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在衛芙的眼裏,倒是有些燈火輝煌的意味了。


    “這是何故?”衛芙看向薑珩,“現在不是還很亮堂嗎,暉日閣裏如何就掌燈了?”


    薑珩沉默下來。


    他當然知道原因,但他卻不想這樣告訴衛芙。


    不用想他也知道,衛芙知道了因由之後,必定又會覺得自責了。


    衛芙正待追問,就見著韜哥兒身邊的小廝青鬆向這邊走了過來。


    “小的給國公爺、夫人請安。”青鬆先行了個禮,然後看向衛芙,壓低聲音道:“夫人,世子爺自從……就一直怕黑,便是入睡都得亮著燈,否則就會從夢中驚醒。”


    很顯然,青鬆是聽到了衛芙先前所言。


    衛芙隻覺心中一揪。


    她能聽出來,青鬆的語氣之中是帶著些打抱不平的。


    他是為了誰打抱不平,這是再明顯不過的事。


    當初韜哥兒聽了“衛芙”的話,跑去了箱子裏躲了起來,等著“衛芙”來尋他,卻一直等到天都黑透了,那箱子裏再看不到任何光線了,都沒有等到他想要等的人。


    自那之後,韜哥兒就變得沉默寡言,幼時甚至宛如一個小啞巴。


    這些……


    衛芙醒來之後,是知道的。


    但她不知道的是,韜哥兒自那之後,竟然還懼黑。


    這明明是她那麽疼愛的兒子,但給他帶來最大的傷害的,卻是她這個做母親的,哪怕那時的那個“衛芙”並不是她,但在她的兒子眼裏,那就是。


    也許……


    這才是讓韜哥兒最受傷的。


    衛芙覺得有些無力。


    若這一切的一切能夠找到一個始作俑者,那她現在至少還能找到一個可以去憎恨的人,她可以讓那個造成這一切的人付出代價,偏偏會出現這樣的事,並不是誰的錯,真的隻是天意弄人,她連一個可以去痛恨的人都找不到。


    薑珩見衛芙如此,正待安慰,卻見衛芙很快的就又重新打起精神來了。


    “韜哥兒現在在何處?”衛芙盡可能的讓自己的聲音變得輕快一些。


    既然是來看孩子的,她當然想要讓韜哥兒看到自己積極的那一麵,而不希望將任何負麵的情緒傳達給韜哥兒。


    青鬆倒是微微一怔。


    事實上,方才話說出口,青鬆就有些後悔了。


    他雖然很得韜哥兒的信任,但說到底也隻是國公府的一個下人而已,而在她跟前的,卻是國公府的女主人,而且這位女主人的脾氣向來不怎麽好,他這般對著夫人說話,可不就是在找打嗎?


    青鬆也是沒忍住。


    他是府裏的家生子,因而才將將五歲就被劉總管安排到了韜哥兒的身邊來,可以說,青鬆雖然隻是韜哥兒身邊的小廝,但他卻是與韜哥兒一起長大的,韜哥兒的身上發生了什麽事,他自然也是看得再清楚不過的。


    也正因為如此,青鬆才會替韜哥兒鳴不平。


    在青鬆的眼裏,韜哥兒是個再體恤身邊人不過的主子了,從來沒有對他以及院子裏別的人發過怒,同時也總能及時的發現身邊人的需要。


    上個月暉日閣裏另外一個小廝青竹的娘病得重,眼瞅著就要不行了,臨終的時候托了人來府裏傳話,說是想要見青竹一麵。


    青竹不是家生子,是前些年府裏采買下人的時候,被他娘賣進府裏的。


    青竹家攏共就隻有這一個兒子,按說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被賣掉的,但當初青竹的娘也是沒有辦法,青竹的奶奶和他爹那時候都病了,家裏連鍋都快揭不開了,更不要說給青竹的奶奶和爹買藥了,青竹的娘四處求人借錢,也沒能借到藥錢。


    正絕望的時候,有好心的人牙子告訴她國公府在采買下人,無奈之下,她才想著將青竹賣給了國公府。


    甚至,因為簽活契的銀子不夠藥錢,還隻能簽了死契。


    得了青竹賣身的銀子,青竹的爹和奶奶買了藥吃,倒也漸漸好轉起來,但對於青竹的娘來說,這件事卻成了她心裏一道過不去的坎兒。


    也正因為這樣,就算後來青竹得了假總會迴家去,但青竹的娘卻自覺無顏麵對青竹,始終不肯出現在他麵前。


    這次也是青竹的娘認為自己是過不去了,才會想要見青竹。


    青竹對於當初家裏的情形是知道得再清楚不過的,因而他從來都沒有怨過他娘,對於他來說,若是錯過了這一次,隻怕他的心裏永遠都會留下這樣一個遺憾。


    也正因為這樣,青竹幾番咬牙,這才決定要到韜哥兒跟前告個假。


    不過,沒有等到青竹開口,韜哥兒就已經先一步的主動給了他幾天的假,讓他迴去見家人,而且還予了青竹二十兩銀子。


    青竹當時的感激,用言語都無法形容了。


    得了假,又從韜哥兒這裏拿了銀子,青竹趕迴家請了附近最好的大夫,好歹是將青竹娘那條命給救了迴來。


    至此,這件事倒也得到了一個圓滿的結果。


    而這些,都是因為世子爺待下人的體恤。


    要是換了一個對下麵的人苛刻些的主子,不僅不會給假,更不會給銀子,如此,青竹見不著他娘,也不會有銀子請大夫抓藥,隻怕也隻能得來一個終身的遺憾了。


    因為這件事,青竹的爹娘隻差沒將韜哥兒按著一日三餐的給供起來了。


    這樣好的主子,當然值得所有人的溫柔對待。


    也正因為有這樣的想法,對於從前給了主子那樣傷害的衛芙,青鬆才會在聽到衛芙方才的話時,忍不住說出那樣一句明顯帶了刺的話。


    青鬆以為,他這般大膽,隻怕夫人絕對不會饒了他。


    卻沒想到……


    夫人就這樣輕輕將這件事揭過了?


    當然了,能不挨罰,青鬆當然不會上趕著挨罰,因而他隻頓了頓,就連忙道:“迴夫人,世子爺現在正在書房裏看書。”


    話說完,就已經自發的在前麵帶路了。


    見著他這殷勤勁兒,衛芙不由得笑著搖了搖頭。


    韜哥兒身邊這小廝,倒也有些有趣,方才還為了韜哥兒鳴不平跟自己嗆聲呢,這會兒倒又一下子慫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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