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妃背後之事還未查明,慕相卻帶了一人求見於他。


    此刻,他看著跪在自己麵前的年輕男子,感覺熟悉而又陌生。


    “你是諱兒?”皇上緩緩開口,嗓音沙啞而又低沉。


    “是,罪人上官諱拜見皇叔。”顧子遠跪在地上,用力地朝著上首之人磕了一個響頭,俊朗的麵容下滿是臣服之色。


    皇上顫動了手指,這一聲“皇叔”,他已經有八九年未聽見了。


    彼時,上官諱年少,戰功赫赫,朝堂之上,無不誇讚他年少有為。


    他也曾真心喜愛過這個孩子,他猶記得,少年臨出戰前,徑直跪在他麵前,懇請道:“皇叔,待諱兒立功迴來,皇叔可否答應諱兒一事?”


    少年的眸光閃亮而充滿期待,皇上心裏已經猜到了他所求。


    寧王世子上官諱對慕相嫡女慕兮謹愛慕至深,京城無人不知。


    可若真的讓戰功赫赫的上官諱娶了左相慕宴安的女兒,於皇權並非一樁善事,所以當時他並未滿口應允,隻道:“待看你功績。”


    隻是讓所有人沒想到的事,寧王會叛變,上官諱所有的功績隻能用來抵消換他自己一條命。


    他深感可惜的同時,心底卻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慶幸。


    上官諱淪為流犯,慕宴安自然不會再同他結秦晉之好。


    事實也正如他所想,兩年後,上官諱在崖州遇刺身亡,慕宴安就將自己的嫡女慕兮謹嫁於了謝洛,於皇權再無任何威脅。


    慕宴安一直是聰明人,一路的摸爬滾打讓他明白,功高不可蓋主之理。


    此刻,看著那個原本已經死在崖州的侄子上官諱,皇上滿目驚訝:“崖州不是上報說你死了嗎?”


    “皇恩庇佑,罪人僥幸留了一命。”顧子遠抬眸看向皇位之上的人,眸中清晰的隻剩後怕之色。


    “罪人遇刺跌落了懸崖,傷了腦袋,將往事都遺忘了,直至今年秋日,與好友一道登高遠眺,過往記憶才重又迴到了腦中。”


    上官諱眸色誠摯,仿佛一切都是真的!


    皇上心裏劃過一絲狐疑,隻是過往之事,他已無從查探。


    即便上官諱今日說的都是假話,定然也在崖州做好了謀劃,不會讓他輕易得知真相。


    皇上擺了擺手,隻覺得頭疼欲裂,忙吩咐一旁的李公公:“去把柳妃給朕叫來。”


    “皇上。”慕相上前,攔住了李公公的腳步,“皇上,臣有一事稟報。”


    “有事便說,何故攔著他。”皇上此刻隻想服用一顆丹藥,緩解自己的頭痛之症。


    “皇上,前兩日,微臣收到密報,是關於柳妃娘娘和永陵王的,不知皇上可願一聞?”慕相說著,將手中密報呈了上去。


    皇上墨眉緊擰,看著慕宴安手中那份密報,重如千斤一般。


    柳妃和永陵王,他們真的有關係嗎?


    慕相抬眸看了一旁李公公一眼,李公公立刻上前接過了密報,將它送呈到了皇上手中。


    皇上顫抖著手,緩緩打開了密報,上麵密密麻麻的字讓皇上想忽略都不能。


    未及看完,皇上就怒得摔了手中的密報。


    或許是動作太過劇烈的緣故,他隻覺得頭腦一陣發沉,險些暈了過去。


    慕相立刻上前扶住皇上,衝李公公道:“去把魏雲亭喊進來。”


    李公公立刻反應過來,跑到殿外,把本就候在殿外的魏雲亭叫了進來。


    魏雲亭此刻一襲青衫,跪倒在皇上麵前:“草民給皇上請安。”


    皇上擺了擺手,魏雲亭立刻會意,上前替皇上在頭上施了幾針。


    沒過一會兒,皇上便覺得頭舒適了一些。


    魏雲亭起針退下,眸光輕瞥過跪在那裏的上官諱,心中一陣驚駭。


    今日,慕相突然派人來請他進宮為皇上治病,他匆忙收拾了藥箱便跟著進宮了。


    自從上迴皇上親下聖旨迎迴了祖父後,他們祖孫便時常進宮為皇上和二皇子治病。


    宮中的太醫各有黨派,隻有他們魏氏中人素來不涉及黨派之爭,所以皇上也很信任他們。


    不僅給了他們隨意進出宮門的腰牌,還準允他們在宮外開設醫館,已算是隆恩浩蕩。


    他走出了宮門,夜色已沉,天上已飄起了紛紛揚揚的雪花,他撐傘急急忙忙邁入雨雪之中。


    上官諱迴來了,宮中隻怕是要變天了,他得提前告知謹兒妹妹。


    如今謝洛不在,偌大的謝府和千金館全靠謹兒妹妹一人支撐,他需得去幫襯一二。


    而此刻養心殿內,皇上看著跪在地上的上官諱,疏離一笑:“說吧,你此番進宮,是想做什麽?”


    顧子遠恭敬磕頭:“皇叔,諱兒聽聞永陵王圍困皇城,此番特來清君側。”


    “清君側,憑你?”皇上在李公公的攙扶之下,來到上官諱麵前,俯身看著他,眸色淩厲而戒備。


    “憑崖州五萬兵馬。”顧子遠抬眸,從袖中拿出了一份丁刺史的奏呈,“這是崖州刺史托罪人送呈陛下的。”


    皇上打開奏呈,細細看了一番,隨即將奏呈扔在了桌案之上,冷冷笑道:“你小子,當初就該殺了你。”


    沒想到這小子竟會得了丁季棠的青睞,成了丁季棠的乘龍快婿,而他們翁婿二人竟瞞了他多年,實在該死。


    “皇叔恕罪,諱兒同丁家小姐兩情相悅,丁刺史隻想讓她的女兒嫁得體麵一些,故才隱瞞了諱兒的身份,若非此番諱兒突然恢複了記憶,又聽聞永陵王圍困了皇城,罪人絕不會迴京。”顧子遠說得真誠。


    “你以為朕會信你?”突然,皇上抬手,一把掐住了上官諱的脖子,眸中閃過肅殺之意。


    顧子遠垂手沒有反抗,任由皇上緩緩加重的力道,就在他無法唿吸的時候,皇上一把鬆開了掐著顧子遠的手。


    “說吧,你們翁婿想從朕這裏得到什麽?”他身居皇位數十年,如何會輕易相信上官諱的話。


    皇上淩厲的雙眸劃過一旁的慕相:“你求到了他的門上,莫不是還想要她的女兒?”


    上官諱慘淡一笑:“罪人沒那福氣,罪人如今已娶妻生子,不敢再奢望慕相嫡女,罪人此番冒險迴京,隻求能在皇叔跟前盡孝。”


    “哈哈哈,好一個盡孝。”皇上仰天笑道,指著外麵漫天飛雪道,“去外麵跪著,跪到朕相信你為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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