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明朝,日朝分為早朝和午朝,因其常在幾處重要的宮門舉行,故又稱“禦門聽政”。


    據《明史》記載,明初皇帝在皇宮奉天門舉行早朝;永樂七年,成祖巡狩北京,自此便多在皇宮右順門內便殿舉行早朝。而午朝則多在皇宮左順門舉行。


    現在的三大殿毀了未修,也就沒有奉天門,隻剩下乾清門、左順門和右順門了。


    而大朝一般在正旦、冬至和萬壽聖節時舉行,為禮節性的朝會。


    常朝則分為朔望朝和日朝,其中朔望朝一般在農曆初一、十五舉行,亦屬禮節性的朝會;日朝則是皇帝真正處理政務的朝會。


    自從皇帝更改了日朝的時間和地點後,並定下了七天六朝的規矩後,倒是遵守得很好,從來沒有不上朝的時候。


    而今天正值五月十五,本來應是禮節性的朔望朝,卻因為成國公朱純臣的事情,而籠罩了濃重的陰影。


    皇帝不僅將日朝定在乾清宮門,更把時間定在了之前未改的時辰。這樣的設置或許顯示出了皇帝的震怒,非要折騰官員和勳戚一次。


    於是,習慣了晚起晚上朝的臣僚不得不在午夜起床,收拾停當後前往午門集合。大約淩晨三點的時候,臣僚們便到達午門外等候。


    雖然天氣已經變暖,可起的比雞早,還要集合、排隊、等候,幾個小時的折騰也真心夠累。


    天還隻有蒙蒙亮,不借著燈籠燭火,要看清人臉還是有點困難。


    也不知道是光線的問題,還是真的臉黑。反正,英國公張惟賢看起來就是悶悶不樂地扳著臉,臣僚打招唿,也隻是心不在焉地敷衍應答。


    不光是他,勳戚們也沒幾個高興的。差不多都是臉帶憂心,話少沉悶的狀態。


    有心人都能猜測出原因,成國公朱純臣被下詔獄,府宅被封,對京師勳戚的心理打擊是巨大的。


    “若是朱純臣胡亂攀誣,我等蒙受不白之冤,還望國公仗義執言。”臨淮侯李弘濟貼近張惟賢,拱了拱手,壓低聲音說道。


    張惟賢苦笑了一下,說道:“若他攀誣,某亦是自身難保,何來仗義執言?”


    李弘濟瞪大了眼睛,詫異地問道:“難道他亦同國公走動,蠱惑煽動?”


    張惟賢哼了一聲,不悅地說道:“李侯慎言。他來某府隻是平常走動,何來煽動?”


    哦,李弘濟自覺失言,有些無奈而頹喪地歎了口氣,搖著頭走開。


    顯然,這些勳貴們都害怕了。朱純臣確實走動了很多人,不過是想著抵製皇帝官商分離的舉措,多數人還沒答應。


    但皇帝會管你那個?朱純臣下了詔獄,那裏是什麽地方,想要什麽樣的口供會得不到?


    這些勳貴們盡管對皇帝的改革不滿,但卻沒誰吃了熊心豹膽,敢謀逆造反。都是有身家的人,來個滿門抄斬、誅滅三族,那是好玩兒的嗎?


    都知道皇帝重用廠衛,耳目厲害,且頗有些太祖的遺風。嗯,現在就隱約看到了胡惟庸、李善長、藍玉等人的下場。


    說你謀反就是謀反,隻要皇帝定下調子,下麵自有人找到大堆的罪證。比如星象異常,比如…….


    第三通鼓響了起來,先開兩門,放官軍旗校先入擺列。當值將軍和宿衛執杖旗校魚貫而入,盔明甲亮、排列整齊。


    看著這平日根本就是正常的儀仗擺列,勳貴們卻不禁凜然生出寒意。如果皇帝鐵了心要拿勳貴開刀,這朝會恐怕就是生前的最後一遭了。


    朱純臣真是個王八蛋,自己要財不要命也算了,憑什麽把俺們也拉下水?不少勳貴暗中咬牙切齒,後悔當初朱純臣前來拜訪時,讓人用棒子打出去才好。


    相比於勳貴的胡思亂想、忐忑不安,文官這邊倒甚是平靜。在午門等候,以前就習慣了,這就“待漏”。


    官員們三三兩兩地交談,議論著,並不太嚴肅木然。


    皇帝對朝會的禮儀有所放寬,作為對近臣的優待,還在端門內設置了專門的直房,供大學士及六部九卿在此候朝。


    恩威並施嘛,或者叫大棒胡蘿卜,朱由校使用起來也是愈發地得心應手。


    成為“帝黨”,前途無量啊!就憑這一手,也能把既得利益集團壓得死死的。


    什麽東林黨,什麽楚黨,什麽浙黨,除了些首腦外,其實並沒有什麽確切的定義和界限。更多的官員,不過是隨風倒,哪派得勢往哪派靠攏。


    朱由校不在乎官員是不是品性堅定,隻要你聽皇帝的話,把皇帝,或者說是朝廷頒布的政策實施到位,就ok!


    這也是他要建新學,培訓新官吏的目的。不要求你滿腹經綸、出口成章,隻要識文斷字,隻要你執行有力,那就是好官。


    但朱由校也清楚得很,再怎麽擴大入仕的途徑,也絕不能廢除科舉。這是關係到社會穩定的大問題,誰讓那麽多人就死心眼等著經此金榜題名呢?


    且不說在午門“待漏”的官員和勳戚,今天朝會的主角——皇帝朱由校剛剛起床,在李成成的殷勤服侍下更衣洗漱。


    知道今天要早起,折騰臣僚的同時,朱由校也得辛苦一些。所以,他也沒去妃嬪的宮中就寢,就在東暖閣睡了一覺。


    溫香的身子緊貼著,李成成摟著皇帝的腰,給他係好腰帶。


    早晨容易衝動哈,漢武帝和衛子夫就是那樣滾在一起的。朱由校也有感覺了,伸手抱住了李成成。


    “皇爺——”李成成羞赧地輕聲喚著,隨即被堵住了小嘴。


    好半晌,皇帝才放開了臉色緋紅、嬌喘連連的丫頭,鹹豬手也不舍地從嬌軀上移開。


    李成成趕忙整理自己淩亂的衣服,嬌羞地樣子,惹得朱由校發笑。


    心情很好,沒錯,皇帝很高興。因為李成成的仗義求情,範小慧被留了下來,也讓朱由校感覺到冥冥之中的上天注定。


    曆史上,小木匠有七八個老婆,而範小慧便是其中之一,還因為生了一子一女而得封皇貴妃。


    可惜的是,永寧公主朱淑娥和悼懷太子朱慈焴皆早夭,範慧妃又為客氏所譖而失寵。


    史書上所載:範慧妃失寵後,因李成妃與範慧妃交好,當時小木匠正寵愛李成妃,李成妃在侍寢的時候,便為範慧妃說情,


    於是,範慧妃又得到了侍寢的機會。魏忠賢和客氏知道此事後,十分生氣,便將她幽禁起來。


    朱由校知道曆史不能盡信,但李成成和範小慧卻是好朋友,這倒也符合曆史。


    而範小慧要被逐出宮,也不過是祖上有過做官的,王體乾是寧可錯殺,不可放過,稍有嫌疑便會逐出內宮。


    現在好了,朱由校又搜集到了一個媳婦兒,就留在乾清宮侍候。已經六個了呢,湊足七個,朕就可以召喚……


    香馨的氣息撲麵而來,李成成給皇帝戴上的冕冠,還左右看了看是否端正。


    朱由校嗬嗬一笑,伸手挑弄丫頭的下巴,然後直起腰板,臉上滿是威嚴之態,邁步向外走去。


    王體乾率領宮人已在殿外等候,盧劍星帶著幾名侍衛也準備停當,見皇帝出來,齊齊施禮拜見。


    朱由校擺了擺手,走到禦輦前,由宮人服侍著,坐上了古代頂級的“勞斯萊斯”,向著乾清門行去。


    淩晨五點左右,午門打開,官員們開始進入皇宮。文官由左掖門進入,武官由右掖門進入,先在金水橋之南根據品級排列好次序。


    鳴鞭之後,百官依次過橋,到達乾清門丹墀,文官為左班、武官為右班,在禦道兩策相向立侯,稱為“起居”。


    進到皇宮裏了,禮儀又嚴格起來。有負責糾察的禦史在旁監督,凡是有咳嗽、吐痰、擁擠或儀態不整的都會被記錄下來,聽候處理。


    乾清門上廊內正中設有禦座,稱為“金台”。


    台階左右是鍾鼓司的樂隊,殿陛門楯間列“大漢將軍”,穿著全服鎧甲,禦道左右及文武官員身後則各有侍衛握刀站立。


    其實,朔望朝還稱不上大朝會,無論是參加的人數,還是禮儀的繁瑣,都遠遠不如。


    隻不過,在朱純臣被下獄的敏感時期,皇帝看起來又非常重視,此次朝會才顯得十分不同。


    此時,鍾鼓司奏響樂曲,皇帝到達了禦門。


    先是錦衣衛力士撐五傘蓋、四團扇,從東西兩側登上丹墀,立於禦座後左右。


    隨後,內使兩人,一人執傘蓋,立於座上,另一人執“武備”,雜二扇,立於座後正中。


    皇帝臉色嚴肅地升座,鳴鞭聲再度響起,左右文武兩班齊頭並進步入禦道,公侯、駙馬、伯自成一班,居武官班前而稍離。


    群臣施禮拜見之後,鴻臚寺官員出班,對皇帝奏報入京謝恩、離京請辭的官員人數。


    如果皇帝要召見,那麽便先行入殿覲見;如果皇帝不見,則在庭下或午門之外遙行五拜三叩之禮,算是完事。


    出乎臣僚意料的是,朱由校召見了入京謝恩、離京請辭的所有官員。這對並不抱太大希望的官員來說,簡直是莫大的驚喜。


    有些反常啊!本就心中忐忑的勳戚又開始胡亂猜疑,甚至覺得身後的帶刀侍衛有劊子手的意味。


    朝會按照流程,一項一項地進行著,終於進入了最重要的環節(奏事)。


    但最重要的環節,卻是無人出班。本來朔望朝就有禮儀的性質,隻是人多,卻不比常朝隻有少量重臣參加,上奏更加隨便。


    朱由校不以為意,目光移注到勳戚身上,冷冰冰的令人心驚。


    “英國公。”朱由校拉長了聲音,開口召喚道:“上前答話。”


    英國公張惟賢心裏打了個突,停頓了一下便出班上前跪倒磕頭,“微臣在。”


    朱由校凝視良久,才沉聲問道:“****日,朱純臣到你府上,與你密談良久。朕想知道,你們都說了什麽?”


    這措辭已經是非常嚴厲的指控了。密談,暗室欺心,陰謀詭計,隻這一個詞,便能透露出皇帝的疑心,以及若坐實罪名的嚴重程度。


    張惟賢趕忙深深地叩下頭去,張口辯解道:“啟奏萬歲。朱純臣到微臣府上拜訪,微臣以正常禮節招待,並無密談之事。”


    停頓了一下,張惟賢又補充道:“朱純臣確是對朝廷所施政策頗多牢騷,還欲邀微臣共同抵製,皆被微臣嚴詞拒絕。微臣還勸他要忠君愛國,不要因些許錢財而誤國家大局。微臣所說皆是實情,不敢有絲毫隱瞞,還望萬歲明察。”


    到現在為止,張惟賢等人也不知道朱純臣犯了什麽事兒。或者說,皇帝準備用什麽罪名來處罰。


    所以,他們也不能胡亂瞎說,反倒給自己栽上了罪名。


    比如你痛罵朱純臣謀逆,那你是不是其中一員,朱純臣到你家又為了什麽,你為什麽知情不報?


    朱由校沉默著,手指在禦座的扶手上輕輕叩擊,審視著張惟賢,似乎在甄別他所說的有幾分可信。


    張惟賢不敢抬頭,卻能感覺到皇帝懷疑的目光。天氣還不算熱,可堂堂英國公卻冒出了冷汗。


    好半晌,皇帝的話在殿內迴響,“英國公暫迴府自省,有關朱純臣的事情,想到些什麽,如實呈奏。”


    “微臣遵旨。”張惟賢再度叩首,起身歸班。


    暫時沒有處罰,但皇帝的疑心未解。迴府自省,意味著監視居住,最後的結果可能還要看詔獄中朱純臣的口供。


    “臨淮侯。”朱由校目光掃過勳戚,又開口叫過一個。


    “微臣在。”臨淮侯李弘濟趕忙出班跪倒,靜等皇帝發話。


    朱由校沉聲問道:“某某日,朱純臣與你相聚飲酒,說到朝廷政策,他是如何說朕的?”


    李弘濟想了一下,叩頭道:“朱純臣狂悖亂語,微臣當時就斥責了他。對此等貪鄙無恥之徒,微臣未能向聖上舉報,有罪,有罪啊!”


    狂悖亂語?這個就不能具體點?


    朱由校看著李弘濟,緩緩眨著眼睛,覺得這家夥也挺厲害。


    李弘濟的這套說辭看似給朱純臣加了罪名,又自承未能及時上報,可這些都是微末,定不了他的大罪。


    朱由校其實也沒想興大獄,趁著朔望朝會,他隻想敲打敲打這幫勳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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