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他們來說你不過是一架戰爭機器,他們放你投入戰鬥,然後又把你鎖入籠中,直到需要你潑灑更多鮮血的時候才會再次叫醒你。


    但你也曾是一位強大的英雄,記得嗎?


    你確實還記得,不是嗎,星辰之爪七連長,坎達利·卡拉·哈裏爾?


    一些昔日的記憶殘片湧了上來,將他的思維扭曲成一團線球……


    在那人把他變成這般模樣之前,在他還擁有自己的軀體的時候,在他還沒有聽到這些聲音的時候……


    它們的聲音,成千上萬的聲音在腦中翻滾。


    它們奚落著他,奪走了他的理智,加重著他的痛楚……


    他不想聽見它們,也從未希望聽見它們,就如同從未想要永不停歇地殺戮,隻為了能讓它們停息哪怕片刻一樣。


    但是那些聲音不會停息,他清醒的每一刻它們都在喋喋不休。


    而當他休息的時候——盡管它不會做夢,死者的麵孔還是會在腦中糾纏。


    他不斷地拒絕它們,那些聲音就不斷地變大。


    記憶變得更加混亂了。


    他的兄弟,他的親兄弟,和他爭執不休,試圖說服他。


    那個人告訴他,如果想要保證他們的獨立,保證他們不被凡夫俗子所束縛,不被像狗一樣驅使,就必須反抗。


    但是他又一次拒絕了,而那些聲音也變得更大了。


    “你應該多聽聽他的,你這可憐蟲。”


    “他總是強大,總是在你之上,如果當年在你還有機會就聽從他,你也不至於落到這般田地。”


    一顆行星被燒盡了,那個他曾經崇敬的人早已踏上了不歸路,而他絕不同流合汙。


    當自己違逆那人的意誌時,他便被囚禁了。


    唯一讓那人不殺他的理由,不過是他們之間昔日的親緣而已。


    在星辰之爪蛻變成紅海盜的同時,他卻在一間牢房裏慢慢腐爛,慢慢瘋狂……


    有時,在夜裏,那人會到他的牢房來勸他重新考慮。


    那些聲音也會為他鼓噪,不過他還是拒絕了。


    終於,那個人不耐煩了。


    他叫什麽?


    大腦僅存的一絲絲理智像是溺水者緊緊攥住唯一稻草那樣。


    他想起來了。


    那個人叫魯夫特·休倫。


    和他一起改造,一起接受訓練,一起服役,一起走過戰團最艱難歲月的人。


    他的兄弟,他的摯友——


    休倫告訴他,他的意誌將很快就將不屬於自己了,他將不能控製自己的行為。


    他的兄弟,他的親兄弟,即便如此也沒能動搖他,無論休倫做出了多大的努力,無論那些聲音做出了多大的努力。


    很多年過去了,在那些年裏,他的皮膚再未體驗過陽光,他的腳再未踩踏過異型。


    他存在於黑暗的虛無之中,唯有那些聲音與他為伴。


    他的兄弟仍然會來監牢看他,一次又一次,但是這種探視間隔越來越長。


    而且每次看到他的時候,他都越來越不再像是那個曾經被自己稱之為兄弟的戰士了。


    那些聲音變得無處不在,震耳欲聾,但它們說的話對於他來說已經沒什麽意義了,隻不過是一曲阻隔他的哄騙之詞的挽歌。


    他感覺不到時間,感覺不到空間,感覺不到自我。


    有些時候,那些聲音會用令人信服的語氣向他輕聲描述他的兄弟們,和他的那位親兄弟所做出的恐怖行徑。


    在他睡覺的時候,它們會展現出一幅幅畫麵:街道上血流成河,孩子們恐懼地看著自己的父母被殘殺,知道自己便是那些屠夫手中屠刀的下一個目標。


    在燃燒的世界上,數百萬的靈魂在驚懼中哭叫。


    還有那個為他而造的新監牢。


    忽然,他的思緒陷入了更深處的混亂。


    坎達利·卡拉·哈裏爾,這些事究竟是它們為你展現的,還是由你親眼所見的呢?


    然後他們站在了他的麵前。


    當他被囚禁的期間,兄弟們已經變得麵目全非,瘋狂已經將他的記憶侵蝕一空,甚至已經不能記起他們的名字。


    星際戰士動力盔甲那曾經光滑的曲麵上現在已經遍布尖刺和脊線,頭盔上也聳立著利角,那些沒戴頭盔的人的皮膚上有著奇怪的符號,當天望向他們的時候,那些聲音變得前所未有的興奮。


    當他最後一次從狹小監牢向外望去的時候,發現這艘囚禁自己的戰艦也已經被侵蝕改變了。


    他們嘲笑他,他的兄弟們,像那些與之奮戰了無數年頭的聲音一樣嘲笑了他。


    隨後他和他們打了起來,並非是因為他們的嘲笑,而是因為這樣常年累月地棄他於不顧,將我鎖在一旁。


    並非是瘋狂驅使他撲向他們,也並非是想獲得自由,而是當他們架著他走過那布滿器官的走廊的時候,生存的本能讓他不停地垂死掙紮。


    那些聲音已經告訴了他等待著他的是什麽。


    永遠待在那個陰冷漆黑的牢房中都要比他的兄弟,他的親兄弟,為他準備的歸宿好太多了。


    他希望自己不會想起在那之後發生的事,因為瘋狂會混淆所有關於暴行的記憶。


    但是那些聲音會不斷地提醒他,讓他再次體驗那恐怖的每一分每一秒。


    “我們並非必須那麽做,那本是你生命中最偉大的時刻,那是你的新生,你應該以此為榮。”


    那個廳堂塞滿了各式各樣的儀器和裝置,身著黑袍的侍僧們用黑暗的語言喃喃祈禱,並把燃燒著的惡臭焚香傾倒在他們身上。


    他的兄弟們將他按在一個黑曜石的基座上,並且用燒灼皮肉的粗鐵鏈將他捆住。


    他與他們搏鬥到最後一刻,即便鐐銬已經鎖緊,所有希望都已消失,他仍在撕咬他們。


    他的兄弟,他的親兄弟,走到他身邊,正在像對待要被獻祭的牲口一樣對待他。


    “兄弟,我找到了讓我們重新恢複興盛,恢複昔日榮耀的辦法,但是我需要你的幫助,你會幫助我嗎?你會幫助我們嗎?”


    那個人的手臂戲劇性地掃過大廳中的那些前星辰之爪成員。


    他長年累月的囚徒生涯讓講話能力一落千丈,但是他實際也並不需要用言語來迴答對方付。


    他調動起身體的每一根纖維,迴想著早已忘卻的記憶,然後激活了口腔裏腺體,將一團酸液吐在了對的臉上。


    他的兄弟,他的親兄弟,沒有躲避——時至今日對方仍然帶著那塊傷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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