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來,門多薩他們一直在翻山越嶺,從焦熱的荒原爬到滿是坑洞的群山邊緣。


    這裏的礦渣山脈,一條延綿數千公裏,最高海拔超過六千米的巨大山脈,但它原本並沒有這麽宏偉,是鑄造世界上千年開發造就了它——從名稱中便可窺見一二。


    而礦渣山脈又不僅僅是一個棄置“廢物”的地方,在形成了巨大規模後它又轉而變成了機械教迴收廢料再精煉的場地,這似乎是所有鑄造世界都共有的一種特殊生態,但它的作用遠不僅限於此,它同時還是焦爐城北麵的巨大屏障,能夠抵禦來自無盡荒漠中形成的狂風沙暴,讓這個位於荒原附近的城市不至於被流動的沙海淹沒。


    即便不考慮軍事作用,它也是焦爐城最重要的自然屏障。


    也正是由於其重要地位,在暴動的第一時間,黑肢教團就在礦渣山脈的廢料迴收區掀起暴亂,並派出大量主力前往礦渣山脈,很快將機械教的力量逐出了山區,隨後開始在礦渣山脈複雜的坑洞中建立立體的防禦網絡,以此作為焦爐城大本營的北方據點。


    當護教軍開始反撲時,他們麵對的不再是一群基因竊取者,而是隱藏在礦渣山脈之中的無數坑道工事和神出鬼沒的遊擊者,雙方隨後在此爆發了血腥又漫長的拉鋸戰。


    但毫無疑問,崎嶇的地形和複雜狹小的坑道極大的限製了護教軍的重火力優勢,而常規的護教軍在單兵實力上並不比普通的新血基因竊取者強,甚至在戰術靈活性上還略有不足。


    不過統禦賢者們雖然呆板卻也不傻,為了應對那些隱藏在坑道裏的敵人,他們調集了幾乎是星球上的所有西卡裏安部隊。


    大量的尋鏽者與滲透者被釋放到礦渣山脈之中,配合它們的還有少量婪鷲型機兵,同時統禦賢者們製定了先占領山區製高點,從上層往下層逐漸滲透的戰術,這樣能夠最大限度發揮出護教軍的空中優勢,也是因為這個原因,礦渣山脈的戰區集中了整個鑄造世界六成的飛行力量,各類撲翼機和龍翼飛兵不斷在山脈的天空翱翔,就好像隨時準備爭奪腐屍的兀鷲。


    這樣的戰術還是有一定的效果,護教軍很快就占領了礦渣山脈的主要山峰,並借助居高臨下的優勢對山脊和山麓地帶的敵人據點和坑洞進行攻擊。


    黑肢教團在這樣的進攻下傷亡陡升,雖然它們也發起過幾次反攻,試圖在夜晚拔掉幾個護教軍的山峰據點,但仰攻和敵人的技術優勢將它們的身體優勢完全抵消,不僅失敗而且損失了大量寶貴的純血種——它們是教團在坑道裏對抗機械教刺客的利器。


    可教團也不能放棄這個重要屏障,因為礦渣山脈一旦失守,它們就徹底失去了戰略迴轉空間,隻能不斷從焦爐城派出援軍去填補日益擴大的傷口。


    一開始它們大批量的從地下移動,利用地道隱蔽前往礦渣山脈的隱藏據點集結,再分散到各個陣地,但這些淺層地道很快被機械教發現,並用鑽地炸彈將大部分地道破壞,而深層地道又沒法用,更糟糕的是礦渣山脈日益缺乏的彈藥補給也需要焦爐城方麵補充。


    不得已之下,教團隻能開始以螞蟻搬家的方式,以小股部隊為規模向礦渣山脈派出支援部隊和補給車隊,由於它們都是夜間出發而且需要進行大量偽裝,藏頭露尾的就好像某些齧齒動物,也被戲稱為——老鼠特快。


    但這個過程必須時刻麵臨機械教的空中巡邏隊和地麵巡視的貪獵型智控機兵的威脅,車隊可能還有反抗之力,而小股的步兵就很難幸存了。


    事實上已經有上萬名教團信徒葬身在通往礦渣山脈的無數條隱秘小徑之中。


    門多薩他們就是這樣一群倒黴的幸運兒。


    倒黴在於,他們兩百人的巢組剛出門沒多久就撞上了機械教的冥騎兵巡邏隊,雖然對方隻有二十人,但由於他們這個巢組每個人身上都背負著沉重的補給物資,以至於當對方揮舞利刃和長矛衝過來時,他們還來不及組織有效的反抗。


    短短十幾秒就有五十餘名新血橫屍於荒野之中,然後當他們終於開始反擊時,對方卻抽身而去。


    但這不代表安全,反而是噩夢的開始...


    之後這一股冥騎兵就不斷遠遠跟著他們,一旦他們有所鬆懈,就立刻發起攻擊,或者偶爾向他們打冷槍。


    在高度的精神緊張和沉重負擔帶來的疲憊下,如果不是那束縛他們意識的奉獻精神,可能這支部隊早就崩潰了,但即便如此,最終在更多的冥騎兵抵達後,他們還是被衝散了且大部分都死在機械奴隸兵們的屠刀下。


    門多薩作為一名小隊長,隻能帶著他的隊員往安全的地方跑,進入到一條狹窄山道中,在這裏那些惡魔騎兵會被無法通過的刺出地麵的石塊擋住,這也是他們僅有可以被稱為幸運的地方,或許他們這個小隊是唯一幸存下來的隊伍。


    “看來是甩掉了。”


    連續奔跑了1個小時後,即便是他們那受到祝福的體魄依舊難以堅持,幾人找了一塊被岩石遮擋的凹坑,卸下巨大的背包,一個個累癱在地上。


    雖然他們又饑又渴,卻不敢生火,隻能靠著背包咀嚼著寶貴的用屍體澱粉製成的壓縮餅幹。


    此刻已經是傍晚,山風像刀片一樣鋒利,空氣中有鐵鏽的味道,好像鮮血,遠方腫脹的紅色太陽開始漫長地落山。


    就在所有人沉默的休息,亦或者是顫栗時,一個低沉的嗚咽聲響起。


    “我們必須迴去,不能讓他的屍體在那裏腐爛...”


    門多薩轉過頭,看到是巢組的姐妹艾拉,她說的人是她的愛人凱瑟,也是他們原本的隊長,門多薩之前隻是副隊。


    但那個男人為了抵擋惡魔騎兵的追擊與其他人留了下來,他留給門多薩最後的畫麵是被染血的馬刀將半邊身體都砍了下來...


    艾拉的啜泣引起了其他人的共鳴,他們既是戰友,也是親人,對親緣與家人的信任和依賴是教團存在的核心,也是他們在機械奴隸主們的殘酷壓迫下發展的根本動力,所以他們並不能真的像那些機械奴隸主一樣漠視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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