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一更,實在是疲累,好好休息一天,多多諒解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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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大總督履任,張家口、大同總兵更換,還有各鎮的一批中下級軍官也被調走,由武學出身的頂替。


    還有更早的山西巡撫楊漣的到任,大力實施清屯充餉,一些地方官隨之被罷黜和換任,山西的官場震動不可謂不大。


    而這些變化,對老百姓來說,還感覺得不太明顯。除了朝廷的蠲免旨意,令他們欣喜歡悅之外。


    但對山西商人,特別是擁有邊外貿易特權的商人來說,則越來越感到了壓力,以及收入的減少。


    要知道,擁有邊貿易特權肯定能夠賺錢,但走私禁貨更是利潤巨大。


    《明會典》中記載:“有假此(馬市貿易)窺覘虛實者,中國罔利之徒,與直結交,甚至竊買軍器,泄露軍情,雖有監市分守等官,勢不能禁”。


    也就是說,明朝對蒙古諸部開放馬市,也並不是什麽都賣,至少在一些物資上不是無限量供應。


    比如鐵器,就是明朝有明確禁止令的。另外,糧食、食鹽等很多戰略物資,也是限量賣賣。


    至於兵器、情報,那就更是嚴令禁止。而且,這已經不是走私的問題,而屬於賣國了。


    而晉商八大家的賣國,卻不是從私通後金開始。在與蒙古人的貿易中,他們借此發了財,也就是《明會典》所說的“中國罔利之徒”。


    要成功走私,自然要交結官府,收買邊兵邊將,在檢查出關時給予方便。時間長了,走私竟有向公開變化的趨勢。


    但現在,隨著朝廷的大力整頓,走私不僅是越來越難,甚至有被完全掐斷的可能。


    山西介休,範府。


    府宅占地數畝,修建得富麗堂皇,雖是商人,卻有不下於高官的氣派。


    很正常,晉商多是官商,借官而起,掌有特權和便利。


    如果追根究底,就可以發現,晉商曾經是張居正背後的推動變法的力量。


    王崇古、張四維、楊博、王國光等山西官僚,與晉商通過姻親,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比如王崇古的二姐嫁給了山西商人張允齡,所生之子即為張四維,王崇古的女兒則嫁給了楊博的兒子楊俊卿;


    而楊博的兩個孫女,則嫁給了張四維的兩個兒子張甲徽和張定徽,張四維的一個女兒,則嫁給了馬自強(陝西商人)的兒子……


    正因為如此,便有很多人認為“隆慶和議”雖然在對蒙關係上是英明之舉,保證了北疆的上百年安定。


    但其時的高官王崇古和張四維拚命賣力,也是出於實現明蒙互市,為自己的富商家族取得賺大錢機會的私心。


    事實上,晉商也確實通過邊貿發了大財,進一步壯大了家族的財力和在山西的影響。


    隻不過,山西官場的變動,朝廷政策的變化,似乎正在漸漸堵住晉商的財路。由不得他們不進行商議辦法,找到解決之道。


    廳堂之內,範永鬥麵色和煦,聽著王登庫在發著牢騷,微笑著輕輕頜首。


    “要不是咱們不怕危險,出關與蒙人貿易,哪來的邊鎮安寧?”


    王登庫還一副抱屈憤慨的模樣,大聲說道:“現在要卸磨殺驢,斷咱們的財路了,哪有這樣的道理?”


    靳良玉嗬嗬一笑,慢條斯理地說道:“一朝天子一朝臣,皇帝看好誰,那就是誰。老王啊,莫要如此,須知氣大傷肝哪!”


    黃雲發捋著胡子,緩緩說道:“老靳說得在理,可這事兒吧,也不能就這麽算了。該爭的,還是要爭一下的。”


    “怎麽爭?”王登庫瞪著眼睛望過來,“要是用錢買,那也有機會。可現在,連錢都沒處送呀!”


    靳良玉說道:“看,老王你還是這般急躁。具體是何政策還沒搞清,就說沒機會。”


    停頓了一下,他接著說道:“楊巡撫那裏,某托人打聽過。這事兒由宣大總督主管,怎麽個章程,還要等總督大人宣布。所以,咱們還是耐心等一等為好。”


    範永鬥點頭讚同,說道:“老靳說得在理呀!朝廷要發什麽許可證,這和以前‘開中製’也差不多吧?不照樣能發財致富?”


    明朝洪武年間,為了防衛瓦剌和韃靼對中原的襲擾,設立九邊進行防禦。


    由於九邊距離帝國的統治中心遙遠,後勤補給困難重重,為了減輕負擔,朝廷與山西商人達成了一個協議,就是所謂的“開中製”,或叫“開糧納中”。


    具體辦法是:山西商人向大同、居庸關等幾大邊關要塞輸送糧食,朝廷則給這些商人鹽引,使這些商人獲得合法販賣“官鹽”的資格。


    開中製的優越性在於調動了商人和百姓運送軍糧的積極性,不足之處則是讓利給鹽商,減少了政府的收入。但在明初,總體上來說還是利大於弊。


    比如明太祖八次北征,成祖五次北征,耗費軍糧馬草無數,沒出現民怨沸騰的局麵,其中的“開中製”功不可沒。


    而且,商人為了節省運糧成本,招募大量農民在邊鎮附近開荒種地,也充實了帝國邊境,促進了邊區的開發。


    但任何一個好政策,實施的時間長了,難免出現問題,“納糧開中”也是一樣。


    由於販賣食鹽的巨大利潤,大量皇親國戚、貴族官員參與其中,利用權勢侵占鹽引。皇室也起了很壞的帶頭作用,把鹽引當作了賞賜的手段。


    這樣一來,鹽引超支,鹽場又沒有那麽多鹽可供支取,做開中鹽生意的商人也就越來越少,開中製由此被破壞。


    而山西商人的崛起,卻是從“納糧開中”撈到了第一桶金。


    除了正常運作外,他們也用賄賂等手段,花少量的錢,不運糧,卻能得到鹽引,與權貴侵占的性質也差不多。


    所以,邊貿許可證的風聲傳開,王登庫、靳良玉等人坐不住了,龍頭老大範永鬥卻還比較沉穩。


    在他看來,政策不在於如何製定,而在於如何執行。朝廷的本意,到了地方,會不會被落實執行,會不會跑偏,這其中的說道兒可深了去了。


    “可現在的邊將,還有地方的官員,都換了不少,怕是不容易再搭上關係了。”王登庫輕輕搖頭,對此不太樂觀。


    靳良玉笑道:“能嚴一時,還能持之長久,某卻是不信的。”


    範永鬥頜首讚同,說道:“萬歲年輕,急躁一些,可以理解。咱們現下的缺陷還是朝中無人,或者說是沒有夠份量的大員替咱們說話。”


    萬曆初期,支持張居正變法的,比如王崇古、張四維、楊博、王國光、馬自強等,均是山西籍官員。


    這些人在朝中手握重權,山西商人才有了保護傘,才能在第一時間掌握朝廷動向,做出最佳的選擇和對策。


    等到張居正病逝,從上到下開始對張居正進行清算的時候,張四維便從改革派迅速變成了反張派,商人嘴臉顯露無疑。


    由此可見,什麽支持改革,不存在的。這些亦官亦商的王八蛋,都是為了官位權力,以及家族的聚斂發財。


    現在的朝堂上,山西商人確實缺少了代言人。


    本來江南的商人士紳會因為東林黨的強勢而發達,但皇帝卻沒有給他們這個機會。一頓操作猛如虎,東林和三黨在蒙圈中便被幹成了二百五。


    反倒是通州商幫被重罰後,卻又異軍突起,不僅得到漕路的便利,更手握國內銀鏡的獨家銷售,現在又摻和到物流和邊貿上來了。


    當然,現在的通州商幫已經更名為“大明商會”。從新名字來看,就知道其不太掩飾的野心,這是要南碾北壓一統江湖的節奏啊!


    範永鬥環視廳中諸人,伸出一根手指沉聲強調道:“民爵,當務之急是要獲得一個民爵,才能與通州商幫分庭抗禮。否則,麵對麵便低了一頭,如何爭鋒?”


    沒錯,吳大章終於如願以償,在趕赴張家口辦“皇差”之前,得到了大明第三個“民爵”的稱號,比黃程還要早上幾天。


    這就拉開了身份上的差距,不管晉商曾經有多大的背景,已經是過去式了。現在,也沒有哪個高官敢出來為他們站台。


    “現在——”靳良玉搖頭歎氣,“太晚了吧?”


    黃雲發也皺緊了眉頭,說道:“民爵皆是萬歲所賜,我們縱有此心,也搭不上關係呀!”


    範永鬥苦笑了一下,說道:“某也知道難辦,但總要去爭取一下。就算今年拿不到許可證,那明年呢,咱們就這麽放棄邊外貿易啦?”


    再次看了一圈陷入沉思的眾人,範永鬥繼續說道:“好好研究一下萬歲所賜民爵的這幾個人,還是有跡可尋的。一是有錢,二是肯助朝廷,三是辦差得力。”


    黃雲發輕輕頜首,說道:“這就是報上所說的‘義商’吧?”


    範永鬥用力點頭,說道:“沒錯,就是義商。據某所知,江南的一些富商也在打民爵的主意,就是不知道他們準備如何去做?”


    “不管他們怎麽做,咱們先定下來章程才好。”靳良玉似乎看到了希望,精神振作起來。


    王登庫撓了撓頭,說道:“也好。某覺得這是個辦法,總比啥也不做要強。”


    範府外,幾雙警惕的眼睛在緊緊盯著大門、後門,注意著出來進去的人。


    “範大福,範家老人,現為管家。”一個錦衣衛伸手指了指,對頭領匯報道:“剛引進去的那個家夥,是蒙古人,出入邊關數次了,應該就是敵人的間諜。”


    駱養性點了點頭,沉聲道:“上麵有指示,要在範府安插臥底,掌握其通敵賣國的罪證,並伺機實施反間計。這個範大福,先調查清楚,看能不能為我所用。”


    “卑職明白。”錦衣衛答應著,臉上浮起幾絲冷笑,“範大福的小妾剛給他生了個兒子,愛如珍寶……”


    駱養性笑了兩聲,拍了拍這個錦衣衛的肩膀以示鼓勵和讚賞。


    東廠主內,鎮撫司主外,萬歲的安排已經非常明確。盡管也有交叉的時候,但大方向是不會改變的。


    而對外戰爭的勝利,更會讓萬歲青睞,畢竟是關係到國家安危的大事。


    廠衛既然都是萬歲的親信,就難免有爭功之心。


    駱養性是奉了聖命的,自然知道萬歲對這件差使是怎樣看重,他豈敢不殫精竭慮,力爭完美地完成任務。


    而且,他老子離退休也沒幾年了,下一任的指揮使如不出意外,將在他和劉僑之間產生。


    這次出外辦差,正是他好好表現,壓劉僑一頭的良機。


    …………………………


    江南豪商,蝗商八大家,這是兩個大靶子,是朱由校早就瞄上的目標。


    錦衣衛盯住蝗商八大家,因為是涉及到軍國大事,涉及到對外戰爭。


    而江南豪商則由東廠負責,把王國忠派到江寧織造,則是監視江南豪商的耳目。


    江南豪商不賣國,卻是附在大明軀體上的吸血蟲。


    他們的不法,他們的滲透,使大明財政窘迫,朝政腐敗。從內部搞垮大明,他們也是罪魁禍首。


    而扶持李旦、顏思齊為首的海商集團,吳大章的通州商幫,不僅是為了增加朝廷的收入。還能堵住蝗商和江南豪商的財路,削弱他們的經濟實力。


    此消彼長,蛋糕就那麽大,商業上的競爭可比表麵上看到的激烈的多。而上層的支持與否,則決定著哪個商業集團的興衰。


    張居正、王崇古、張四維等在朝時,晉商借邊貿而迅猛發展;


    東林官員占據朝堂時,江南商團則勢力大張,並介入海貿,並成功阻擊了晉商插手海上貿易的企圖。


    朱由校把海商集團拉攏過來,並相對獨立,等於是削減了江南豪商的財源。盡管他們還是能把商貨賣給海商,但利潤哪有直接把持那麽大?


    就是這樣,朱由校也不會收手。因為商稅,他對江南豪商惡意滿滿,更對勾結或加入商團的官員深惡痛絕。


    但在仔細調查分析之後,朱由校也不得不對江南豪商的精明表示欽佩,更意識到推進改革的深入,還不能操之過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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