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鍾後,裁縫已經將數據測量完畢。站在他身後的助理記錄後又與他再次核對了一遍,確認準確無誤之後才向姬辭行了一個宮廷禮,之後帶著團隊離開了。仆人安靜的進來將會客室收拾整齊,又再次無聲的退了出去。 “我不喜歡他們用精密的儀器來測量我的手,冰冷的感覺非常的不好。”姬辭坐到黑色絲絨的椅子上,看著落地窗彩色玻璃外的晚霞。 雲深走近小會客室的時候,就聽見姬辭的不滿。此時的雲深穿著一件短款白色襯衫,外麵套了一件紅色立領式雙排扣短外套,下身一條黑色緊身褲,踩著一雙半筒式黑色軍靴,顯得他的腰線非常的完美,雙腿修長筆直,“怎麽了,我的遲遲不開心了嗎?”雲深踩著鬆軟的手工羊毛織花地毯走到高背椅後,微微彎下腰,湊近姬辭的耳朵,輕輕的說出幾個字,“想我嗎?” 姬辭在這一瞬間突然感覺心跳快了一拍,似乎連耳膜都能感受到抑製不住的心跳聲。雲深的唇幾乎就挨著他的耳尖,讓他想起了那一晚上纏綿的長吻。姬辭吞了吞口水,非常直白的迴答,“想。”沒有一點修飾的迴答讓雲深很好心情的笑了起來,肩膀上金色邊緣的肩章讓他的麵容看起來有些銳利,但是眼裏是不變的溫柔。 “明天設計師還要來為我的禮服做最後的修整,遲遲在旁邊等我就好,可以嗎?”雲深坐到他的旁邊,商量著問他。姬辭點了點頭,克洛斯蘭家族的城堡已經全都看過了一遍,沒有什麽能夠吸引他的了,於是他寧願安靜的坐在椅子上發著呆度過一下午。 幾天後,便到了舉行舞會的日子。 時間還很早,姬辭就感覺雲深醒了,於是他也沒了睡意,跟著他起了床。早晨的空氣非常的好,姬辭穿著睡衣跑到露台上去感受早晨的微風。遠處的山巒是黛青色的,正有成群的飛鳥環繞著樹林。而樓下,已經有園丁正在為植物澆水並且修剪枝條。 姬辭很喜歡自然的感覺,原本還想要多站一會兒的,結果被雲深一個橫抱抱進屋丟到了床上,接著便是一個綿長的早安吻。 “小壞蛋遲遲,盡然忘記了給我早安吻。”雲深眯了眯翡翠色的眼睛,在他的鼻尖上咬了一下,姬辭“嗷——”的叫了出來,捂著自己的鼻子怒視雲深,但是他的眼裏含著眼淚,沒有一點威脅。反倒像一個小獸一樣,一臉的兇狠卻讓人覺得可愛。 雲深的禮服昨天晚上才從英國送來,因此今天上午他需要試穿衣服,那位英國裁縫與他的助手還等在城堡,如果有什麽不妥便會馬上更改。 吃了早餐,雲深帶著姬辭去了更衣室,老克裏斯已經站在那裏,手裏捧著一疊衣服,“小少爺,請試穿。” 雲深從更衣室的裏間出來的時候,姬辭覺得眼前的雲深有些陌生,不像是自己所認識的那個人。他全身隻有黑白兩色,剪裁合度的黑色外套包裹著他,顯出的近乎完美的曲線尤為讓人驚豔。一雙鷹羽手套微微折射著光亮,栗色的頭發有些散亂,讓他翡翠色的眼睛多了一絲神秘,他正看著鏡中的自己,表情有些冷漠,帶著些漫不經心。 似乎察覺到姬辭正在看他,於是雲深轉過身來,嘴角帶著笑意,靜靜的站在那裏看著姬辭,一臉‘任你觀賞’的表情。 “我剛剛以為你是一個陌生人。”姬辭垂下眼,聲音有些輕,“不過看你的眼睛,還是你。” “我一直都是我。”感覺到姬辭的不安,雲深走過去半跪下來,雙手扶著他的肩膀,定定地望著他,“我永遠都是你的深深,不管變成什麽樣子。”姬辭看著他溫柔卻認真篤定的神情,微微點了點頭。 雲深站起身,一邊等候著的裁縫帶著助理走了過來,記錄下將要修改的細節,偶爾用英文和雲深交流兩句。姬辭陷在軟軟的絲絨沙發裏,看著雲深嘴角帶起的溫和卻疏離的笑意,覺得他正在逐漸的改變。在自己麵前,他沒有絲毫變化,但是不在自己視線的時候,他正在變得像他的父親與哥哥,像一個貴族,他正在長大。 姬辭覺得自己的心理突然就蒼老起來。前世加今生,他的年齡已經要五十歲了。但是麵對雲深的時候,他會無防備的將自己最放鬆的一麵表現出來,可是,有時候卻下意識的轉換自己的思維方式。 他看著像一個英俊的王子一樣的雲深,還是不由地微微翹起了嘴角。 隻要他還是深深就好,這樣就好。 夜晚降臨的時候,樓下的大廳已經有陣陣樂聲傳來。姬辭正在喝果汁,而一邊的雲深則在和老克裏斯談話。 姬辭今天穿著從九庭送來的月白色雙繞長曲裾,長長的下擺及地,三重廣袖上用銀線繡上了五爪真龍,隨著姬辭的走動,龍身下的祥雲竟似在浮動一般,有如雲氣蒸騰,翔龍在天。雲深用同色的發帶將他略長的發絲綁住,顯出了他細白如玉的脖頸。 “我真的要和你一起跳開場舞嗎?”姬辭任他梳攏自己的頭發,有些無措的問。 “遲遲不想和我一起參加我的成年禮嗎?”雲深看著姬辭的眼睛,帶著一絲傷感,“遲遲是我最重要的人,我希望遲遲能夠參與我的成人儀式。” 姬辭看著雲深有些語塞,我隻是不想跳開場舞而已,並沒有說不參加你的成年禮啊。但是看著雲深略顯傷感的表情實在是說不出來,隻好點了點頭。他垂著眼,沒有看見雲深眼中一閃而過的笑意。 “ci,有一位紅衣大主教想要見你,這是他給你的教皇親筆信。”喬凡尼開門進來,手裏拿著一個用銀線鑲邊的信封,上麵印著教皇的私人紋章——一個藍色十字架的盾形圖案。 姬辭放下手裏的果汁杯,伸手接了過來。隻是拿著並沒有打開,卻微微皺起了眉。 “這裏的教皇想要我同他見麵,似乎他的身體已經快到極限了。”聞言,喬凡尼和雲深對視了一眼,都在對方眼裏見到了擔憂。教皇的更換又是一場博弈,就不知道到底會出現怎樣的精彩狀況。 姬辭將手裏的信封遞給了喬凡尼,“麻煩告訴那個使者,我不想見教皇,也不想見到任何相關的人,我在這裏的這一段時間,都不要來打擾我。” 喬凡尼聽了老克裏斯的翻譯,又看了看姬辭堅決的態度,隨後笑著點了點頭,“好的,一定帶到。”說著又出了房門。 祀靈師和教皇完全就不是相同的靈力體係。教皇所依靠的是信仰之力,而祀靈師則是天地之力。這一次姬辭到了佛羅倫薩也沒有想過要去拜訪,雙方千年都沒有交情,所以完全沒有這個必要。至於這一次教皇到底為什麽找到他,姬辭不想深究。他想的很簡單,隻要不觸及我的界線,那麽就不會有問題。 要不然,管你是教皇還是誰? 八月的黃昏正是最美麗的時候,天邊的落霞與振翅迴巢的飛鳥相得益彰,仿若最美好的畫卷。太陽還沒有下山,克洛斯蘭家族城堡的外麵已經停滿了車倆,歐洲聲望與財富雙俱的貴族與社會名流們幾乎都聚集到了這裏。 隨著舞會的開始,明亮的燈光從高大的玫瑰花窗中透露出來,巨大的水晶吊燈使整個城堡明亮如白晝。大廳內衣香鬢影,到處都是受邀而來的紳士與貴婦。 雲深從黑白色大理石的螺旋樓梯上走下來的時候,滿場寂靜,無數的目光注視著這個英俊挺拔的少年,克洛斯蘭家族的第三位繼承人,洛倫佐·德·克洛斯蘭。 他輕鬆寫意地站在那裏,優雅,高貴,淡漠而疏離,似乎周圍的空氣都流逝漸緩。一雙翡翠色的眼睛映照著燈光,有一種時光迴溯不含雜質的純粹。他就那麽站著,似乎任人打量,卻又像是誰都沒有看在眼裏,遠遠的脫離了這個浮世。 “今天是我的成年禮,謝謝各位來參加。祝願各位都有一個美好的夜晚。”音色是少年特有的清朗,他的英語發音是純正的倫敦腔,卻帶著不易發覺的king’s english的語調,聽在耳中有一種華貴的韻律。 雲深戴著黑絲鷹羽手套的手端著一杯紅酒,紅與黑的對比非常的明顯。他對著樓梯下站著的名流貴婦們舉杯致意,微微頷首,細碎的發絲落下來,像是一個有著憂鬱眼神的王子,渴望泉水的精靈漂浮在空中為他唱誦讚美詩。 “我的兒子,祝賀你長大。”喬凡尼對著雲深舉杯,臉上帶著濃濃的笑意,“你的母親會保佑你。” 喬凡尼身邊的克萊爾與塞繆爾在喬凡尼放下酒杯後,也向著自己的弟弟舉起酒杯,眼中滿是驕傲。 接下來,管家老克裏斯像賓客展示了雲深的紋章。這是貴族的傳統,每一個貴族男子成年後,都會獲得自己的紋章。克萊爾因為是克洛斯蘭家族的繼承人,因此他完整的繼承了家族鷹與王冠的盾形徽章作為他本人的私人徽章。而雲深作為第三位繼承人,紋章是由盾牌與王冠組成,象征著尊貴的王者,環繞的三朵金色百合象征著誠實、智慧與榮耀。 等到古老的座鍾敲響九下的時候,舞會才剛剛開始。人們離開室內來到了城堡外的草地上,樹木與花叢之間,都放置了無數的琉璃盞,裏麵安放著無數點燃的蠟燭,像是星空墜落到了凡間一般。此時,美酒與食物已經放置了鋪滿雪白桌布的長桌上,香檳玫瑰成為了夜晚最美好的裝點。 舞會開舞的人是雲深,但是他並沒有邀請在場的貴族少女作為舞伴。正當全場都在猜測誰是克洛斯蘭家小公子的舞伴時,姬辭挽著克萊爾的手臂走下了石階。 他月白色的曲裾緩緩的落到了地上,行雲流水一般。他的眼神很專注,除了雲深外,他沒有看任何人。似乎在場的所有人都已經變成了牆上的宴會浮雕,城堡巨大的石柱間隻有他和雲深兩個人而已。 所有人都看著克洛斯蘭家族未來的族長親手將那個如同東方水墨畫中走出來的男孩兒交給了雲深,雲深向他行了一個鄭重的宮廷禮,隨後就將他帶入了舞池。 燈光下,黑色的鷹羽與銀色的遊龍如同最完美的組合,帶著令人忘記唿吸的美麗。在場的客人們都看著那個神情淡漠的小男孩兒,他就像是東方的琉璃娃娃,清澈無垢,卻隻能遠觀。 “深深,生日快樂。”姬辭的頭靠近雲深的胸口,聲音低低地說。 “不知道今年有沒有禮物?我可是成年了。”雲深不在乎舞池周圍的人的眼光,他低下頭靠近姬辭的耳朵,聲音低緩,像是香醇的美酒。 姬辭的耳尖有一點紅,他點點頭,“有禮物。”說著,任雲深說什麽也不再迴答。 兩人迴到房間的時候,剛過了十點。雲深對舞會並不感興趣,相比來說,他更想知道自己的成年禮物是什麽。 姬辭總會給他驚喜,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