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殘有所養,陣亡有撫恤。還使你的家眷沒有凍餓之苦,能因為你的忠勇為國而生活無憂。


    對於國家來說,不管窮富,明智的都會把有限資源向士兵傾斜。那可是保證抵禦外侮,保證國內平定,保障統治的堅實柱石。


    朱由校想不明白,為何曆史上明軍的待遇如此之差,連普通老百姓都不如,比叫花子也強不了多少。


    明軍士兵連飯都吃不飽,更別說養活家屬了,怎麽能要求他們奮勇衝殺?怎麽能強求他們馬革裹屍、為國盡忠?


    對於明朝中後期的幾個皇帝,朱由校隻能用一個“蠢”字來形容。這個“蠢”不是指真的傻,而是鼠目寸光,根本沒有長遠的、為國為民的目光。


    要說搞權謀,就是亡國之君崇禎也有幾把刷子。可也就是這個權謀害了大明,拉這個壓那個,挑拔官員內鬥,皇帝從中搞平衡,很高明嗎?


    眼皮子就隻盯著朝堂,滿足於保持皇帝的權力。可軍隊完蛋了,皇帝還有個屁的權力?


    要說朱由校在搞先軍政治,倒還不是十分準確。但他起碼知道,軍隊是國家強大穩定的基礎。內平叛亂,嗯,還是要內平叛亂,建奴叛明就是內亂。


    朱由校並不全是稟持“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但要想馬兒快跑,就要給馬兒吃草,這個道理,難道很難懂嗎?


    吳有貴也隻是眾多因傷致殘的明軍中的普通一員,但正是這許許多多的普通士兵得到的待遇,卻被成千上萬的明軍士兵看在眼裏。


    朝廷言出必喏,原來定下的優撫標準不僅堅決持行,甚至還在不斷提高標準。


    說得不好聽的話,這些優撫政策就是讓士兵們安心賣命。


    可既然當上兵了,傷殘和陣亡就在所難免。平常的軍餉沒缺過你吧,優撫政策算是讓你能安心吧?


    要是戰場上再貪生怕死,被軍法官當場砍了也活該。僥幸生還也有軍法懲治你,至於什麽優撫,什麽家眷,全部泡湯,你看是哪頭合適?


    要將士用命,其實很簡單,“賞罰”二字而已。


    對於軍功賞賜,朱由校可沒虧待過,拖欠都沒有。拔內帑不含糊,抄家攬財不客氣,皇帝的所作所為既是讓將士們感恩圖報,同時也是一種震懾。


    別想著糊弄皇帝,萬歲可精著呢,手段也狠。當然,是對懲治不法官員的狠辣無情。對奉公守法、為國為民的好官,皇帝可是慷慨得很。


    官嘛,文武都是,能感受到皇帝恩典的,其實還是以武將居多,誰讓現在國家的重心就在於打仗呢!


    孔有德摸了摸小煙鬥,又收迴手,從兜裏掏出一個能開合的小鐵盒,打開後從裏麵取出一根煙卷,遞給楊傑。


    楊傑還是那副笑模樣兒,擺了擺手,說道:“孔將軍請便,某家不嗜此物。”


    這個鐵盒煙卷在旅大銷售不足十天,價格頗貴。孔有德這樣的高級軍官倒是買得起,可也不敢把錢都造了,平常還是多抽煙鬥。


    見楊傑婉拒,孔有德也不好收迴換煙鬥,便套上煙嘴,點著抽了一口,客氣地問道:“楊千戶,突然建議我等收兵整頓,是不是要有什麽大行動?”


    楊傑沉吟了一下,沒說話,隻是用力點了點頭。


    孔有德抽著煙,目光投向張盤和負責鎮守旅順的登鎮參將張榜。


    在他看來,楊傑這隻是建議,不是命令,到底怎樣,還要看他們三人的意見是否統一。


    而他的傾向是聽從建議,楊傑肯定有大秘密不能明說,大行動則很令他動心。


    張盤沉吟了一下,說道:“目前也隻是小規模襲擾,停下來也無妨。”


    張榜是負責支援遼南作戰,一直是留守旅大,算是客將。所以,他覺得這事輪不到他表態,便看向孔有德。


    孔有德點了點頭,說道:“某讚同張參將,聽楊千戶的。”


    張榜這才說道:“某是客將,自然是客隨主便。”


    楊傑嗬嗬一笑,起身拱了拱手,說道:“那便請幾位將軍做好準備,水陸兩方麵都有可能。在下就先告辭了。”


    三人起身相送,時間不大,又迴到一起坐下商議。


    “楊傑此番建議,有些反常。”張盤首先表示了疑惑,“按他的職權,不應該幹涉軍事指揮的。”


    孔有德掏出小煙鬥,又補上一鍋,緩緩說道:“正因如此,某覺得這次行動非同小可。他不明說,也因為有不能幹涉軍事指揮的苦衷。”


    張榜對楊傑不是很了解,說道:“反正小打小鬧的也沒意思,停一停,來個大的,某覺得不錯。”


    孔有德哈哈一笑,說道:“你這話說到俺心裏去了,就是要幹場大的才過癮嘛!”


    張盤笑了笑,摸著下巴陷入沉思。


    如果是大行動的話,涉及到旅大明軍的很可能就是遼南三衛。如果這樣的話,張盤也感到很興奮。


    …………………….


    此時,楊傑的密奏已是加急送至京師,呈遞到朱由校的禦案上。


    看到密奏上是楊傑的名字,朱由校便有預感。閱看過之後,朱由校長出了一口氣。


    果然還是來了,光複遼南三衛的最好時機。曆史上因為劉愛塔涉嫌叛金,努爾哈赤屠戮了十餘萬三衛的遼民,並棄守三衛。


    雖然這和光複三衛有著類似的結果,但朱由校已經先機在握,又怎麽會滿足於此?


    即便不是很熟悉曆史,看過劉愛塔的書信,有頭腦的人也會覺得過於冒險。


    從劉愛塔的角度出發,自然是希望在反正時立的功勞越大越好。因為,隻有大功才能明廷重視,才能對自己和家眷更有保障。


    也正是因為劉愛塔的胃口太大,竟要以三衛來降,朱由校立時就知道不可行。


    如果隻是以劉愛塔坐鎮的複州來降,這當然是最低的要求。因為涉及到的人較少,泄密的可能性也小,成功的希望則是很大。


    可要串聯三衛,這要涉及到多少人,誰敢保證沒有漢奸敗類告密?


    難怪曆史上的反正失敗,還白白讓十幾萬遼民喪生。


    朱由校輕輕叩擊著手指,雖是理解劉愛塔的擔心,可也沒起貪念。複州衛就好,其它兩衛,就由明軍光複吧!


    或許,各軍鎮協調行動的話,還能給建奴沉重的一擊,加快其敗亡的速度。


    而現在的關鍵是如何讓劉愛塔安心,這要掌握一個度,冷淡不行,可太熱情會嚇著人的。


    而且,反正的時間越快越好。夜長夢多這個成語,朱由校是非常認同的。


    劉愛塔想要的證明也不算過分,直接聯絡的也是登鎮巡撫袁可立,隻是免死加銜牌票。


    但劉愛塔做夢也想不到,他的反正書信直呈禦覽,將直接由皇帝做出決定。


    朱由校思慮良久,提筆給楊傑寫了迴複。當然,也是讓劉愛塔的使者金生魁看的。


    “……若能於逋亡之餘,反正歸明,不失宋李顯忠之風。如今之勢,從逆從順,吉兇判然。劉愛塔豈無謀之人,望其宜細審度,毋致血染刀頭……”


    寫完迴複,朱由校再三審讀,覺得有期盼又不過分,有威脅卻也合適,便又手寫免死票一紙,卻未給加銜牌票。


    免死票由皇帝親寫,和由袁可立親付,分量已經大不相同,當然也更能取信於人。


    至於加銜牌票,朱由校卻沒有讓劉愛塔如意。準確地說,他在迴複中留下了引子,要視劉愛塔的功勞和本事再作決定。


    在朱由校看來,這已經能夠讓劉愛塔安心。恩典過大,反倒容易讓人生出疑慮,這般優厚,莫不是在騙人?


    如果是登州巡撫袁可立,免死票和加銜牌票都可以給,可加在一起的分量也不及皇帝的隻言片語。


    大事若成,還需要一個統籌全局,能臨機決斷的人來就近指揮。


    朱由校沉吟良久,又提筆給袁老師寫了書信。


    袁可立坐鎮登州,節製登鎮、東江鎮,職權所在,既能直接指揮兩鎮,又目光長遠、極有謀略,完成此任務最為合適。


    朱由校把事情原委說清,又怕袁可立不相信劉愛塔的反正,便編了個高級臥底在後金,知劉愛塔反正之心甚堅,可以相信。


    同時,朱由校也把自己的計劃盡數告知,要袁老師盡快行動,以免夜長夢多,錯失良機。


    當然,朱由校把楊傑介紹給袁可立,推薦楊傑負責直接聯絡劉愛塔,並與袁可立建起單線聯係。


    這樣一番布置下來,朱由校覺得大事可成。放下筆時,他不由得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光複遼南三衛,或是兩衛,使遼東最富饒的地方迴歸大明控製,也就斷掉了後金大半的糧食供應。


    哼哼,後金的饑荒要提前了。而大明這邊,卻還未到最糟糕的時期。


    兩相比較之下,朱由校已經堅信,五年平遼不是夢。


    ………………….分隔線……………………


    大淩河城。


    遼東經略熊廷弼立於城外高坡,瞭望著城防。良久之後,才放下望遠鏡,微微頜著,表示認可。


    雖然建奴采取了隱忍,並未出兵破壞明軍據城推進的計劃,但這也讓熊廷弼及將領感到失望。


    新式火炮運來了,縱橫交錯的壕溝趕工完成,就等著建奴撞過來,再打他個頭破血流呢!


    如果再度挫敗建奴,熊廷弼便準備趁勝再進,在右屯衛,甚至是廣寧立下根據,將戰線推進到遼河。


    現在,老熊認為還不能操之過急。


    建奴的實力猶在,觀望不動的心思也很明顯,拉長明軍的補給線,造成更多的反攻機會。


    “右屯衛——”熊廷弼沉吟了一下,掃視著眾將,說道:“隻派騎兵前出,暫不派步兵據守。”


    何可綱和金國鳳等人稍感詫異,大淩河城和錦州已經穩固,難道象寧遠似的,被動地等著建奴來攻?


    騎兵前出,固然能給建奴造成些壓力。但建奴自恃騎射,恐怕不會太在乎。實際上,明軍的騎兵現在也不具備與建奴正麵硬撼的實力。


    朱梅想了一下,拱手道:“大人,可是擔心物資補給?末將以為,右屯衛近海,物資運輸比較方便。若是依大淩河的布防速度,三五千人馬,頂多十天便可完成,建奴未必來得及發動。”


    熊廷弼看到眾將眼中的神情,知道他們差不多都同意朱梅的說法,不由得輕輕搖了搖頭。


    向前推進不僅要求糧草物資,還有兵器火炮。而在密奏中,熊廷弼已經知道,至少在兩個月內,武器裝備會向東江鎮傾斜,能夠拔付遼鎮的不多。


    對此,熊廷弼倒也沒太大的怨言。要說一碗水端平,那皇帝優先供應遼鎮又怎麽說?


    兵器火炮的供應量是根據各軍鎮所要采取的行動來確定的,遼鎮要推進到錦州、大淩河,才得到了最大量的供給。


    現在,該是東江鎮發起軍事行動,襲擾建奴的時候了,自然需要更多更厲害的武器裝備。


    擺了擺手,熊廷弼也不敢把密奏中的事情全告訴眾將,緩緩說道:“物資供給並不是主要問題,詳情暫時不便告知,你們隻管執行便是。”


    眾將躬身領命,知道有些事情不該問,也不該知道。


    “暫時不向前推進而已。”熊廷弼不想打擊眾將的積極性,又笑著補充道:“厲兵秣馬,加緊訓練,可能三五個月之後,遼鎮要直接光複廣寧呢!”


    光複廣寧,則意味一年多的退縮戰略宣告結束,與建奴恢複到直接對峙的地步。


    隻隔著遼河,敵我雙方隨時可以接觸,那樣的形勢才是真正的考驗。


    “可惜廣寧城被建奴拆得破爛不堪。”何可綱是知道哨探傳迴來的情報的,有些遺憾地說道:“而且城池很大,要構築工事恐非短時間能夠完成。”


    朱梅笑了笑,說道:“難道我軍隻能依靠城池或工事,不敢與建奴正麵交鋒?”


    金國鳳趕忙替何可綱解釋道:“正麵交鋒也不懼建奴,但傷亡會很大。而構築工事,正能保證物資安全。”


    熊廷弼微抿嘴角,忍住了皇帝將要在數月後調派京營飛騎,赴援遼東,要與建奴正麵交戰呢!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我真是大昏君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樣樣稀鬆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樣樣稀鬆並收藏我真是大昏君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