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睿青曾經在縣裏的財政部門上班,所以他心裏十分清楚,這幾年還不明顯,但絕對用不了十年時間,就會有各種投資者看中這塊處在山溝溝裏的小縣城,他們來這裏投資,在這裏修建各種道路與建築,為這裏的人們帶來更廣闊的視野。而他們會看中這裏的原因,或者更確切地說是商機,有一部分人已經漸漸意識到了,但大多數人仍然蒙在鼓裏。然而不管他們看中這裏的原因為何,他們的到來,帶來的不僅是豐富的資產,還有更多的商機。既然答應會幫段睿青去說工作的事,第二天段佳秋就將人直接帶了過去。南門酒店采購部的主管名叫康寧輝,他聽了段佳秋的來意後,朝段睿青友好地點點頭,一點也沒有因為他年紀小而有看輕他的意思。段睿青也麵含微笑地朝他點了點頭,主動朝他伸出手自我介紹道:“你好康主管,我姓段,我叫段睿青。”康寧輝對他的不怯生挑了挑眉,伸手迴握了他一下,笑著點頭,“你好。”握手相視一笑後兩人沒再交談,康寧輝向兩人介紹了一遍采購部的工作範圍,以及一些注意事項,和段睿青如果定留下來工作,所需要做的事。“主要是在辦公室裏幫著分一下單子以及整理資料之類的,放心吧,你剛過來不會給你安排太辛苦的工作。”康寧輝大概是看段睿青身體單薄斯斯文文的,所以很給段佳秋麵子的,替他分配了一個輕鬆活。然而隻坐在辦公室裏看文件,卻不是段睿青來這裏的目的,不過他也沒有著急反駁康寧輝的話,他耐下心思,什麽也沒有多說。聽到對方這麽照顧自己的小侄子,段佳秋自然很高興,而且對康寧輝給段睿青開的工資高低也很滿意,說一句把段睿青交給他了,就先去上班了。康寧輝把被留下的段睿青帶到大辦公室,給他指了一張辦公桌,說道:“小段啊,你就先在這裏坐著吧,自己先把衛生打掃一下,一會兒我讓人送點資料過來你整理一下。”那張辦公桌之前應該有人用過,並不是很髒,段睿青把桌子清理了一遍,沒過一會兒果然有人送來了一大疊資料給他。給他送資料的人把東西放到他的桌上後,借機和他搭了一會兒話,神情中全是羨慕,眼睛就跟粘在了辦公桌上了一樣。這個男孩說他的名字叫夏興,是個十分年輕的男孩,說話時的神態動作青澀單純,是個能讓人一眼看清的小孩。段睿青把一切看在眼裏,找了個機會裝作不經意地問道:“你在這裏都做些什麽工作啊?”“我沒你命好,隻能下苦力了,”夏興有些失落地聳肩,好在語氣中有羨慕卻不帶有嫉妒的情緒,“每次供貨商把東西送過來,我都得跟著去幫忙搬東西,粗活重活都得做,特別是每次有廚房的訂單,搬東西搬得累死,想學點東西都學不到……那像你,一進來就這麽好運地坐辦公室。”段睿青很清楚這個年代的人對坐辦公室的奇怪執著,雖然他私心裏也很想和夏興把兩人的工作內容換過來,但是畢竟現在他也是在為別人打工,最忌諱的就是私自和人換工作以及越權。最後他也隻能滿懷遺憾地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會好起來的。”夏興無奈聳肩,把資料給他放好後,才依依不舍地走了。送來的資料是各個部門需要的物品清單,而段睿青的工作就是將這些物品清單按照一定的規律分類,然後製定訂購單。段睿青才第一天工作,他自然什麽也不懂,好在康寧輝確實十分照顧他,特別吩咐了一下和他同一個辦公室的同事帶帶他。同事人很不錯,雖然因為前一世的某些經曆,段睿青對同事這種人際關係隱隱感覺到排斥,但到不至於讓他無法與新同事很好地相處。一整天下來,段睿青不但已經能很熟練地完成了分配給自己的工作,還知道了一些自己想知道的事,雖然離他最想知道的東西還差得很遠。下班迴家後,他第一件事就是將那些東西記下來,然後再加上自己的分析。雲紹晨這幾天下午都迴來得很早,隻是常常在吃過晚飯後,還要迴去加班。段睿青反正晚上也沒事,主動說跟他一起去。“你去做什麽?”雲紹晨到沒有直接拒絕,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問道。他的工作其實很枯躁,不是在辦公室弄資料,就是出去巡邏,或者就是在給人做筆錄。他又是個格外認真的人,所裏的同事們都說一個枯燥無趣的人做著枯燥無趣的工作,就變得更加枯燥無趣,所以雲紹晨在工作時,最後不要和他離太近,不然一定會被那枯燥無趣輻射到的。“陪你啊。”段睿青笑了笑說道。雲紹晨愣了一下,迴過神什麽也沒多說,轉身出了家門。段睿青微微一笑,在他身後跟了上去。☆、試探這個年代,還處在貧困線上的平山縣並不像表麵那樣安寧,殺人搶劫的事也不在少數,但是縣裏的警力卻很有限,所以縣城裏常常會發生一些流血事件,卻因為各種原因沒辦法破案。段睿青跟在雲紹晨身後,兩人都沒有說話,然而這種沉默的氣氛卻沒有給兩人造成什麽壓力。段睿青一路走一路觀察四周的環境,二十年前的街道老舊得讓人如同穿越到了舊社會,一種懷舊的滋味在他心裏滋生,他想曾經那一生確實過得太匆忙渾噩了,錯過的風景也太多了。“工作怎麽樣?”最後還是雲紹晨放緩步子,側頭首先開口打破了沉默。“工作啊?挺好的。”段睿青眉目含笑地加快了一步和他並肩,問道,“表哥你呢?”“我什麽?”“工作啊。”“你想問什麽?”雲紹晨疑惑地看他一眼,自己的工作千篇一律,每天都是同一套流程原封不動,他覺得沒什麽好問的。“就是順利嗎?最近天天加班很忙?”段睿青道。“還好,”雲紹晨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最近晚上有點亂,沒事不要出來。”“發生什麽事了嗎?”“沒什麽,有批愛鬧事的小流氓犯了事就往山裏躲,抓不到。”雲紹晨道。段睿青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兩人走到派出所門口的時候,段睿青給雲紹晨說了一聲,就轉身進了旁邊一家還沒關門的小書店裏。段睿青在書店裏看了好一會兒,才在角落裏挑了兩本和此地特有的野菜有關的書,那時的書裝幀十分簡陋,沒有漂亮的封麵,就連裏麵的紙張似乎都是用最普通的訂書針裝訂的,書裏都藏了灰,灰黃灰黃的。書店老板看了一眼,隨便跟他要了幾毛錢便把書給他了。段睿青拿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心裏十分高興,出了書店捧著書便轉進了派出所。那時的人們對派出所這種地方有種本能的恐懼,認為好人是不會進去那裏的,進去過的都是犯過事的,是會被別人戳脊梁骨的。所以普通人沒事都會離這裏遠遠的,就算有事也是籌措再三才會進去一次,平時絕對不願意和這裏沾邊。因為在書店裏找書費了一點時間,所以等段睿青出來時,天已經黑透了,但派出所裏此時卻燈火通明,裏麵站著蹲著很多人,還有些人頭破血流地靠在牆邊呻|吟。雲紹晨忙著審問這些人,沒空理段睿青,給他指了指休息室的位置,便轉身繼續忙去了。段睿青知道自己不是所裏的人,卻跟著表哥進來,其實並不太好,所以他也很識相地沒有打擾表哥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