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既是鬧出這樣的事來,兩家想要結親怕是不能了。


    原本康郡王還想請宋驍賜婚,風風光光的讓女兒出嫁。康郡王妃聽了心中打鼓,愈發懊惱自己的莽撞,也暗自埋怨皇貴妃太急切了些。


    對於宋驍的安排,康郡王妃忙謝恩,別的話一句都沒說。


    見康郡王妃識趣,宋驍讓皇貴妃送她離開。


    “妾身勞煩娘娘著實過意不去。”康郡王妃怕皇貴妃借機生事,忙道:“這事就到此為止,若不能結親也是兩個孩子沒緣分,妾身也不強求。”


    “若為此事牽連娘娘您,便是妾身的不是。”


    康郡王妃的退縮之意分明,皇貴妃看得更是心頭火起。


    “郡王妃求到本宮這兒,本宮要幫你,你反而打起退堂鼓?”皇貴妃麵色不悅,神色冷淡道:“還是說聽到事關嘉貴妃,郡王妃這就怕了?”


    無論是皇貴妃還是嘉貴妃都是她得罪不起的,康郡王妃隻得陪著笑臉說好話,但還是表示不想再追查。


    “這後宮之中還是以本宮為尊,嘉貴妃她還沒當上皇後吧?”皇貴妃見她如此,冷冷的道。“素絹,送客。”


    康郡王妃忙起身告退,也不敢再說什麽。


    “娘娘,您不該此時跟皇上置氣。”香莞待人走後,才到了皇貴妃身邊低聲勸道:“且不說嘉貴妃本就有寵,便是看在她懷著身孕的份上,您也不該咄咄逼人,愈發把皇上推到嘉貴妃身邊。”


    皇貴妃閉了閉眼,再睜開時隱約閃動著水光。


    “本宮不甘心!”她咬牙切齒道:“憑什麽江念善不費吹灰之力就擁有了這一切?兒女雙全、皇上的寵愛,如今怕是滿京中都看出來,本宮隻是個擺設!”


    “若是懿賢皇後得皇上敬重,本宮認了,誰讓當初本宮沒有破釜沉舟的勇氣?”皇貴妃冷笑一聲:“江念善有什麽?一張好看的臉?還是憑她不知羞恥的在懿賢皇後病重時爬了皇上的床?還懷上了孽——”


    想到平日裏奶聲奶氣、聲音軟軟的叫她“娘娘”的大皇子,皇貴妃終究沒說出“孽種”二字。


    聽自家主子越說也不對勁兒,香莞嚇了一跳。


    “娘娘慎言!”香莞忙勸道:“既是皇上不讓您繼續查這件事,就是想要瞞住。您何必非要跟皇上對著幹?”


    皇貴妃搖了搖頭,唇邊露出一抹苦笑。


    “本宮這些年在後宮,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皇貴妃攥緊了帕子,咬牙道:“皇上若想架空本宮,為了給他心愛的女人鋪路,本宮不可能坐以待斃!”


    香莞看在眼中,急在心上。


    接連而來的兩件事,讓自家娘娘愈發沉不住氣。


    娘娘是一顆真心喜歡皇上的,可皇上專寵嘉貴妃,愈發連後宮都不來了,娘娘豈能甘心?


    “安排人去行宮,查當時在行宮養胎的人是誰。再去皇陵中打探,嘉貴妃當時是否真的在。”皇貴妃眼中淚光閃動,她緩緩的道:“本宮要知道真相。”


    她情願撕開血淋淋的傷口,也不想一直裝傻充愣,糊裏糊塗過完一生。


    她也有自己的驕傲。


    ……


    瑤華宮。


    得知康郡王妃去了昭陽宮,不多時皇貴妃又去了福寧殿後,念善便知道是有人發難了。


    若非針對她,皇貴妃怕不會如此急切。


    “娘,容姐兒,你們不用擔心。”念善安撫的笑笑:“我心中有數,皇貴妃翻不起風浪來。”


    念容和鄭氏愁眉不展,兩人點點頭。她們知道念善要處理這事,便借口先迴府。


    念善沒有多留她們,將昨日準備的好各色賞賜讓她們帶迴去,親自送到了宮門前。


    “娘娘多保重。”鄭氏看著念善有一萬個不放心,自從念善入宮的那一刻起,她就沒能安心過。“您不必再送了。”


    哪怕念善已經有了一雙兒女,哪怕她又懷了皇嗣。


    在她心裏,善善倒不如嫁一個尋常人家,也免得擔驚受怕。


    等一會兒見了皇上,善善還不知道要怎麽解釋……善善身邊的大宮女被叫了去,怕是果真牽連到善善。


    鄭氏憂心忡忡的離開,意溪扶著念善仍舊迴到了殿中。


    陪著月月蕩了會兒秋千,念善覺得腰上發酸,便哄著她迴殿中玩。


    映月已經去了好一會兒,還沒有迴來。


    念善猶豫著是否讓人去打探消息,便聽到通傳聲說是皇上來了。


    聽到自己父皇來了,月月也不用念善牽著,自己邁著小短腿兒往外跑。隻見宋驍牽著熠兒,身後跟著衛吉勝和映月,同平時一樣走了進來。


    “父皇,抱。”月月撲到了宋驍身邊,抱住了他的腿。她看到朝著自己笑的熠兒,仰著小臉奶聲奶氣的道:“父皇也抱哥哥。”


    對於女兒的要求,宋驍自然滿足。


    他抱起了兩個孩子,走到了念善身邊。


    “皇上,您來了。”念善笑笑,和往常一樣並沒有行禮。


    宋驍見念善獨自帶著月月在外麵,奇怪的道:“三夫人和容姐兒怎麽沒在?”


    “娘親和妹妹先迴去了。”念善沒有掩飾,再迴到殿中時,才解釋道:“英國公府和康郡王府的事,妾身家裏也知道的,加上今日的情形,她們不適合久留。”


    熠兒知道父皇母妃有話要說,主動牽著妹妹去偏殿玩翻花繩。


    宋驍拿出了作為證物的那方雪青色帕子。


    “娘娘,這帕子確實是您所繡。”映月在一旁道:“在您生大公主前,那日德妃娘娘來咱們宮中。您送給了德妃娘娘拭汗,當時許是德妃娘娘恍惚,竟帶走了。”


    當時娘娘怕這些貼身小物容易被有心人拿來做文章,還特意跟皇上解釋過。


    之後兩年過去,並沒因這方帕子而生出事端,這件事便被漸漸淡忘了。


    映月是在向失去記憶的念善解釋,也是在宋驍麵前說明自家主子的無辜。


    宋驍也記起,念善確實曾向自己提過。


    “沒錯。”念善接過帕子,仔細看了看,又讓映月取她之前繡過的帶祥雲紋飾的荷包。“皇上您看,妾身收針時的習慣,跟帕子是一樣的。”


    這帕子是從德妃手裏流出去的沒錯。


    “是德妃。”宋驍眸光微沉,原來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德妃已經有如此多的小動作。


    先前他太輕信德妃,以至於縱容了她。


    “皇上,雖是由皇貴妃挑起事端,可妾身不信是皇貴妃刻意安排。”念善從容的道:“至於德妃娘娘,妾身僭越,請您先靜觀其變。”


    宋驍挑了挑眉,等著她解釋。


    “今日這事出來,妾身本該因此擔驚受怕,畢竟謠言傷人,卻也捉摸不到。”念善不緊不慢的娓娓道來:“妾身懷有身孕,若情緒起伏過大,必定影響肚子裏的孩子。”


    再加上德妃又暗中派人調換了佛經,李太醫說佛經用藥水浸泡過。


    至於成分,有不少是容易致人滑胎的藥材。但這些劑量的吸入,還不足以讓她小產。


    德妃便想著要利用皇貴妃,利用謠言讓她先亂了心神。


    “眼下妾身更擔心皇貴妃。”念善撫著高高隆起的肚子,微蹙著眉道:“您和妾身都知道始作俑者不是皇貴妃,皇貴妃至多是發現這個機會,想借此打壓妾身。”


    雖說因著先前的舊事和如今她們的身份,皇貴妃並不喜歡她。隻是皇貴妃喜歡孩子,對熠兒和月月都很好,兩邊都相安無事。


    可如今皇貴妃分明動了想搶走大皇子的心思,自然希望傳出些她德行有虧,不配撫養大皇子的流言。


    “妾身想請皇上勸一勸皇貴妃。”念善抬眸看向宋驍,神色坦然。“這事本與她無關,還請皇貴妃不要再插手。”


    若同時拉皇貴妃下水,德妃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宋驍聞言,凝視了念善好一會兒,才點了點頭。


    他不計較流言,甚至仍然信重霍治臻,是不想傷了善善;而善善能顧全大局,是不是心裏仍然沒他的位置?


    “你放心,朕絕不姑息德妃。”宋驍神色間透著幾分銳利冷意。


    念善輕聲應下。


    用過午膳後,宋驍迴了福寧殿。


    蘭心服侍念善歇下,她低聲道:“娘娘,宮中若仍有皇貴妃,對於皇後來說絕不是一件好事。”


    如今的形勢再清晰不過,皇後之位的不二人選便是嘉貴妃。


    “我讓皇上提醒皇貴妃,是有兩個意思。”念善神色平和的道:“若皇貴妃因此能看清現實,放下執念,我能容下她;若皇貴妃執意如此,皇上的話會讓她徹底逆反,來針對我。”


    宋驍的話可能是警醒,也可能是刺激,皇貴妃不得不做出選擇。


    念善將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垂著眸子笑了笑:“我並不是什麽良善之人,若她們一再觸犯我的底線,我也絕不會輕輕放過。為了孩子們,我也會坐穩自己的位置。”


    蘭心看著念善,眼眶發澀。


    若是懿賢皇後還在,指不定要多心疼。


    “蘭心,不必為我難過,這也是我的選擇。”念善抬眸,眼中已是一片坦然。


    她從來不後悔。


    ……


    德妃自迴宮後就一直留在慶福宮養病,並沒有外出。


    平日裏除了皇貴妃來看過她兩次,英妃和敬妃分別帶著唐美人她們來過一次,自此就冷落了下來。


    最要緊的是,宋驍隻探望過一次,就再沒來過。


    “娘娘,您該用午膳了。”忍冬提著食盒走了進來,德妃靠在大迎枕上,麵上仍未見紅潤之色。


    “皇貴妃铩羽而歸?”德妃示意她放在一旁,垂了眸子淡淡的問道。


    忍冬遲疑片刻,還是輕輕點了頭。


    皇貴妃帶著康郡王妃迴了昭陽宮後便沒了下文,皇上仍舊帶著大皇子去了瑤華宮,與往日並無不同。


    德妃死死的攥住了帕子。


    “娘娘,嘉貴妃懷著身孕,皇上必會優待她。這懷疑的種子既是已經種下,皇上便會追查此事。”忍冬寬慰她道:“您千萬要沉住氣,別熬壞了自己的身子。”


    沒錯,有哪個男人能容忍自己女人,竟和別的男人有染,哪怕僅僅是謠言——


    德妃定了定神,扶著忍冬的手坐了起來。


    “皇貴妃因為大皇子的事和今日皇上的表現,必定心中不快。”她露出嘲諷的神色,道:“皇貴妃若是還能忍,本宮才佩服她呢!”


    皇貴妃本就離皇後之位一步之遙,等江念善生下肚子裏的孩子,怕是皇貴妃就要屈居在江念善之下。


    懿賢皇後在時,皇貴妃就一直被壓著;懿賢皇後薨了,她怎麽甘心被另一個姓江的人壓著?


    這是她最後的機會。


    “娘娘,聽說嘉貴妃日日給懿賢皇後抄經,每日少說也有兩個時辰。”忍冬撿著能讓德妃高興的事情說,她低聲道:“莫非皇貴妃驚動了嘉貴妃,嘉貴妃心中有愧才……”


    德妃麵色稍霽。


    “留意瑤華宮的動向,雖是咱們無法安插人,隻留意李太醫去請脈的次數。”德妃叮囑道:“借著給本宮去取藥的機會,打探嘉貴妃最近有沒有胎動頻繁、腹中隱痛的情形。”


    忍冬答應下來。


    江念善想借著龍鳳胎的吉兆更進一步,她就要這對孩子胎死腹中——


    德妃眼神驀地變得陰鷙。


    “把藥取來,本宮從今日起開始泡藥浴。”


    忍冬聞言有些猶豫,這藥是有毒性的,對自家娘娘身子也有損傷。“娘娘,不若讓奴婢來,奴婢比您還身子骨好些……”


    德妃笑著搖了搖頭。


    “好丫頭,本宮知道你心疼本宮。可這事非得本宮來不可,一來你不能近身,二來本宮這些日子喝得藥,能更好激發藥性。”


    忍冬這才不再堅持。


    娘娘這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法子,她越來越不認同。


    對上嘉貴妃,娘娘已經用過了兩次。


    娘娘執念已深,隻希望娘娘能實現心願,早些停手!


    ……


    等到李太醫送來結果時,念善沉默了許久。


    “娘娘,此事已證據確鑿,您可以向皇上稟告。”李太醫知道念善定然傷心憤怒,他怕念善藏在心中不提,對身體損傷。“臣這就啟封懿賢皇後的所有脈案,舉太醫院之力,很快就能有結果。”


    鳳儀宮中他們取迴來的木料是有問題的,被人動了手腳,被換上的這塊看上去跟普通木料無異,實則其中已經沁入了毒物,讓人身體一點點衰敗下去。


    這藥性散發的本就慢,遇上帳中香裏的沉香,更能在不知不覺中激發藥性。


    德妃果然是中個高手,許多方子都是李太醫查閱大量醫書後,發現的極其偏門的法子。


    這樣就讓她伏法,豈不是太輕易了?


    念善緩緩的開口道:“本宮知道了,過兩日本宮會親自稟告皇上。”


    李太醫不知念善還有什麽打算,識趣的沒有多言。


    “後宮妃嬪未能有孕,是不是也跟德妃有關?”念善問道。


    李太醫麵露遲疑之色,道:“臣還不敢確定,要徹查德妃的貼身之物才清楚。”


    原先宮中出事時,也曾細細的查過慶福宮,隻是沒查出問題來。李太醫有了個極端的假象,最毒的一味藥,極有可能是德妃本身。


    他從醫書上看到,說是西南一帶,曾有人血養毒。


    隻是在查證之前他並不敢亂說,等到宋驍正式下旨後,便能查清。


    “本宮自有打算,還請李太醫先緩上兩日再告訴皇上。”念善麵色平靜的道。“對了,本宮聞了那香料,本該有頻繁的胎動罷?總之該有的跡象,你都設法在太醫院中透露一二。”


    李太醫忙答應下來。


    等李太醫走後,念善神色靠在大迎枕上,她緩緩閉上了眼。


    大顆大顆的淚珠從她眼中滑落,冥冥之中她記得,仿佛小姑姑拉著她的手說,善善不哭。


    她沒有哭出聲,她隻是流淚。


    原先她就隻能依靠小姑姑的庇佑,如今雖是來不及,可她要為小姑姑報仇!


    念善再睜開眼時,目光似海般深沉。


    她恨不得親手撕了德妃,若不是肚子裏懷著兩個孩子,她可能真的會采取簡單粗暴的手段。


    這都無法紓解她的心頭之恨!


    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隻能說明德妃對宋驍的喜歡,比她自己肯承認的還要深得多。


    那麽真正能摧毀德妃的就是宋驍的厭惡,和她的成功——念善看著自己渾圓高聳的肚子,這兩個孩子,令德妃嫉妒得發狂了罷?


    德妃阻止後宮有孕,是想自己生下宋驍的子嗣。


    這般歹毒的心思,德妃的這股狠絕,真真非常人能有。


    那就在宋驍麵前將德妃的畫皮全部撕開!


    讓德妃以為自己將要得逞之時,發現一切轟然坍塌。


    她一無所有。


    ……


    自從南巡迴來之後,皇上本就偏寵嘉貴妃,如今更有了專寵之勢。


    昭陽宮外。


    大家照例來給皇貴妃請安後散去時,對於皇貴妃,英妃等人心中多有不滿。


    原本想著皇貴妃能勸諫皇上臨幸後宮,誰知等到了嘉貴妃有孕,皇上除了留在福寧殿,就是去瑤華宮。


    “聽說嘉貴妃日日宣李太醫去診脈。”


    “這雙胎本就懷的不易,上次聽唐美人她們去時說,嘉貴妃揉著肚子說皇嗣動得厲害。”


    “聽說雙胎都會早產……”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沒有高品階的宮妃在,她們才敢隨意些。


    她們閑來無事,隻能在一起說些閑話。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昭陽宮和慶福宮都得到了消息。


    “娘娘,德妃娘娘請您過去見一麵。”皇貴妃才放下了手中的賬冊,香莞前來稟告。


    德妃如今病著,在慶福宮還未出來過,她找自己會有什麽事?


    皇貴妃心中正是煩悶,也想找人說說話,便依言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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