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城裏,秦琅沒有府邸。


    他暫時在洛陽城中的河南府衙裏居住,進府衙跟官員們打了個招唿,秦琅便去洗澡了。一路奔波,洗個熱水澡十分舒服,可澡還沒洗完,已經來了七八波客人要拜見。


    雖然時苗已經開始大範圍的分發接種,如今七天過後,效果也出來了,死亡率百不足一。但據說三煉以上的熟苗,死亡率萬不足一,幾乎是沒有什麽風險的,故此貴族官員哪個不想要熟苗?


    可問題是,熟苗需要時間等待,提煉時間長,皇帝剛剛下旨,說是按官員職事品級賜予,三公、宰相家先賜二苗,三品以上職事官先賜一苗。


    大家都得排隊。


    可問題是,現在洛陽隨駕的百官和勳戚們數量眾多,你說哪家又才隻一個孩子?誰家沒有許多子弟,除了自己的孩子,那兄弟子侄們也還有許多孩子啊。


    越是豪門,孩子越多。


    秦琅一邊擦拭著濕頭發,一邊看著張超送來的名刺,都是高官顯貴。


    現在熟苗可是最緊要的資源了,就連宰相勳貴們也得搶,秦琅不由的有些頭痛。


    僧多粥少,雖有皇帝旨意,可明顯還是有人想要插隊,想要用特權謀取點正常外的份額,這種事情其實見怪不怪。


    資源緊張,便會導致以權謀私,這是必然的。


    就算秦琅不想要拿這謀私換錢,可問題是人情關係的社會,有些人情又難以拒絕。


    左仆射房玄齡,侍中楊師道,中書令溫彥博,禦史大夫蕭瑀,禮部尚書陳叔達全是宰相,甚至連向來清高自傲的尚書右丞、諫議大夫、秘書令魏征,也一樣送來了名貼,也想謀取兩份熟苗外的指標了。


    涉及到兒孫性命,誰淡定的了?


    現在疫情這麽嚴重,一旦染上就是百分之二十五的死亡率,而一旦接種,就再不用擔心了。就算封鎖隔離,可這也不是萬全的,還是接種後更讓人放心。


    張超又來請示,說房公在外麵拜見。


    秦琅隻好對老鐵槍收的這個義子說,“請房相公。”


    老房如今那是皇帝跟前第一紅人了,房謀杜斷的杜沒了,房卻更加受重視。雖說現在朝廷實行的是群相製度,政事堂裏的政事筆了是輪值,可左仆射實際上也還是宰相之首的,老房在皇帝那裏更有話語權,更得皇帝信任。


    畢竟宰相的權力是來自於皇帝。


    老房進來一見麵,就問侯秦琅路上辛苦了。


    為了兒子,為了家族子侄,老房也顧不得說宰相私下見麵犯忌諱這種事情來,幾句寒喧之後,就表示家裏孩子多,現在疫情嚴重,希望秦琅想辦法再弄點熟苗給他,還說這個人情一定記的。


    “房公,咱們房秦兩家是齊州曆城縣幾百年的同鄉鄰居,房公向來也對我照顧有加。”秦琅先是表示咱們兩家關係好,可話鋒也一轉,“隻是如今熟苗全靠長安那邊供應,但熟苗製造難,周期長,供應有限啊。陛下也下了旨意,要排隊的。”


    “想想辦法!”老房做人,是個八麵玲瓏派,平時很低調,但畢竟做為皇帝心腹多年,在朝中也還是很有影響力的。


    他的麵子不能拂,可問題是若從這裏開了口,以後其它人就難以麵對了。


    “房公,三煉熟苗確實沒辦法,已經交赴給陛下了,都有數的。但咱們畢竟是同鄉,房公也向來照顧我······”


    秦琅提出一個解決辦法,三轉的沒了,要不用二轉的吧,二轉的雖說達不到萬分之一的死亡率,但千分之一是可以的。


    比起現在用的時苗,那是強的多了。


    其實隻有這些貴族官員們願意,時苗是能夠敞開優先供應他們的,但先前他們擔心效果,所以前幾批的都沒接,等著看效果再說。出了效果,又想用更好的熟苗。


    目前的熟苗較好的是三煉的,但還有更好的四煉五煉的,但那個周期更長,數量更少,現在也隻有極少量,都由秦琅先前拿來做試驗用,給自家、長孫無忌家還有李靖家、王珪家,以及皇家先用上了。


    以實驗之名,行方便之事。


    這都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


    但更多的就沒有了,現在還有極少數一點點,也是要留給皇家用的,畢竟老李家生孩子本事都很強,李淵李世民爺倆兒女生了好幾十個了。


    老房已經得了兩支三煉苗,可還想要更多。


    秦琅也沒法給了,最多給二煉苗,而且就是這個,也還有說法的。


    三煉苗是皇帝賜予,免費,但二煉苗就要高價買了,當然這個錢也不進秦琅口袋,而是要做為研製痘苗的經費,畢竟這提煉痘苗也是很費錢的。


    房玄齡沒料到這結果。


    沉吟著。


    張超又來報,說楊相到了。


    老房見狀,果斷道,“二煉苗子我要了,三郎派人先幫我家的全給接上,至於費用,不成問題,是多少就收多少,我讓管家支付。”


    “謝房公理解了。”


    老房也多不留,說了幾句話便走了。


    接下來楊師道等好多高官來拜訪,秦琅倒也客客氣氣的,額外的三煉苗暫時沒有,不過若是願意接受二煉一煉的熟苗,倒是能盡量想辦法安排一下。


    大家對此倒也能理解,至於說這苗子得花錢,可能價錢還不低,大家倒是不在意。


    誰家缺那點錢?


    魏征沒好意思來求藥,她夫人裴氏帶著長子來的,秦琅本不太願意見,畢竟裴氏是女子,可裴氏堅持,最後也就隻好在前廳會見,一番談話後,裴氏倒也是個爽快女子,聽從秦琅建議,買了點二煉的,又買了些一煉的。


    也沒嫌棄說一煉的差,畢竟一煉的雖沒二煉好,可比普通的時苗又強的多,雖達不到千分之一的失敗死亡率,但也能達到個幾百分之一了。


    不過裴氏沒錢,魏征這兩年官運雖然不錯,在政事堂為相幾年了,還兼了數職,爵位都升了,但虛銜空爵也沒啥實際收益,老魏又為兒子跟王氏聯姻砸了許多錢進去,不過裴氏也是講究人,也沒說欠賬啥的,直接弄來了一箱子老魏的書畫作品。


    寫的還都不錯的,裴氏也不說這些估值多少了,全給秦琅,就換魏家要的那些苗子。


    秦琅笑著同意了。


    送走了裴氏後,侯君集騎著馬來了。


    這家夥如今複任兵部尚書,還加了參預朝政之銜,也入了政事堂成了宰相,於是就畢竟狂起來了。


    這家夥還有一千一百戶的實封,自認為當年玄武門之變也是居功第一等的。


    秦琅對這家夥沒啥好感,當初老侯第一次任兵部尚書的時候,甚至還想踩秦琅,借此揚威,在兵部和軍方,踩秦家以樹立自己的威風。


    可惜被秦琅陰了幾次,後麵隻好訕訕的主動求饒了。


    這兩年,大家倒也是井水不犯河水,秦琅知道他是李世民信任的心腹打手,也不去主動招惹這家夥。


    一見麵,侯君集就扔了一箱子黃金過來,直言想要些熟苗。


    秦琅如招待其它人一樣,提出可以給他弄點二煉苗,再弄些三煉苗。結果這家夥居然極為不滿,認為秦琅不給麵子。


    “三郎,咱們同殿為朝,同朝為相,你我皆為宰相,難道就幾個苗子,也不給?”


    秦琅心生不滿,還是笑道,“不是不給,而是現在確實沒有啊,這二煉一煉苗,也得想辦法調集,要是侯相不願意等,那可以用時苗,這個現在幾乎無需排隊等候,更不需要額外交錢,直接登記接痘就好了。”


    侯君集搖頭。


    “我聽說三郎給自家孩子用的可是最好的五煉苗!”


    秦琅嗬嗬一笑。


    “確實如此。”


    “那請三郎給我老侯弄些三煉苗,我不要四煉五煉的,但低於三煉的不行。”


    這種人,秦琅也不想多說什麽了。


    “天色不早了,我有些困了,請侯相先迴。”


    “三郎不給我老侯麵子?”


    “我明日可以為侯相跟陛下請示一下,看能不能先抽一批三煉苗優先供給侯相。”


    這話一出,侯君集麵色可就不好看了。


    真鬧到皇帝那裏,那也不好看。


    侯君集臉色鐵青。


    自拜相之後,他自認為那也是朝中頂級大佬了,可誰料到,秦琅居然連這點麵子都不買。


    秦琅端起茶杯,“張超,送客。”


    侯君集氣的想砸桌子,忍了許久才硬生生的忍下來,起身,一甩衣袖,長哼一聲氣衝衝的往外走了。


    簡直是奇恥大辱。


    他才不會相信秦琅所說的房玄齡楊師道等宰相都隻得了二煉一煉苗呢,在他想來,身為宰相之尊貴,要秦琅這邊拔點三煉苗怎麽了?這苗子也不是秦琅個人的,那是朝廷所有。


    侯君集一走,張超對秦琅道,“三郎,這個姓侯的如今很得勢,三郎這樣可是徹底得罪他了。”


    “臉麵上自己的,他不要,我有什麽辦法。姓侯的就算是宰相又如何,老子也是宰相。”侯君集先不給秦琅麵子,秦琅自然也懶得顧及他的麵子。


    取來紙筆,秦琅把剛剛發生的事情馬上寫了一封密奏,派人呈進宮裏。老侯的無理,以及那些宰相公卿們走點後門,秦琅都說明了。


    這樣做,也是避免惡人先告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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