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通訊連接關閉後,巴赫拉姆的怒火終於稍微減退了,他輕輕搖頭。


    “赫伯特,篩選前已經說過了,生死皆由帝皇裁決,絕不可以事後複仇,我不管你是怎麽知道那些過程的,但今後不允許再提起任何與篩選有關的話,不然我不管你是不是丹倫兄弟的血親後裔,我都會宰了你。”


    其實按照巴赫拉姆的看法,赫伯特的行為就應該被直接剝奪資格,但一來目前戰團確實需要更多兵源,二來在新兵時代,丹倫和他的關係確實不錯,雖然成為阿斯塔特就意味著與世俗的關係切斷,但總歸有這麽一個情分在。


    雅各布仰麵躺在甲板上,他盯著天花板,慢慢咽下自己的鮮血,然後他笑了起來,最終昏迷過去。


    “嗯?”


    當巴赫拉姆進來的時候,雅各布睜開了眼睛,其實他也沒睡著,更準確地說,他隻是沉浸於某種睡眠與清醒間的冥想狀態,確保自己的整個,而不是部分心靈,能完全沉入安寧平和中。


    過去的兩天顯得格外漫長,在藥劑師的強效但痛苦的治療下,僅僅八個小時他其實就已經痊愈了,但他一直被關在位於右舷的藥劑部裏。


    這是懲罰。


    “看起來狀態還不錯。”


    巴赫拉姆仔細打量著這個男孩,


    雅各布的身體就像一張屬於藝術家的畫布,上麵滿布褪色的創痕與愈合的刀口,大部分都已經凝固為泛白的傷疤,唯有橫亙在肩膀的那一道狹長的傷口——很深、形狀有如鋸齒。


    雅各布也在打量這位阿斯塔特,對方的眼神中蘊藏的東西他始終無法解讀,說不清看到的到底是失望還是揶揄,或是二者皆有。


    “你們馬上就要接受第一次改造手術了。”


    “這該是我的榮幸嗎,大人?”


    “事實上,其他小隊長都在議論你和


    赫伯特,他們覺得你們應該被送迴去。”


    雅各布表麵很平靜,但內心十分緊張,如此丟人地被送迴母星或是留在要塞修道院的大廳服務,最終在無人知曉的冰冷黑暗角落中咽下最後一口氣。


    不,他不敢再想下去了,他生來可不是為了走上恥辱的命運之路。


    戰鬥,戰鬥才是他所希望的,尤其是與綠皮戰鬥。


    “不得不說,你的脾氣真的很差,雅各布。”


    “這話我倒是聽過很多次了。”


    雅各布搖了搖頭,活動四肢,舒展肌肉,他感覺到自己全身上下都在發出愉快的劈啪聲。


    “你知道嗎,我曾經和你的父親一起戰鬥”


    聽到這句話,雅各布的身體僵住了。


    “在哈迪斯的那些日子真的很艱難,許多人都絕望了,但他依舊是個英勇的鬥士,就像兩天前那個晚上的你一樣,即便麵對強壯得多的敵人也毫不退卻。”


    “我對他的印象不多。”


    雅各布的迴應隻是含糊地哼了一聲,更像是某種自我安慰。


    巴赫拉姆覺察了對方的情緒,於是改變了話題。


    “其實我也很好奇,你當時為什麽要殺死


    赫伯特的弟弟?”


    “我也不知道,誰願意殺人呢,但他一直在激怒我,就像獵人誘導獵物一樣,甚至在生死關頭上他都會公開反對我的命令,不管我說什麽他都會唱反調,如果讓他繼續這樣,我們所有人都會被淘汰,我隻是想讓他閉嘴。”


    “確實如此。”


    巴赫拉姆表示讚同。


    “你們小隊的幸存率在所有小隊裏能排前三,你的鬥誌,狡猾和果斷讓我們都印象深刻,包括你處決自己的隊員。”


    說著,巴赫拉姆打開了禁閉室的大門,在離開前他轉頭鄭重的對雅各布說道:


    “希望未來我能再看到你,一個全新的,更加強大的你,保重。”


    看著對方離開,雅各布低下頭,從脖子處拿出那枚先是沾染了他母親的血,而後沾染了他父親血的聖人吊墜,將其貼在額頭。


    “保佑我,父親,保佑我,母親.....”


    這時,一個機仆走了進來,用低啞的聲音說道:


    “雅各布,體能即將開始,請跟隨我到訓練室。”


    在不遠處的另一個禁閉室,穿著動力甲的羅賓靠著門框,把玩著一把精致的匕首,而坐在冰冷椅子上的赫伯特也顯得有些漫不經心。


    須臾,羅賓開口了,但聲音很平淡,如同一個機仆。


    “我也想過你可能會複仇,但我感覺不止於此,這是種更加……私人的情感。”


    一個空洞的笑容自赫伯特那英俊的麵容上浮現。


    “是這樣嗎?”


    “還有其他事件,我那個弟弟受傷後,雅各布幾次表示要拋棄他……絕不會是巧合,隻要長了眼睛和腦子的人,都不會相信這隻是一次簡單純粹的團隊選擇。”


    “你看起來非常肯定,但你卻沒有將所有一切公之於眾。”


    赫伯特露出了反感的樣子。


    “我不會像個需要擁抱的孩子一樣逃到大人那裏,我會以我自己的方式麵對我自己的敵人。”


    “前提是,如果,正如你所言,他真的是敵人的話,你心中的憤怒與懷疑不能成為判罪的證據,然而你還是試圖把他幹掉,是嗎?萬一你成功了呢?謀殺戰友可是重罪啊。”


    “我沒想殺他。”


    赫伯特說著,臉上帶著笑容。


    “我隻是想給他個教訓,叫他學會什麽叫尊重罷了,如果當時我用的是劍而不是匕首,我能更快結束這件事。”


    “他也是這麽說的。”


    “什麽?”


    赫伯特語調裏的笑意消失了,他咆哮起來,自喉嚨中開始翻湧起低沉的咕嚕聲,它們與話語混雜起來,使得它們更近似於野獸般的威脅。


    “他被關在左舷的藥劑部裏,在這段時間裏,我們決定把你們兩個分頭關在兩邊。”


    “我已經痊愈了。”


    “這話從一個幾乎被砸斷脊椎的人口中說出,真的是勇氣可嘉,但現在即便是我也不會去找任何麻煩,不管自我感覺有多好。”


    “我可是禮尚往來的類型。”


    “我比你更清楚,但我不是來談已經發生的事,我是來告訴你現在會發生什麽的。”


    赫伯特點點頭,他耐心等待,什麽也沒說,感到一股寒意悄然升起,順著他的脊梁骨蜿蜒而下,這不是種叫人愉快的感覺。


    阿斯塔特親自前來宣讀判決,無論怎麽想都不是個好兆頭。


    “如果你還想成為一個阿斯塔特。”


    羅賓開口了。


    “放棄你那些無用的仇恨,將你一切情緒寄托在你的劍上。”


    男孩的目光裏流露出警覺和懷疑,最終他笑了,毫無畏懼。


    “我明白了。”


    “很好,記住,如果你想要成為一個真正的精英,那麽就不要將自己與凡夫俗子拉到一個水平線上,你的劍術很不錯,不要辜負它。”


    說著,羅賓直起身準備離開,然後手腕輕輕一甩,那匕首便劃著弧線最終釘在赫伯特的右腳前。


    “我等你的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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