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程序,皇帝繞過內閣直接下旨是不對的;但從法理上講,聖旨還是聖旨,具有同樣的效力。


    至於“風骨硬挺”的文官拒接,那是另一迴事。打皇帝的臉嘛,也就那樣,朱由校表示沒壓力、不在乎。


    熊廷弼起身收好聖旨,心中慶幸,若不接密旨,加不了兵部尚書銜,也沒尚方寶劍,說不定帳外的十名錦衣衛會衝進來將自己抓捕呢!


    當然,熊廷弼心中還有不少疑問。比如聖上密信中為何提及增援西平堡失敗後,廣寧應該還會有兩三天的準備時間。


    他滿肚子疑問卻又不敢問,朱由校可是知道曆史上廣寧失陷有多麽窩囊。


    孫得功這個漢奸、叛賊,在平陽橋兩軍交戰時,突然嘩變叛逃,導致明軍全線瓦解,劉渠等在沙嶺戰死。


    接著,孫得功又率叛軍返迴廣寧,詐開城門鼓噪作亂,城中軍民驚慌失措,王化貞也被嚇得倉惶逃跑,廣寧遂落入孫得功之手。


    而沙嶺之戰後,後金軍並未進兵,而是繼續圍攻西平堡,並停留休整。


    等到孫得功前來輸誠報功,請努爾哈赤進城,老奴還不相信會有這麽意外的驚喜。


    兩日後,孫得功再請努爾哈赤入城,老奴還是半信半疑,率軍向廣寧緩緩行進,並派出諜報前去查看。


    在行進的路途中,努爾哈赤遇到了一些女真人,告知廣寧城中情況。老奴還是難以置信,廣寧城會這樣不費吹灰之力得到。


    於是,努爾哈赤又派出貝勒和大臣前去查看,得到確切迴報後,才率軍進入廣寧城。


    也就是說,如果熊廷弼急赴廣寧,就至少會有兩三天的時間準備。有這兩三天,守住廣寧的把握又大了幾分。


    按下心中疑問,熊廷弼拱手向內官客氣地問道:“敢問公公,若某率兵急赴廣寧,王巡撫閉門不納,或是不聽節製,又當如何?”


    內官嗤笑一聲,一拍懷裏,說道:“雜家還有聖上旨意。”


    說著,他臉色變得狠厲陰冷,“王大人若敢抗旨不遵,自有錦衣衛兄弟們出手,熊大人不必多慮。”


    這聖旨下的——聖上看來是真急了。


    除了那道無關痛癢的調人聖旨外,全部是夾帶的中旨,都繞過了內閣,還派出錦衣衛監督。


    內閣已如此讓聖上失望,看來是要大換血了。


    熊廷弼心中有了計較,請內官和錦衣衛先休息片刻,他立刻召集將領,布置方略。


    時間不大,兵營中便喧囂起來,騎士三三兩兩疾馳出營,前往周邊各堡寨傳令。


    先不說熊廷弼接密旨後連夜拔營,並傳令周邊諸堡寨軍民向廣寧集結,再說廣寧城內王化貞現在的情況。


    到廣寧城傳旨的欽使,隻比熊廷弼那邊慢了兩三個時辰。但緊趕慢趕,還是晚了一步,孫得功已在前一天率軍增援西平堡了。


    “王大人,現在派人急追吧!”傳旨內官臉色很不好看,冷冷地對王化貞說道。


    王化貞猶豫了一下,躬身而應,命人急追,令孫得功速返廣寧,由部將替換指揮。


    對熊廷弼是又壓又激,對王化貞嘛,朱由校是隻有威壓。


    因為王化貞是個軟蛋,是個見風使舵的滑頭,不可能有抗旨的風骨和偏執。


    一個傳旨內官,十個錦衣衛,王化貞也意識到非比尋常,更加地小心翼翼。


    內官見王化貞挺聽話,臉色稍霽,向京城方向拱手道:“雜家臨來前,聖上親口交代,要王大人加強廣寧城防,勿蹈沈陽遼陽之覆轍。”


    “聖上英明。”王化貞也趕忙拱手,轉臉對參將江朝棟說道:“大戰已起,城防萬不可懈怠,你當嚴密布置,親自巡視。”


    “是,末將遵命。”江朝棟施了一禮,轉身而去。


    “聖上還說了,中軍遊擊孫得功的家眷要好好看顧——”內官臉上似笑非笑,伸手一指旁邊的錦衣衛,說道:“這差使便讓這幾位兄弟去做好了。”


    王化貞臉色一凝,看顧家眷會讓錦衣衛去幹,那不是成了監押?


    “王大人,您調些兵丁隨這幾個兄弟去孫府吧!”內官的聲音還算和緩,可語氣卻象是在命令。


    王化貞斟酌著字眼,小心地問道:“敢問公公,這孫得功可有什麽不妥,竟勞動錦衣衛?”


    “雜家也是不知。”內官似笑非笑地答道:“雜家隻遵照聖上口諭做事。”


    口諭呀!王化貞心中無奈,命令親兵隊長調人隨錦衣衛前去辦差。


    安排了欽使和錦衣衛休息,王化貞迴到房中,苦思冥想,卻是不得要領。


    王大中醫根本就不知道,他倚為心腹的孫得功,被派去策反李永芳,卻已經反被後金策反,還要迴廣寧抓他獻功呢!


    …………….


    朗朗的聲音在殿內迴響,朱由校坐得端正,聽得認真。


    “……廉正奉公,振興吏治,開放言路,革除朝野積弊,反對權貴貪縱枉法……”


    “官輦轂,誌不在君父;官封疆,誌不在民生;居水邊林下,誌不在世道。君子無取焉……”


    耶?!東林黨的思想理念和政治主張,或者說信仰,挺好的呀,咋就變成了一群誤國的混蛋了呢?


    “陛下,這段話的意思是說:在朝廷做官,誌向並不在皇上,在邊地做官,誌向不在民生,居於水邊林下,誌向不在世道,君子是不這樣做的。”


    孫承宗見少年皇帝聽講認真,心中欣慰,怕他不懂,又通俗地講解一遍。


    朱由校輕輕頜首,這特麽的說得太對了。可怎麽是東林黨老大顧憲成說的呢,不科學呀!


    趁著宮人奉茶,孫承宗稍微停頓的空當,朱由校開口問道:“孫師,您是東林黨嗎?”


    孫承宗愣了一下,把端起的茶杯又放下,笑著說道:“為臣倒是讚同東林書院的政治主張,特別是對‘求真務實、實學實用’很是讚賞。但君子群而不黨,為臣亦尊循聖人之規。”


    “君子群而不黨,小人黨而不群。”朱由校似有所悟,笑得露出兩顆白牙。


    孫承宗眨著眼睛,覺得這話意有所指。少年皇帝提到了東林黨,又說小人黨而不群,難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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