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頭哨兵用來示警的鐵哨聲將已經處於半夢半醒之間的辛敢當和辛冠軍吵醒。他們勉力支撐著渾身酸痛的身子,七扭八歪地靠上身邊的城牆垛。自從赤潮開始總攻以來,他們已經整整一個月沒有下過城牆,剛開始的時候,他們還有機會打個盹,但是從十天前開始,赤潮的攻擊開始晝夜不停。他們也被徹底剝奪了睡眠的權利。到今天,他們已經堅持了十天,兩百四十個小時沒有躺下睡覺。

    “出什麽事兒了?”辛敢當扶著城牆垛,東倒西歪地朝著鐵哨響起的方向走去。

    “是玫瑰詩人來了嗎?”一個蟻族的哨兵一步三蹦地來到他麵前,“敵人下一波進攻又要開始了,而且,這一次出現了大怪物,你看。”

    辛敢當順著蟻族士兵手指的方向一看,隻見幾個熟悉的黑色影像正在夜色中瘋狂湧動變幻,猶如幾頭在人類夢魘中掙紮的怪獸,眼看就要脫韁而出,入侵現實世界。

    “哥,快看!那不是我們一個月前看到的怪物嗎?它們終於出動了!”辛敢當脫口叫道。

    “嗯……”辛冠軍此刻將下巴攤在城牆凹口處,正在打著唿嚕。

    “哥,別睡了!”辛敢當用力推著他的肩膀,但是辛冠軍似乎已經被睡神所征服,怎麽推也不肯起來。

    就在這時,三聲犬吠炸雷一般響起,嚇得辛冠軍腦袋狠狠一砸城牆坳,疼得他齜牙咧嘴:“哎喲疼啊,這不是那群雪橇犬的狗吠嗎?這一迴離得好近!”

    “是啊,哥,你說奇怪不?這些怪物來這兒快一個月了,從來不參與攻城,今天不知道發什麽瘋,全出來了!”辛敢當納悶地說。

    “是啊……”辛冠軍意猶未盡地咂吧咂吧嘴,揉了揉他的小眼睛,開口嘀咕了一句,“那是什麽?”說罷用手一指前方。

    “嗯?”辛敢當沿著他的手指運足夜眼一看,隻見鬼門關城牆前方數十米的地方土層一陣陣波浪般的翻滾,仿佛一片土地的潮水撲麵而來。

    “不好!絕對不好!”辛敢當一把推開辛冠軍,衝上城牆上搭建的土台,一把抓起上麵的鼓槌,對準土台上巨大的銅鑼奮力敲擊了起來。震耳欲聾的鑼聲頓時將城牆下隨時待命的各國戰士全部吸引上城牆。

    傭兵王大河陵帶著數十個將校飛快衝上土台,大聲問道:“出了什麽事?”

    “我也不知道,但是您看那些土地,有古怪!”辛敢當急道。

    “如果隻是一次普通的進攻,你等著處分吧,我們陛下這十幾天來才剛剛有機會睡一個囫圇覺!”一位傭兵國的幹將不滿地斥責道。

    “嗯!”大河陵將手一橫,阻止了這位幹將的抱怨,大步走到城牆前,朝前方看去。有那麽一瞬間,他仿佛中了石化魔法,整個人僵做了一團,幾秒鍾之後他才猛然轉過頭來,嘶聲道:“是岩漿蟲!給我把所有人都叫上來——!”

    他的話音未落,幾聲土石崩裂聲響起,在城牆前突然湧起噴泉一般高高飛濺的土粒和石塊,十幾道閃爍亮紅色光芒的蟲體猶如十幾道岩漿流湧了出來。這些蟲子的頭部有一張巨大的嘴巴,足足有兩扇大門一般大小,嘴巴旁邊是旋轉不停的赤紅色角質錐殼。它們的眼睛仿佛鯊魚一般長在頭部兩側,閃爍著深紅色的邪惡光芒。它們的肌膚一旦碰上城牆上的堅冰,這些由冰霜海王龍製造的冰體開始冒出清煙,並開始融化。當這些蟲子的頭部靠到城牆上的時候,它們的血盆大口頓時大大張開,一個接一個的蜥兵從裏麵魚貫竄出來,揮舞著長劍和蜻蜓切刀瘋狂砍殺著城牆上的守軍。

    “死守城頭——!”傭兵王大河陵一把奪過偏將為他拿著的斬馬刀,對準麵前的蜥兵一個秋風掃落葉橫掄出去,頓時將五六個蜥兵的頭顱連同兵器一起砍斷。其他傭兵國的幹將和傭兵立刻殺入陣中,和衝上城頭的蜥兵開始激烈地戰鬥。

    辛敢當和辛冠軍剛剛拿出劍盾,就被十幾個強壯高大的蜥兵圍住,蜻蜓切刀的寒芒猶如電光亂閃,辛敢當還沒來得及揮劍格擋,就被劃中了兩下,疼得倒吸涼氣。

    “呀——!”辛冠軍揮舞著兩麵盾牌擋在他的麵前,撥擋開密密麻麻的長矛和切刀,扯著嗓子大叫,“快來人啊,敵人上城了!”

    辛敢當躲在他身後,摘下青藤弓,飛快搭上磷光箭,弓弦連響,連續射殺了五個蜥兵,二人推倒這五個蜥兵的屍體,從一大群蜥兵中低頭衝了出來。辛敢當收起弓箭,拔出勇者之心和青鋒劍左右揮動,連續又殺死了三人,終於殺散了糾纏著他們的敵軍。

    “弟,情況不妙啊!”辛冠軍收起盾牌,滿臉慘白地望著漸漸被蜥兵淹沒的城頭,“我們趕快下城找地方先躲躲。”

    “不行,這是關鍵時刻,必須對它們迎頭痛擊,否則鬼門關就完了。”辛敢當嘶聲道。二人在城牆樓梯口轉了個圈,終於還是不想做逃兵,轉頭再次殺入蜥兵大軍的重圍。

    “殺——!”城頭上的傭兵王大河陵率領著幾十個傭兵從城東已經殺到了城北,在他們身後橫七豎八堆積了不下一千具蜥兵屍體,但是他們剛一離開,立刻有四五條岩漿蟲從土裏鑽了出來,將巨頭搭上城頭,張開大口吐口水一般吐出幾百個新鮮出爐的蜥兵。大河陵等人不得不重新從城北再次殺迴來,橫掃城東,漸漸向辛敢當和辛冠軍所在的地方靠攏。

    與此同時,赤潮的大規模攻城部隊再次出現,上百架雲梯架在被岩漿蟲腐蝕融化的城牆上,牢固結實,數不清的狼人、鬼兵、猛鬼沿著雲梯衝上來。天空中出現了二十條左右的惡魔火龍,青白色的龍息一瞬間覆蓋了整個鬼門關的城東防禦。冰魔法陣上凝結的冰霜法能在岩漿蟲和惡魔火龍的雙重打擊之下漸漸開始消解。

    “玄冰鎖鏈!”一排整齊劃一的唿喝聲在城牆樓梯上響起,數十個冰魔法師剛一衝上城牆,就是放了水魔法中的高階防護魔法,在城東牆壁冰魔法陣上豎起了一麵高達兩米的冰牆。三隻岩漿蟲剛剛將身子搭在城牆上,就被這厚厚的堅冰擋住,身子一滑,重重滑落在地,不但帶倒了四五架雲梯,還砸死了不少鬼兵。火,氣,土三係魔法師乘機殺入戰團,在傭兵們的拚死掩護下用火球,閃電和泥石流將還未上城的敵軍砸得慘嚎連連。

    隨著魔法師們出現在戰場,聖騎士兵團,野澤獸隊,天馬長弓,鬥士兵團,匠族和蟻族的隊伍全部被拉上了前線,和已經占領了一部分城牆的蜥兵狼人猛鬼浴血激戰。

    辛冠軍在一片混亂中仍然找到了奮勇殺敵的傭兵王大河陵,拉著辛敢當加入了傭兵國的戰團。事實證明,這個舉動簡直救了他們一命。四麵衝殺過來的蜥兵身上穿的不是普通的蜥兵綿甲,而是暗紫色的皮甲,似乎是一種奇特的地形龍皮,十分堅固,手上的蜻蜓切刀也非常鋒利,而且它們的殺傷力和攻擊力更是驚人。如果沒有大河陵無堅不摧的斬馬刀開道,他們兩個即使有劍有盾,也難保不會被萬刃穿心。

    “你們兩個!”大河陵連續殺死了數個蜥兵指揮官,猛然迴頭一指辛敢當和辛冠軍,“去掩護那邊的魔法詩人,快!”

    辛敢當和辛冠軍轉頭一看,卻發現孟郊正抱著他大火葫蘆朝著一個岩漿蟲衝過去,在他周圍十數個蜥兵狂嘯著撲上來,十數把蜻蜓切刀似乎想要將他插成篩子。

    “小心,孟將軍!”辛敢當左手一抖,青鋒劍脫手飛出,一劍刺入一名蜥兵的背部,將它狠狠釘在地上,然後他摘下青藤弓,搭上磷光箭,連發四箭。四名蜥兵分別在頭部,胸部,腰部和脖頸上中了一箭慘嚎著撲倒在地。與此同時,辛冠軍已經大步衝到孟郊身邊,用兩麵盾牌奮力擋開了周圍蜥兵攢刺的長矛。

    “保護我啊,保護好了。”孟郊躲在辛冠軍身後,用力一拍火葫蘆,連發出兩隻火鳥。這兩隻火鳥從辛冠軍的腋下穿鑿而出,狠狠撞入擁擠過來的蜥兵陣中,頓時將十幾個蜥兵的身子點著。這些蜥兵疼得滿地打滾,慘嚎不已,瞬間整個身子就仿佛牛油蠟燭一般熊熊燃燒起來。

    “孟將軍,千萬別走火啊。”辛冠軍看著蜥兵的慘狀,心底也是一陣發寒。這個時候辛敢當已經揮舞著勇者之心殺散了殘留的蜥兵,衝到孟郊的身邊:“孟將軍,你要幹什麽?”

    “嘿嘿,今天讓你們開開眼界,看看我孟郊的能耐。”孟郊得意地一笑,抱著火葫蘆衝到岩漿蟲的跟前,將葫蘆嘴對準它顫抖的大嘴,靜靜等待著。辛冠軍和辛敢當揮舞著劍盾在他身邊轉著圈子,拚命驅趕圍上來的狼人和蜥兵。

    終於這隻岩漿蟲的大嘴在長時間的顫抖之後大大張開,一個接一個的蜥兵從它的口中飛撲出來。“就是現在!”孟郊大喝一聲,用手瘋狂地拍擊著自己的火葫蘆,一隻接一隻的火鳥連成一條瑰麗的火線,奮不顧身地撲向從岩漿蟲嘴中湧出的蜥兵。第一個蜥兵的身體被火鳥的連續攻擊所洞穿,第二個蜥兵收不住火鳥的撲擊,一個倒栽蔥摔迴了岩漿蟲的嘴裏。撲在他身上的火鳥發出一陣清越的鳴叫,拍擊著火翅,一股腦地鑽進了岩漿蟲的肚子裏。撕肝裂肺的慘叫聲立刻在岩漿衝的肚子裏響起。一股橘紅色的火苗從岩漿蟲嘴裏躥了出來,高高躍起四五米之高,照亮了黑夜。

    “喔——!”辛冠軍和辛敢當同時驚唿出來。這一次火葫蘆的進攻,足足殺死了數百個蜥兵,這條岩漿蟲估計也裝不了別的蜥兵了,肚子裏已經被屍體堆滿。孟郊這個火魔詩人的形象在他們眼中頓時高大起來。

    “我這邊搞定了,你們去幫助威廉吧,他想要清空南邊的狼人,需要人護衛。”孟郊一腳將半死不活的岩漿蟲踢下城牆,大聲說道。

    “是!”辛敢當和辛冠軍行了一個禮,立刻朝著東南城牆飛奔過去。

    東南邊因為守兵不足,上千的狼人已經從數十架雲梯中衝了上來,將數量稀少的守軍圍在中心,大開殺戒。辛冠軍舉起兩麵盾牌低著頭一路狠狠撞了過去,將措手不及的狼人士兵撞開,辛敢當揮動勇者之心將四麵八方揮動不停的狼爪砍斷砍傷,二人互相配合,一路殺進去,終於看見了隻有幾個傭兵在護衛的威廉。勞倫斯。威廉抱著自己仿佛口琴一般形狀的鍵琴不停地瞄準圍上來的狼人士兵發射著淡淡的電光,將它們電得渾身痙攣,口吐白沫,氣絕身亡。但是一個狼兵死了,卻又有四五個狼兵補充上來,眼看著他就要被越來越多的狼兵所淹沒。

    辛敢當和辛冠軍連忙趕到他的身邊。依靠著辛冠軍的盾牌,辛敢當站穩了腳跟,奮力揮動勇者之心和青鋒劍,砍斷了最前麵數個狼兵的手爪。這些狼兵極其勇悍,雖然手爪被斬,仍然執拗地擠在前列,徒勞地想用嘴去咬敵人。這樣他們的身軀反而擋住了後麵的狼兵,為威廉爭取到了寶貴的時間。

    “趕快啊,勞倫斯將軍!”辛敢當大喝道。

    “好嘞!”威廉奮力揮動右手,瘋狂地按動著琴上的按鍵,演奏出一連串狂野奔放的旋律,震得人心頭狂跳,雙耳雷鳴。他激烈地彈奏了足足三分鍾,就在辛敢當和辛冠軍幾乎以為自己的耳朵就要被他的琴聲震聾時,一聲大喝傳入耳際:“閃電狂歌鏈!”

    一道耀目的淡青色閃電從威廉的琴頭冒起。辛敢當和辛冠軍嚇得大叫一聲一左一右趴倒在地,生怕被誤傷。這道淡青色閃電猶如一條匹練衝入狼兵的陣中,擊打在一個狼兵身上立刻彈開,分成數股,繼續尋找著自己的目標,當它們繼續撞擊在狼兵身上,則立刻再次分出數股。這樣受害的狼兵從一個變成了十個,從十個變成了一百個,到最後,幾乎所有東南城牆上的狼兵都被淡淡的青光所籠罩。

    “啊哈哈,狼崽子們,聽聽我威廉的歌。”威廉激烈地按動著腰畔的琴鍵,奏出一段更加瘋狂混亂的琴樂,

    “這個世界欠我的太多,

    今日各位聽我說說,

    我不想做沒錢的詩人,詩人的日子不好過,

    我不想唱無聊的歌曲,歌詞太深我也不願琢磨,

    我更不想一朝富貴,有錢的家夥隻知道擺闊。

    我隻想要一壺好酒,看到沒錢的詩人,我就請他喝上一杯,

    我隻想要一場好醉,聽到無聊的歌曲,我已蒙頭大睡,

    我隻想要一個美麗的姑娘,如果有機會,我要讓她一朝富貴。

    可憐如今的我,有酒無友,有歌無醉;

    沒錢沒女人的蠢才,人生隻是一場浪費……”

    隨著他狂亂激烈的歌聲,所有被閃電擊中的狼兵都痛苦地幹嚎著,用手爪拚命地按住耳朵,混身上下被一股股激蕩的藍色電流所圍繞,身體一陣陣地打著顫。當威廉的歌聲唱到高潮之時,所有狼人同時高高挺起胸膛,整個身子都仿佛被無形的電力抬到了空中,耳旁閃爍著青蘭色的光球,血紅色的眼睛滲出絲絲血水。接著,它們同時狂吠一聲,烏黑的血漿從它們的耳孔中噴射出來,形成滿空血花。當威廉的歌聲結束之時,整個東南城牆已經被七扭八歪的狼兵屍體所覆蓋。

    “好厲害啊!”辛冠軍看著滿地屍體,膽戰心驚地說。

    “我差點以為自己也要挺不住了……”辛敢當小聲說道。

    “我這邊搞定了,你們去城東看看吧,傭兵王也許需要你們。”威廉扶正了鍵琴說道。

    “是!”辛家兄弟如今對他須仰視才見,忙不迭地應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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