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人是要唱歌的,我看到辛敢當你身上有個葫蘆琴,似乎有兩下子,給我們表演一段,看看你們的歌謠水平,然後我們再決定誰來做你們的詩人導師。”看到雪狐冼坐迴自己的座位之後,拜倫在艦長椅上扭動了一下身軀,換了一個更加舒服的姿勢,將手握在一起,搭在桌麵上,其他詩人營的將領臉上也露出了好奇的神色。

    “哦,殿下是要聽我們唱歌嗎?但是,我們該唱些什麽呢?”辛敢當從背上取下葫蘆琴捧在手中。

    “什麽都行,我們隻是想聽聽你們的節奏感,嗓音和技巧如何,也好因材施教嘛。”一旁的雪娥柔聲說,“不要緊張。”

    “哦,”辛敢當捧著葫蘆琴朝辛冠軍使了個眼色。辛冠軍心領神會地點點頭,抬手從背後的十一袋中取出一枚鐵盾,斜斜抱在左手,右手朝辛敢當伸出一個大拇指,表示自己準備好了。

    辛敢當緊張地咳嗽一聲,對眾人說道:“我給大家唱一首《我要上茅房》,這個是地府冥河渡上的歌謠,現在在地府的酒家中很流行。”

    說到這裏,他不敢去看眾人的臉色,飛快地低下頭,手指靈巧地撥動著葫蘆琴上的琴弦,演奏出一曲悠揚流暢的琴音:“鄰家的姑娘,我夢中的新娘,她約我到河邊,說要和我看磷光。”

    辛冠軍揮動右掌敲擊著左手的鐵盾,伴隨著辛敢當的琴音,打著鼓點:“她說磷光象那父親的眼,冥河有著母親的柔,岸邊的河工象月老,而我就像她的新郎。”

    辛敢當一旦唱起歌來頓時進入了物我兩望的境界,閉上眼睛全身投入樂曲之中:“她說今夜風兒輕柔,她說今夜磷光正好,她說今夜完美無缺,她說今夜要我擁她入懷。”

    “為什麽啊,為什麽!”辛冠軍搖頭晃腦地用力敲擊著盾牌,辛敢當的琴音也轉為歡快,“為啥吃那黃豆糠,為啥吃那炸大腸,吃到半飽不知足,還要喝那跑肚湯。”

    “今夜她要約我看磷光,今夜她要做新娘,今夜人約黃昏後,而我卻要上茅房,哎呀呀!”辛敢當唱到這裏,和辛冠軍一起歡快地跳起了小步舞,一邊跳一邊放聲高唱:“我要上茅房,我要上茅房,暴飲暴食要不得啊,今夜隻能上茅房。拉拉拉拉拉拉拉拉,拉拉拉拉拉拉拉拉……”

    他們的歌才唱到一半已經被蔓延整個艦長室的大笑聲所淹沒。

    辛敢當和辛冠軍收起葫蘆琴和鐵盾,提心吊膽地等待著這些笑得前仰後合的詩人們做出評價。

    拜倫雖然也忍不住笑,但是他畢竟自控能力最強,第一個止住了笑容,轉頭對周圍的將領問道:“你們覺得怎麽樣?”

    孟郊一邊笑一邊抹眼淚,咳嗽了半天才啞聲道:“還行,歌比較新鮮,以前沒聽過。”

    “有感覺,我不管你們怎麽說,我有感覺。”威廉。勞倫斯一邊用力鼓掌,一邊搖頭晃腦地讚歎道。

    “粗俗一點,不過天真爛漫,是兩塊好料,領主你決定吧。”雪娥從懷中掏出一塊雪白的手帕輕輕地擦著眼睛。

    “我本來就想把他們留在我身邊訓練一下,但是怕你們覺得這兩個家夥不夠資格。現在既然你們都覺得不錯,我就收下他們,讓他們在我身邊見習一下,看看是否是可造之才。”拜倫笑著說。

    “好啊,你們兩個有福氣啦,雷奈大人親自做你們的導師,還不過來行禮。”孟郊欣喜地朝辛敢當和辛冠軍說道。

    辛敢當和辛冠軍大喜過望,連忙來到拜倫身邊躬身行禮,齊聲道:“師父!”

    “好,好!”拜倫似乎也感到非常高興,他從懷裏掏出一本薄薄的歌集遞給辛敢當:“你們以後有空閑就看看上麵的曲子,這是這些年來我收集的一些旋律,比較適合在戰場上使用,你們要好好記牢,知道嗎?”

    “是!我們記住了!”辛敢當興奮地拿過歌集,辛冠軍對他瞪圓了眼睛,抬手將歌集從他手裏搶過來,小心地放到十一袋中。

    “下麵我們要討論一下昨夜的突襲……”拜倫說到這裏微微一頓。

    辛敢當機靈地問道:“師父,要我們出去嗎?”

    “不用,你們站到我後麵去吧,畢竟,你們現在的軍銜還是我的親兵,站好崗。”拜倫搖頭笑道。

    “是!”辛敢當和辛冠軍精神抖擻地應了一聲,挺胸疊肚地在他身後標槍般站立。

    “這件事十分詭異,到底誰能將這麽高階的黑魔法附在鐵羽鷹王身上?”野狐冼用力撓著頭,困惑地說,“按理說,因為鐵羽鷹王對於物理傷害的天然抗性,它的魔法抗性是極低的。但是附在它身上的黑魔法居然將它的抗性提升到如此驚人的地步,這個人黑魔法藝術的造詣實在太可怕了。”

    “領主殿下,我有個想法。”雪娥忽然開口道。

    “你說。”拜倫點點頭。

    “這個魔法不是一個人能夠施展的。我有理由相信施法的人至少有兩個以上。”雪娥沉聲道,“鐵羽鷹王乃是近神的魔獸,普通的馴獸師根本無法將它降服。如果想要馴服一隻鐵羽鷹王必須有三個以上的神獸級馴獸師。在天河穀,有能力擁有這樣級別馴獸師的人除了幾個數得上名字的富豪,隻有皇室貴胄或者國家政權。再加上這樣頂級的黑魔法,我認為施放這隻鐵羽鷹王來攻擊旗艦的,應該是一些持不同政見的天河穀權貴,甚至是某些對我們玫瑰同盟陽奉陰違的國家元首。”

    “會是誰呢?他們的目標直指玫瑰同盟的核心,甚至想殺領主殿下,說明他們根本不在乎赤潮的入侵。”威廉。勞倫斯厲聲道,“這表明或者他們手上有著足以抵抗赤潮的實力,或者他們根本不怕整個天河穀被夷為平地。”

    “雲上國不怕赤潮,他們本來就建國在空中。”孟郊一拍腦子,靈光一動。

    “不可能,夜。拉吉爾元帥是天河穀最堅決的抵抗赤潮者,而雲上國元首哥納。克裏默大師對她的所有決定都百分之百的支持。一定是別的人。”雪娥搖頭道。

    “現在在龍之聯邦,魂師社團似乎有些異動。聽說不少魂師有意通過黑魔法得到不死之軀,導致國中不死人數量逐年上升。”威廉。勞倫斯一邊搓手一邊苦苦琢磨。

    “鵬帥江雄已經燒死了一大批不死人核心社團的會員,龍之聯邦的議會公布了一係列議案,支持江雄取締不死人合法性的法案。至少在表麵上看來,龍之聯邦沒有任何問題。”雪娥翻查著手中的資料,無奈地說。

    “資料顯示香水聯邦和天馬帝國很多貴族都在鼓吹搶奪星坑盆地和紫海羅洲的浮壤,想要建立天上帝國,和雲上國爭奪天空。如果他們成功的話,這些人是不怕赤潮的。”雪娥忽然抬起頭來,從一疊資料中抽出一張紙,高聲道。

    “這些暫時都是在野黨發出的唿聲,充其量不過是讓他們在下一次競選的時候多拉一些選票,不會有多大的效果。如果他們能做出這樣驚人的動作,可能早就發動政變了。”威廉。勞倫斯笑了起來。

    “傭兵公會的總會長刺瀛一向視領主為死敵,當初領主支持上一代傭兵王刺爵的決定,將現任傭兵王大河陵扶上王位,刺瀛肯定一直在暗中尋求報複。”孟郊用力一拳砸在桌子上,沉聲道。

    “刺瀛也許擁有獲得鐵羽鷹王的能力,但是他和麾下的傭兵根本不懂得黑魔法,就算他想要暗殺領主,也不懂得用這麽高杆的方法。”野狐冼長長歎了一口氣,搖頭道。

    拜倫聽著麾下將領們熱火朝天的議論,仿佛出神一般雙眼望著遠處,一言不發。這些將領討論了一會兒,都發現了他的異狀,不禁同時向他望來。

    “哦,”感受到他們對自己的注視,拜倫從神遊中幡然醒轉,自嘲地笑了笑,“我又走神了?老了。”

    他站起身,信步踱到艦長室的窗前,看著窗外的雲海:“多少年了,兩百五十年?我們這些老一輩的英雄在光輝的頂端站立得太久,也許連宇宙中的神祗也感到厭煩了吧。”

    “領主殿下!”野狐冼,孟郊,威廉和雪娥同時站起身。

    “我們已經被自己的光芒遮住了眼睛。”拜倫感慨地說,“新一代的黑暗力量正在天河穀蓬勃升起,而代表光明的我們卻已經開始疲憊。也許這是自然的循環,黑暗與光明永無休止的較量。而我們正從勝利者的巔峰靜悄悄地滑落。”

    “不,在領主殿下的帶領下,我們將會永遠無往不利!”野狐冼激動地說。

    “你們有沒有想過,為什麽這次赤潮會提前一千年到來?”拜倫沉聲問道。

    他的話令艦長室內的將領們一時之間全部沉靜了下來,每個人的臉上都露出遲疑困惑的神色。

    “他們聞到了天河穀上空飄蕩的罪惡和恐懼。他們被這黑暗的氣息所吸引,按耐不住自己強烈的貪婪和渴望,終於打破了數萬年的禁忌,向我們發起了進攻。即使這一次赤潮我們能夠獲勝,下一次赤潮會在何時到來?這……已經沒人能夠知道。”拜倫說到這裏,本來筆挺的身軀忽然鞠僂了起來,仿佛一瞬間老了幾十歲。

    “領主殿下,我們……我們該怎麽辦?”雪娥顫聲問道。

    “夜襲事件也許是一個巨大陰謀的前奏,也許是一次黑暗勢力的示警,在沒有任何消息的支持下,我隻能得出這樣模糊的結論。我希望你們從今天開始,提起十二分的精神,隨時注意任何令人懷疑的線索,並互相交換情報。敵人躲在陰暗的角落,而我們卻在陽光燦爛處站立,這讓我們顯得格外脆弱。這一次赤潮作戰,我們不但要對抗赤潮戰士,還要提防背後的冷箭。敵人顯然是衝著我們玫瑰詩人營來的,從此每一個詩人出門必須結伴而行,在戰場也需要組成一伍以上的隊伍,絕對不可以落單。希望玫瑰同盟的先輩們保佑,這一次我們能夠從戰場上活著歸來。”拜倫說到這裏,輕輕歎了一口氣。

    “是!願曆代先輩保佑!”眾將領挺直了身子。

    “你們出去吧,將我的意見轉達給所有的士兵。”拜倫揮了揮手。

    “是!”眾人齊刷刷敬了一個軍禮,以野狐冼為首,魚貫走出了艦長室。

    看到他們走出了艦長室,拜倫疲憊地用力扭了扭脖子,忽然轉頭對辛敢當說:“你的那首《我要上茅房》,再給我演奏一遍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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