有那麽容易被攻破。讓你們躲藏,也是以防萬一。沒事的,你們先藏好,我去叫父親和母親。”


    達爾罕知道形勢不妙,吳克善偷偷塞給他的皮口袋裏是一些金銀珠玉,是臨時裝上的,顯是讓他盡量照顧好兩位小姐。


    他也知道宰桑—布和為什麽不全家一起躲藏,作為科爾沁部的重要人物,城破之後的搜捕肯定少不了他,且會很嚴密。


    到那時候,這個不算隱蔽的地窖十有八九會暴露,誰也跑不了。


    所以,達爾罕也幫著哄勸,終於讓兩個丫頭鑽進了地窖。就在達爾罕剛鑽進半個身子的時候,巨響聲傳入耳中,地麵也震顫,一下子把達爾罕震下梯子。


    吳克善震驚地望著巨響傳來的方向,一股濃重的黑煙正升騰而起。


    難道——吳克善不及細想,彎腰把地窖蓋上,又匆忙地在上麵擺放了些雜物,心急如焚地奔出去尋找父親。


    地窖裏漆黑一片,海蘭珠摟著小妹布木布泰,感覺到她在發抖,趕忙低聲安慰。


    她年齡大,從兄長的表現能約略猜出外麵的情況很危急。把她和小妹藏進地窖,絕不象兄長說得那麽簡單。


    “達爾罕,你隨哥哥迴來,可知道守城的情況嗎?”海蘭珠安撫完小妹,才想起向達爾罕進行詢問。


    達爾罕那老胳膊老腿兒被摔得挺痛,幸好沒斷了骨頭,坐在地上呲牙咧嘴地揉著腿。


    聽到海蘭珠的詢問,他猶豫了一下,緩緩說道:“城外的敵人很多,察哈爾、內喀爾喀,還有明軍。”


    “漢人的軍隊?!”布木布泰插嘴道:“他們不是很懦弱,連女真人都打不過,把遼東都丟了嗎?”


    達爾罕嘿然一聲,沉默半晌才開口說道:“那是以前的事情了。這一年多來,原來跟著女真人一起打仗想發財的族人逃迴來不少,也講了一些事情。女真人連打敗仗,形勢不妙,連跟著他們的族人也死了很多。”


    停頓了一下,達爾罕發出慨歎,“大明,很大很大;人口,很多很多……”


    一陣喊叫驚唿聲從外麵傳了進來,還夾雜著沉重的腳步聲、兵器交擊的鏗鏘聲,以及有力的唿喝和嘶聲的慘叫。


    達爾罕趕忙發出“噓”的一聲,閉緊了嘴巴。


    海蘭珠和布木布泰更是嚇得抱成一團,瑟瑟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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