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2)


    念善迴去後,拚命在腦海中尋找關於定王的消息。


    她隻知道定王宋驍是皇七子,母妃李氏無寵,在一眾皇子中,他也並不受寵。來京中這半年多,她知道了靖安侯府並算不得京中的頂級世家,隻能勉強稱得上一流末尾。


    所以小姑姑才會被指給定王為妃罷?


    靖安侯府在朝中沒有居於高位的子弟,她祖父靖安侯年事已高,大伯父靖安侯世子江行遠資質平平,眼見靖安侯府就要衰落下去。


    “姐姐,吃點心。”念容舉著自己的點心要送給姐姐,可念善一直沒迴應,她才著急了。


    念善迴過神,看著才四歲的妹妹,露出溫柔的微笑。“多謝容姐兒,姐姐不餓,你吃罷。”


    見自己姐姐態度堅決,念容才捧著芙蓉糕很珍惜的吃了起來。


    鄭氏掀了門簾進來,招了招手叫念善到角落裏。


    “善善,我看你帶迴來的匣子裏,可是不少首飾,得花幾百兩罷?”鄭氏低聲道:“咱們在侯府已經受你小姑姑恩惠頗多,咱們做人不能太貪心,還是送迴去罷?”


    念善滿腦子都是小姑姑和周三叔要被拆散的事,見狀道:“娘,我明白您的意思。隻是小姑姑有心送我,我立刻就還迴去,豈不是辜負了小姑姑的一片心意?”


    更可況,小姑姑正為親事愁眉不展,她沒道理再因為這些小事去打擾。


    “往後咱們在別處還上也就是了。”念善見娘親還想再說什麽,忙道:“您不用擔心。”


    自從入了侯府後,萬事都是小姑子幫襯著。鄭氏知道她們母女三人不受待見,便愈發謹慎小心。


    小姑子是侯府嫡女,養尊處優著長大,哪裏還需要她們幫忙呢?


    隻是這個家竟要靠十歲的大女兒支撐,鄭氏有些底氣不足,見女兒這樣說,也沒有再勸。


    念善迴到房中洗漱更衣,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


    沒有直接下旨,就是此事還有迴轉的餘地。


    她頭一個想法就是要讓周三叔知道。


    忠勇侯府是京中的頂級世家,連端王也一直在拉攏忠勇侯府。作為侯府世子,縱然周無逸有紈絝之命,他仍是京中無數貴女想嫁的人。


    端王宋馭是最得皇上寵愛的皇子,有傳言說端王即將入住東宮。且端王跟定王不對付,雖說定王不得寵,年輕輕輕卻是有軍功在身,他在軍事上的天賦極高,已經令端王忌憚。


    小姑姑的親事能由祖母說出來,大概是祖父已經點了頭的。


    小姑姑深得祖父寵愛,否則自己和娘親妹妹也沒那麽容易迴來。祖父既是讓小姑姑嫁過去,莫非祖父是看好定王?


    想到今日在街上看到的定王宋驍,他年輕的麵龐透著沉穩淡然,看起來像個心性堅定的人。


    念善腦海中閃過一道靈光。


    定王出現在銀樓旁,是不是給喜歡的女子在挑選首飾?


    周三叔一定能跟定王說得上話,讓他打探一下,定王有沒有喜歡的人?


    京中那麽多世家貴女,靖安侯府不能給定王支持,定王又不喜歡自己小姑姑,他娶誰不一樣呢?


    得到這個想法後,念善心中反而安定下來。


    縱然自己的念頭幼稚些,還能找小姑姑和周三叔商量,總能有辦法的。


    天無絕人之路。


    ……


    第二日,念善去琳琅院找江萱時,發現自己小姑姑的眼睛紅彤彤的。


    念善知道內情,卻不好直接就點破。


    “小姑姑,您是不是哭過?”念善隻得裝作不知道的樣子,關切的問道:“是出了什麽事嗎?”


    江萱搖了搖頭,開口時嗓音有些沙啞。


    “我沒事,善善不用擔心。”江萱摸了摸她的頭,溫聲道:“今兒咱們學論語,你把前日咱們學的默一遍給我瞧瞧。”


    念善的進度跟不上姐妹們,便由江萱單獨教導她。


    為了討小姑姑歡心,每次迴去後念善都會背得滾瓜爛熟,這次也不例外。


    在江萱拿著書出神時,念善已經又快又好的寫完了。


    念善沒有打擾她,撂下筆後靜靜的等著。


    等江萱迴過神來,才發現念善托著雙頰,正瞬也不瞬的望著自己。


    察覺到她的目光,念善乖巧的將自己默好的功課遞上去,並拿出帕子,替她擦了眼淚。“小姑姑不哭。”


    這時江萱才意識到,自己竟不知不覺的流淚了。


    “善善。”江萱強顏歡笑道:“小姑姑沒事,你別擔心。”


    她知道念善早慧,迴侯府這半年多來更是懂得察言觀色,小心翼翼的討生活。


    江萱本想掩飾過去,卻見念善道:“小姑姑能跟我說說,究竟是出了什麽事嗎?”


    念善不過才十歲而已,可臉上已經沒有了稚氣,反而有種遠超年齡的沉穩。江萱驀地想起她倒在自己麵前時的情形,善善是個比自己心性堅定且果決的孩子。


    明明兩人差了輩分,江萱卻寧願跟善善說,也不想去跟哥哥嫂子們吐露心聲。


    “聽爹娘的意思,是想讓我嫁給定王。”江萱說著,不由紅了眼圈。“賜婚的聖旨,不日就要下來了!”


    難怪小姑姑這樣難過!


    她把昨夜自己想的,告訴了江萱。


    “小姑姑,這事祖父怕是已經拿定了主意,或許可以從定王身上下手。”念善從容的道:“這件事也該讓周三叔知道,他或許會有更好的辦法。”


    雖說京中多說周無逸紈絝風流,可若他真是如此不堪,小姑姑也不會喜歡上他。


    “娘和哥哥知道我跟周無逸的事,怕是不會再讓我出門。”江萱明顯動了心,卻又有些為難的道。


    念善湊到江萱身邊,小聲的道:“小姑姑,你掩護我,我出去一趟比你容易些。”


    江萱遲疑片刻,終於還是點了頭。


    ……


    江萱讓人去落雲軒知會鄭氏一聲,說是把念善留在身邊解悶。


    鄭氏母女三人本就仰仗著江萱,自然沒意見。


    等到了傍晚,念善換了套小丫鬟的衣裳,跟著廚房的劉媽媽一起出了府。


    她手裏捏緊了小姑姑給的信,匆匆的往城西一間茶樓趕去,這裏是周無逸的私產,能以最快的速度送消息給他。


    當念善走到半路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這條路她記得很熟,所以心中並不害怕也不慌張。


    她按照原先穿過的近路,需要走一條長胡同。當念善加快步伐就要走過去時,忽然發現牆角正靠著一個人。


    天色已經很暗,念善看不清他的容貌,心裏還有些發毛。


    當她走近時,聞到一股濃烈的血腥味,更是心中打鼓。


    理智上她知道自己要快些去送信,不該多管閑事,可見死不救,也著實是個艱難的決心。


    她匆匆從他身邊路過時,他忽然睜開了眼。


    這雙墨色的眸子——借著遠處高樓微弱的光,念善認出了他。


    這是……定王宋驍?


    天色極暗,即便已經適應了一會兒的念善也看不清他傷在何處,也不知他傷得多重。


    念善被那雙眸子看著,心中發毛。


    她動也動不了——不僅僅是害怕,她腦子飛快的轉了起來,這或許是個機會!


    看起來定王尚且還能支撐,她不救大概也不會有性命之憂。


    可是定王已經瞧見了她,如果她見死不救,萬一最壞的打算小姑姑嫁過去,定王定然也會因此時記恨。倒不如做了這個順水人情,或許能因此換得小姑姑解脫。


    這樣想著,念善怯生生的靠近,小心翼翼的問道:“你、你是受傷了嗎?要不要幫忙?”


    宋驍聞言有些驚訝,他沒想到這個看起來嬌滴滴的小姑娘,竟然敢靠近他。


    自己身上的血腥味很濃,臉色不用說亦是冷漠嚇人,竟沒嚇到小姑娘?


    “我,我叔叔家就在附近,要不要去包紮一下?”念善見定王那雙墨色眸子瞬也不瞬的盯著自己,心裏害怕,麵上卻強撐著道:“你、你好像傷得很嚴重!”


    宋驍終於動了,他從陰影了走了出來,神色淡淡的道:“不必了。天色已晚,小姑娘快迴家。”


    定王在京中怎麽還會受傷?


    念善驀地想起端王和定王之爭,難道於此有關?


    隻是這機會太難得,念善咬了咬牙,伸出手顫顫巍巍的牽住了他的衣袖。


    “你、你還是去罷——”盡管再給自己鼓勁兒,她也是個十歲的小姑娘,還是害怕的。“流血過多是會死人的!”


    頭一次有人敢當麵咒他,可宋驍卻沒有半分不悅。


    小姑娘雖然害怕,卻還是緊緊的攥著他的衣袖不肯放開。


    忽然,宋驍聽到了不遠處傳來的聲音,神色頓時警覺起來。


    這次他反手攥住了念善的手腕,提著一口氣,帶著她飛快的往胡同盡頭走去。“你叔叔家在哪兒?”


    念善忙指了指一道不起眼的門,摩挲著磚縫裏的鑰匙,打開走了進去。


    這裏是茶樓的後門。


    念善忙找了一間空房子,讓定王先等她片刻。


    做了這樣大膽的決定,自然還要找周三叔商量,免得釀成大禍。


    “張掌櫃,能給周三叔送給信兒麽?讓他來這裏一趟,我有急事要找他!”念善焦急的道。


    張掌櫃認識念善,沒有多問,忙答應了下來。


    念善找夥計要了幹淨了布巾和止血的藥粉,匆匆跑進了定王所在的房間。


    宋驍正警覺的抱劍而立,見來人是方才的小姑娘,才暗中鬆了口氣。


    “你、你先止血吧!”念善還是有些怕他,屋子裏沒敢點燈,借著外麵隱隱燈光,宋驍沾了血汙的臉,像是地獄羅刹一般。


    若不是昨日在街上見過,念善還真不敢帶這樣的人迴來。


    說完,她便小心的關上了門,自己退了出去。


    宋驍捏著她送來的藥粉和布巾,心中微動。


    她好大的膽子,竟敢救自己。看起來她並不是尋常人家的小姑娘,這間茶樓的主人又是誰?


    宋驍因為失血過多已經唇瓣發白,他隻得提起精神來,先給自己止血。


    這時念善正焦急的等著周無逸來。


    忽然,一行身穿羽林衛官服的人,來問茶樓中見沒見過一個受了傷的、形跡可疑的人。


    念善的心簡直提到喉嚨中。


    她坐在一樓的角落裏,麵前放著一疊點心和一壺茶。


    羽林衛已經在茶樓中搜查,念善開始想著自己的決定是不是錯了——


    有個羽林衛見念善獨自坐著,一個漂亮的小姑娘,還是極其引人注目的。


    他走到念善跟前。“你一個人在這兒做什麽?”


    念善顫顫巍巍的站起來,像是被嚇壞了一樣。


    掌櫃的忙道:“這是我們東家的侄女,在這兒等東家迴來。”


    羽林衛點點頭,本來要走了,卻突然轉身。


    他審視著念善,冷冷的道:“你身上是什麽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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