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遠霄彎腰走了進來,身上夾雜著一股淡淡的腥味,但很快就消散了。 江晚星也沒看他,自顧自地摩挲著步搖上的花紋。 裴遠霄伸手把人摟在了懷裏,用手指梳理著他的發絲,也是一言不發。 馬車重新啟程。 白馬的蹄子踩下,發出嘚嘚聲響,漸漸走遠。 風沙沙吹過,枝葉舞動。 落葉下,掩埋了一地的屍首。 哢嚓—— 一片落葉被踩碎。 黑暗 中走出了一道黑衣人影,望著那輛馬車遠去。 “是我們要找的人嗎?”他低聲自語,聲音沙啞,分辨不出男女。 黑衣人向前邁出了一步。 周身空氣震蕩,蔓延出無形的波紋,接著他消失在了原地。 對於裴遠霄來說,上一次在四平城已經是上輩子的事情了,距離不知道多少年了,現在遠遠地望著四平城的城牆,竟有種近鄉情怯的感覺。 裴遠霄平複了一下心緒,驅使著馬車進入了四平城中。 他推開馬車的窗戶,看向了既熟悉又陌生的街道,能聽見路邊走過的人的交談聲。 “我們四平城竟然出了這樣的慘案。” “是啊,裴家好歹也是世家,一夜之間竟然就消無聲息的消失了。” “到底是何人所為?” “噓——此事並非是我們能參與的,神仙打架,不要殃及我們這些小人就好了。” 裴遠霄關上了窗戶,神情有些凝重。 上輩子他就知道,裴家遇難,是在他離開四平城的那天夜裏。 現在重新迴來,也沒能阻止這場災難。 不過這一次,他不像上輩子那樣毫無辦法,至少能看出些許端倪,看到底是什麽人要害他全家性命。 裴遠霄正想得認真,突然一隻手悄悄地摸了過來,安撫似的握住了他的手。 裴遠霄低頭,對上了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 他莫名就安下了心。 馬車停在了裴家宅院門口。 四平城中有名的世家府邸,現在卻變成了一片斷壁殘垣。 裴遠霄先下了馬車,麵對四周投來的窺探的目光,他麵色如常,轉過身,朝著馬車內伸出了手。 藏在暗處的人隻見一隻白皙的手搭了上來,緊接著一抹胭脂紅的衣裙如水般流了出來。 一位少女借著裴遠霄的手,下了馬車,脆生生地站在了他的身旁。 江晚星抬手將一縷發絲撩到耳後,在感受到四處投來的目光後,微微皺了皺眉。 裴遠霄把人攬在了懷中,隔絕了外麵的視線,走進了裴府中。 大火燒了三天三夜,幾乎將整個裴府都燒成了一片廢墟,甚至連一具完整的屍骨都沒留下,直到一場春雨,才熄滅了熊熊火勢。 現在走進去,甚至還能聞到一股刺鼻的焦煙味。 與上輩子一樣。 上輩子裴遠霄也來查探過,隻是當時他涉世未深,根本沒看出什麽線索。可現在不同,他並非當年那個懵懂無知的少年。 裴遠霄半蹲了下來,伸手搬開一塊燒得漆黑的屋梁,在地上摸了一把,滿手的黑灰。他抬起手,兩指輕輕一蹭,黑灰簌簌落下。 “好像是無盡海那邊的手筆。”裴遠霄有些不確定。 裴遠霄在當扶搖仙門首徒的時候,東西南北四洲都略有涉及,可唯獨這無盡海並未到達過。但他曾經接觸到無盡海的修士,使用的功法和這裏留下來的印記差不多。 隻是他迴來得太遲了。 在火勢下,大部分的痕跡都被燒毀,隻留下一點線索,讓他不能確定。 裴遠霄抬頭,看向了江晚星。 江晚星還在迴想之前翻閱過的原著。 主要是他當時也沒怎麽在意,隻是草草翻閱了一下關於他的劇情,加上有係統在,隨時都可以提取原著觀看。 可現在係統不見了,江晚星也想不起來更詳細的,自然不知道這滅了裴家的幕後黑手到底是何人。 不過他唯一確定的是,應該是比“魔尊”更大的一個反派。第48章 裴遠霄又查看了一番。 隻是這幕後黑手極為謹慎, 一點能夠識別身份的東西都沒留下。再加上整個裴家都被燒得一幹二淨, 更是找不到線索。 裴遠霄隻得放棄, 望著一片焦黑的土地,他低聲道:“你在外邊等我。” 江晚星點了點頭,朝著外麵走去。隻是在快要離開這片廢墟的時候, 突地迴頭看了過去。 他看見裴遠霄一個人站在那裏, 身形寥落。 江晚星停住了腳步,又走了迴去, 站在了裴遠霄的身邊, 拉住了他的手:“我陪著你。” 裴遠霄側頭看著身邊的人。 其實父母親友俱忘的這一幕, 對於他來說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可現在重迴這現場,竟還是有些失態。 “沒事。”過了半響, 裴遠霄才道。 裴遠霄將廢墟中留存骨殖都撿了出來, 直接在裴家的廢墟上立了一塊墓碑, 把這些分不出誰是誰的骨殖都埋在了一起。 他的指尖按上了光禿禿的墓碑, 銳氣一閃,石灰簌簌落下。一行行的字浮現在其上, 這是他知道的裴家所有人的性命。 在做完了這些事後,裴遠霄收手,靜靜地望著墓碑。 不知過了過久。 裴遠霄輕輕歎息了一聲:“走吧。” 江晚星沒有說些安慰他的話, 隻是握住了他的手。 兩人朝著廢墟外走去。 裴遠霄低緩道:“兩輩子下來, 我都不知道到底是何人害了我裴家上下的性命。” 江晚星猜測:“這幕後黑手針對的可能並不是裴家, 而是……” “而是我。”裴遠霄接上了後半句話, “許是為了要我的性命,隻是我正巧前去江家,陰差陽錯躲過了這一劫。” “所以隻要耐心等候,總會找到破綻的。”江晚星道。 裴遠霄思索了片刻,低低“嗯”了一聲。 “如今你我二人從頭再來,修為低微,還是要先提升修為才是。” 說起這個,江晚星想起了一件事。 他在袖中摸了一下,摸出了一塊玉佩:“這個給你。” 一塊冰涼的玉佩塞到了裴遠霄的手中,他低頭一看,發現是自己的玉佩,也是留給江家的定親信物。 “你留著吧。”裴遠霄微微俯下身,將玉佩係在了江晚星的腰間。 江晚星看著他烏黑的發旋,忍不住問道:“這玉佩是打開雙瑤秘境的鑰匙,你不留著?” 裴遠霄失笑:“你我之間,還分什麽?” “難不成你想要和我分開?” 江晚星下意識地要反駁他的話。 隻是還沒來得及說,就聽見裴遠霄道:“就算你想,我也不許。” 兩人走出了廢墟。 清風拂麵,吹散了血腥與焦煙味。 江晚星看了一圈,那些看熱鬧的人都散得差不多了,街邊隻停留著寥寥數人,隻是這些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剛開始他還覺得有些奇怪,但等到看見穿著著的紅裙的時候,才明白了過來。 “我們先去買件成衣。” 總是穿著裙子也不是迴事。 對於四平城,裴遠霄還算熟悉,就算離開多年,也還記得城中的布局。他帶著江晚星來到了一家成衣鋪子。 兩人一前一後走了進去。 鋪子中的夥計一見到有人來了,立即精神了起來,笑容滿麵地迎了上去:“兩位客官,有什麽需要的?” 江晚星抬頭看向了掛在牆上的布料。 夥計介紹道:“這是我們四平城手最巧的繡娘繡出來的花樣,城中的夫人小姐們都喜歡來我們這買成衣。” “我看那件水紅的就很襯姑娘。” 江晚星懶得解釋,挑了一件男式成衣。 夥計雖不明白,但也不敢多問,就取了下來遞了過去。 江晚星接過,去裏間換下了衣服。 同樣是紅衣,與女子的紅裙不同,換上以後便多了一股英氣,不再是閨閣嬌小姐,而是漂亮得過分的少年。 夥計瞪大了眼睛。 若不是那人的額間還有一抹紅紋,怕是都要以為換了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