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金形勢惡劣,有的人頹喪,有的人鬱悶,有的人憤怒,也有的人冥思苦想著破局之策。


    比如皇太極,沒挨過暴揍,還想著從範漢奸那裏取經,打金州的主意,或是等明軍修城推進時,來個快速的機動打擊。


    而遠隔千裏的大明京師,皇宮大內,九五至尊朱由校也沒閑著,正在看一份《大明論壇》報。


    本來這不算什麽稀奇,但確實很是奇妙,朱由校竟拿著一份假報紙,並且看得笑意滿臉。


    假報紙是假報紙,卻不是什麽篡改盜名,而是朱由校命人搞出來的。讀者嘛,沒人會想到是給建奴特意預備的。


    朱由校覺得很可以,隨手把報紙遞給宮人,轉給駱思恭。


    駱思恭接過報紙看了幾眼,眼珠子就瞪大了。這是什麽時候的消息,他這個錦衣衛頭子都不知道?


    朱由校看老駱吃驚的樣子,不由得哈哈一笑,說道:“駱卿不必當真,那是假消息,是專給建奴看的。”


    駱思恭眨巴眨巴眼睛,終於明白過來。


    他的兒子駱養性正在山西盯著範家,傳遞迴來的情報就提起過,《大明論壇》是建奴獲取情報的一個來源。


    皇帝這是編份假報紙,通過已被收服的範家管家範大福,送給建奴細作,讓建奴產生錯誤的判斷啊!


    “十期當中摻上兩三期假的,一份報紙也不全假,有那麽一兩篇,建奴應該覺察不到吧?”朱由校摸著下巴,有些得意,又有幾分狡滑地笑道:“先不搞大新聞,一點一點地把建奴帶偏。”


    駱思恭服了,這招兒都能想到,還真是令人難以覺察。


    比如手中的這份報紙,其中一篇報道說的是朝廷有意調動九邊精銳,集齊十萬人馬赴遼參戰,爭取在今年徹底消滅建奴,完成平遼大計。


    這絕對是令建奴感到沉重壓力,並將為此做好充分準備的大事件。


    而就現在後金的形勢,明軍這十萬援軍可分三路進入遼東。遼西的陸路,遼南旅大和遼東皮島的海路,簡直是泰山壓頂般的攻勢啊!


    建奴肯定也會有懷疑,將九邊精銳幾乎抽調一空,明朝不防範蒙古諸部了?但這樣的懷疑並不影響建奴的準備和防範。


    明朝皇帝亂下旨亂指揮是有傳統的,偶爾發一次瘋又有什麽了不起?而集中力量先滅強敵,再迴頭收拾殘局,曆史上也有這樣的戰略打法。


    “萬歲睿智非凡,東虜必然中計。”駱思恭躬身拱手,由衷地表示欽佩,起碼這招兒是他所想不到的。


    朱由校故作矜持地擺了擺手,說道:“如何做得天衣無縫,還需籌劃精細。另外,也不必隻通過一個渠道為建奴所獲。”


    “微臣明白。”駱思恭覺得自己的思路也開闊了,躬身答道:“迴去便籌劃布置,一定完成萬歲的深謀遠慮。”


    朱由校頜首讚賞,又詢問了一些別的事情,才讓老駱告退而去。


    嘿嘿,幾張報紙而已,成本這麽小,就算不成功,也不算虧。


    朱由校摸著下巴,還沉浸在自己的創意之中。就算是惡作劇,嚇唬建奴一下,也是滿有趣,滿快樂的哈。


    俗話說得好,時來天地皆同力,運去英雄不自由。


    朱由校覺得經過自己的努力,以及不要臉的折騰,運勢已經轉到了大明這邊,不會再象曆史上那般倒黴了。


    別說老奴和皇太奴不算什麽英雄,就是勉強抬舉抬舉他們,在英明神武的天啟帝手中,也照樣翻不了身。


    一想到建奴翻著假報紙,看著假新聞,冥思苦想地琢磨對策,朱由校就忍不住地想笑,笑得也有些忍不住。


    “啟稟萬歲,禦醫楊涵易在外候見。”宮人入內稟告,打斷了皇帝的意淫快樂。


    朱由校坐直身子,擺出皇帝應有的樣子,才讓宮人宣某某某入殿。


    女醫楊涵易進殿跪倒拜見,身後還跟著個小丫頭,或者叫藥童,也是施禮如儀。


    “免禮,平身。”朱由校停頓了一下,又揮手令宮人搬來繡墩,給予了賜座的恩遇。


    幾個媳婦兒的身體健康就交給楊涵易了,朱由校對她還是盡量禮遇。而且,他也沒有什麽太多男尊女卑的封建思想。


    “微臣謝萬歲隆恩。”楊涵易再次施禮後才坐下,藥童眨巴眨巴眼睛,在她身後侍立。


    這個小藥童滿有意思的,朱由校見過兩三迴,對小丫頭那副撲克臉印象甚深。長得倒不醜,可就象不知喜怒哀樂為何物似的。


    名字也有意思,叫淘嫣,或是桃燕兒。配上那沒有什麽表情的小臉兒,也不知道她到底“討厭”什麽,還是什麽都“討厭”。


    詢問過幾個妃嬪的身體狀況,特別是張裕兒,朱由校更是關切。


    楊涵易恭謹地一一作了迴答,讓朱由校甚是滿意。


    隻要身體沒毛病,能不能懷上就是天意。都還年輕嘛,也就不必為此糾結了。


    朱由校命宮人拿來幾本醫書,都是皇家藏書,民間也有,但卻很難看見。


    博采眾長,取其精華、去其糟粕,不管是哪個行業的進步,都是一樣的道理。


    楊涵易見自己有些貿然的請求,皇帝竟如此痛快地答應並辦好,驚喜地跪倒再謝恩。


    “不必多禮。”朱由校抬手示意,溫言說道:“醫術能夠長進,能夠辦好女醫學,就是朕最欣慰的事情。”


    “是,微臣定不負萬歲所望。”楊涵易還是施完禮,才起身坐下。


    朱由校覺得沒什麽事兒了,正要命其告退,李成成急急忙忙地走進來,停在殿口焦急地望著皇爺。


    “什麽事?”朱由校並未怪罪,反正這不是正式的召見臣子,李成成雖有些失禮,但聽過她的理由再說。


    “啟稟皇爺。”李成成躬身低頭,趕忙奏道:“小白要生啦!”


    朱由校挑了下眉毛,他真不太熟悉喵星人的習性。再說,這不是他的專業,別說生小貓咪了,就是生小人兒也幫不上啥忙兒呀!


    楊涵易還真不知道小白是隻貓,見皇帝皺眉,趕忙起身奏道:“萬歲,讓微臣去看看吧!”


    朱由校看著楊涵易想了一下,頜首道:“那便辛苦楊卿了。”


    楊涵易再施一禮,方才帶著“討厭”隨李成成前往暖閣。


    貓咪應該會自己照顧自己吧,沒聽說貓界有接生貓啊!


    朱由校雖有些惦記,可也沒去湊熱鬧,拿過題本閱看起來。


    去年在皇莊作試點種植番薯,可以說是獲得了成功。更主要的是,在徐光啟等人的指導下,培訓出了一批掌握種植技術的農民。


    雖然這些農民絕大多數都不識字,但還是領上了銀子,前往北地各道當起了專家。


    今年在更大範圍種植,明年、後年、大後年,朱由校算計著,老天應該至少還會給他三年的時間。憑番薯的產量,能夠儲存的數量還是非常大的。


    雖然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但能緩解一點是一點。提前並廣泛地種植高產作物,肯定是正確的辦法。


    關鍵是朱由校並不十分了解小冰河期的氣候變化,對大明的影響到底有多大。他也隻能根據前世的一些資料,來進行分析和估測。


    比如孫傳庭的清屯充餉,既然能練出“陝兵”,還能屯積不少錢糧。可見連重災區陝西也不是年年鬧災、顆粒無收。


    再深入分析下去,朱由校得出了一個不太確切的答案。所謂天災人禍,明末的時候,應該是人禍大於天災才對吧?


    盡管小冰河期確實影響很大,北方數省接連受災,蝗、水、旱澇等災害輪流出現,持續數十年。


    但讓老百姓揭竿而起、戰亂蜂起的最主要原因,還是朝廷的加派。


    朱由校雖不十分確定,可也開始注意,努力使自己不重蹈覆轍。


    當然,他還有別的辦法,比如從海外購糧,向川、黔、滇移民,甚至是向南洋擴張,為大明百姓爭取生存空間。


    辦法總比困難多,而能用錢解決的問題,也不算是真正的問題。


    朱由校批完了甘陝巡撫左光鬥的題本,頗為感慨地吐出了一口長氣。


    其實,從去年到現在,各地報告受災的也有不少。雖然地域小,災害也不算太嚴重,但朱由校都是鄭重對待。該賑即賑,從不拖延。


    在他看來,這是應對更大規模災害的練習。如果這都應付不了,等到數年後災害高峰到來,情況糟糕到什麽程度,也就可想而知了。


    抬頭看了看門口,還不見李成成迴來稟報,朱由校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輕舉妄動。


    不管是好消息,還是好消息,如果有了,李成成都肯定會跑來通知,讓他安心放心。


    現在這種情況,隻能說明還沒有結果。自己去了也是一樣,幫不上忙還添亂。


    朱由校強迫自己靜下心來,取過一本有特殊標記的奏疏,有些隨意地閱看起來。


    這是商會方麵的上書,雖然皇帝給了權利,但商會也不敢輕易使用,怕上書多了惹皇帝厭煩。


    朱由校看到是江南商會的,初時也沒上心,但看著看著,神情凝重起來。


    改革鹽法是朱由校已經產生的想法,但如何改,他還沒有完善的方案。但有一點,曬鹽比煮鹽的成本低,數量多,最終淘汰煮鹽這是肯定的。


    兩淮以煮鹽為主,鹽價很高,稱為熟鹽;廣東以曬鹽為主,稱為生鹽,價格要比淮鹽低一倍左右。


    而這也是淮鹽要劃區銷售的主要原因之一,競爭不過生鹽,不規定銷售範圍的話,很可能被廣鹽擠垮。


    朱由校也是認識到了這一點,才派出董應舉管理並擴大長盧鹽廠,並另派幹員赴山東日照開廠曬鹽。


    這兩個舉措是為了取代淮鹽所做的準備工作,鹽戶這個世襲職業和階層的劃分,朱由校也是準備改入民籍的。


    提高生鹽產量,最終取代熟鹽,然後再是生產精鹽,這已經是朱由校規劃好的發展路線。


    而綱法之弊,也讓朱由校認為鹽法也是要改革的。但具體怎麽改,他還沒想得完全。


    江南商會會長唐默所轉呈的夏中時的奏疏,卻給朱由校帶來了一個思路上的突破。


    夏中時在上書中提出了自己對鹽法的創新思維,總的來說就是改“綱鹽製”為“票鹽製”。


    按照夏中時的“票鹽製”,廢除鹽引,打破鹽商的世襲壟斷,而改用行票。


    說白了,不管你是不是鹽商,想做鹽的生意,就可以去鹽廠買鹽,交足鹽課後即可領票運鹽。


    朱由校垂下眼簾,思考著“票鹽法”的實施可能,以及其中尚不完善的地方。


    在他看來,票鹽法最稱他心意的是取消了鹽引和引商對鹽引的壟斷,從而也基本上杜絕了官員的層層盤剝。


    同時,實施“票鹽法”還能打壓鹽價,惠及萬民,卻並不減少朝廷鹽稅的收入,反過來倒能增加國家稅收。


    簡化了販鹽運鹽的手續,放寬了鹽商的從業範圍,“招販行票,在局納課,買鹽領票,直運赴岸,較商運簡捷。不論資本多寡,皆可量力運行,去來自便。


    交了鹽稅就能從鹽廠買鹽販賣,並不指定你的銷售範圍,也不管你原來有沒有販運食鹽的資格。


    好,很好。朱由校想明白了其中關竅,不禁擊節讚賞。


    壟斷鹽引、獲取暴利的鹽商沒有了,人人都可以買鹽經營,自然沒有了他們任意壓低買價,抬高賣價,獲取巨額利潤的可能……


    “皇爺,皇爺。”李成成滿頭是汗地跑了進來,臉上興奮得浮起了紅暈,向朱由校報喜道:“小白生了六隻,六隻可愛的小貓咪。”


    哦,朱由校沒因被打斷而惱火,卻為小白的平安和生下六隻小喵星人而感到高興和興奮。


    真行啊,一窩生六個小崽兒。


    朱由校笑著站起身,邁步向殿外走去。


    當看到六隻能萌得人一臉血的小奶貓,在母親懷裏閉眼亂拱時,朱由校笑得開心而暢快。


    眼角餘光掃過,朱由校又稍感驚奇。


    撲克臉的“討厭”的神情已經鬆動下來,眼中閃著羨慕的喜愛的光芒,眨也不眨地盯著那幾隻小貓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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