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參將,請過來說話。”


    尤世威翻身上馬,向著參將旗下的一群軍官叫喊著。


    他一叫,就有一群穿著黑灰色軍服的軍人看過來,待看到尤世威人後,這些軍人又各行其是,對他不加理會了。


    尤世威也是額角冒出幾滴汗珠來……他是名義上的總兵官,浮山的這些軍法官對他約束不得,所以他敢大唿小號的。


    換了浮山自己的將領,擾亂行伍,不問理由,先拿將下來打了軍棍再說,軍法森嚴,在浮山不是一句套話和屁話,軍法,就是軍法![


    “是鎮台啊!”那個被叫到的參將遠遠的招了招手,策馬趕了過來。


    登州駐軍是一個半營的架子,其中有曲瑞的浮山營半個營,錢文路的定遠營一個營都在登州,畢竟這裏是膠萊半島的□□,城池大,水城已經修複使用,浮山水師和商船隊的主要船隻都已經稱駐在登州水城,規模龐大的碼頭還在修築之中,修成之後,原本的覺華島和皮島,以及天津等諸多北方軍港都遠遠不及,差的極遠。


    浮山精銳調往湖廣之後,各營的主將紛紛率精銳出擊,剩下的部隊仍然在各駐軍所在地展開日常的訓練,帶營的都是各副將的副手,一般是一營兩參將,據尤世威的了解,還有各軍需糧食軍法等部門軍官,分別合作,兩個參將一個管後勤部門,一個管日常訓練,彼此合作愉快,使營務有條不紊的展開。


    光是這一點,尤世威就對張守仁服到了骨子裏頭。


    他老尤家是西北有名的將門世家,崇禎年間一門三總兵,除了當年遼東的李家,西北的麻家,現今遼西的祖家和吳家,這幾家之外,還真沒有比他尤家更強的。


    生下來就是武臣,騎馬射箭練武樣樣不缺,然後出來帶兵,營伍裏的勾當十分清楚明白,什麽鬼蜮伎倆都瞞騙不了他……就算這樣,他也得時刻盯緊了,防著那些一個比一個鬼精的部下把自己的營兵放了羊,別點卯的時候一千人連一百人也沒有,別吃空額吃的連自己姓什麽都不知道……至於軍紀軍法什麽的,打仗的時候嚴點,最少要象個樣子,平時……平時也就去他娘的了。


    賊來如梳,兵來如蓖,這是文官們說的話,這一點尤世威自己也承認,當兵的搶掠起來比流賊厲害的多,因為賊顧忌有官兵來,做事慌亂,搶也搶的不仔細。那些官兵搶起來卻是慢條斯理,掘地三尺,殺人也是殺的心平氣和,根本不當迴事。


    這是因為,賊懼官兵,官兵無所懼也……


    領兵大將,公然縱兵搶掠,屠村屠鎮的事,多了去了……大兵們自己殺人搶掠,焚毀整個村寨的事,也是做的太多了。


    浮山軍的軍紀軍規,還有主將可以遠離數千裏仍然遙製如初,光是這一點,就足夠叫尤世威敬服異常了。


    都是當兵的,差距咋就這麽大呢……


    “拜見鎮台,恕末將甲胃在身,不能全禮……”


    “什麽屁話,陳魁,你這廝什麽時候給老漢全禮過?”


    “哈哈,鎮台說笑了……”


    尤世威是直脾氣,將門世家出身自有一股威嚴氣度,對人心的把握也是骨灰級的老手了。


    在登州這兩年,別的不說,浮山係的將領與這老總兵的私交都不算壞,平時說說笑笑,也能開幾句玩笑,不算什麽了不起的事。


    軍法和特務處雖然盯著,但也不做疑心生暗鬼的事,大家盡可以放心。


    至於說全禮不全禮,那就是真的笑話了……浮山隻講軍禮,不是逢年過節或是什麽大事,遇著張守仁都是行一個軍禮就完事了,開始時大家當然都不習慣,多年積習使然,膝蓋都是軟的,這年頭大家遇到縣衙門的快班班首都得下跪,更何況是麵對自己的頂級上司高級武臣?時間長了,慢慢也就習慣了,就尤世威現在也不習慣自己的部下動輒下跪了,七尺男兒動輒矮半截,怎麽瞧也不象個漢子。


    “嘿嘿,鎮台有什麽事,但請吩咐……不過我等奉命往膠州集結,令到即行,不準耽擱,若有什麽吩咐,怕要等迴來再說。”[


    “不找你有事,你隻管忙你的去……就是想問問,是不是大將軍下的調兵命令?你們這一走,登州就空了!”


    “這……”


    尤世威問的直接,對方的臉上也是顯露出一點為難的神色。畢竟這樣的調動密級很高,並不是可以隨便透露的軍機要情。


    一見如此,尤世威便嗬嗬一笑,擺了擺手,道:“不難為你,老夫走了。”


    “鎮台,你老是總鎮,我總不能不說……實不相瞞,大將軍沒有下令,調度登州兵馬是營務處從浮山下的軍令,我等都要受營務處的管轄,所以接令之後立刻就上道,沒有什麽可商量的……老實說,末將心裏也是有點納悶呢。”


    正說著,看到一群軍法官正瞧向這裏,這個叫陳魁的參將吐了吐舌頭,笑道:“不能再多說了,末將給你老告辭,過一陣子迴來了再拜會你老。”


    “好,速速去吧,誤了軍機不是耍的。”


    尤世威對浮山內部運作還算有所了解,吳應箕就是徹底的門外漢了。待那個陳參將率部離開之後,他才向著尤世威低聲問道:“鎮台,說的這營務處是怎麽迴事?學生在浮山時,也是經常聽人提起這個什麽營務處,心中十分納悶……營務處似乎是以文吏為主,大將軍不是一直說要重將權麽?”


    所謂“重將權”這樣的話在宋朝就有不少人提過,當然,有這種提法的多半是文官,而且肯定是王朝衰弱軍隊沒有戰鬥力的時候才會由有識之士提出,比如王安石。


    到了明末,不管武將暗中怎麽跋扈,仍然是以文官領兵專征的形式為主,再怎麽不知兵的文官地位仍然是在武將之上,這不能不叫人感覺十分的憤懣。


    張守仁的重將權提法,曾經也引發軒然大波,不少人對這個青年將領的狂悖十分的不滿,當然,也是有不少有識之士表示讚同。


    “國華的重將權沒有這麽簡單。”尤世威思索著道:“按國朝的設計,都督府管兵籍,訓練,也就是將領的事,事實上這些權力都在兵部手中了,戰時則由文官領兵,統馭那些平時練兵的將領,事罷歸朝。想法是不錯,但明顯是辦不到的事。國華的想法則是,訓練當然仍然由將領來負責,此外,三品以下的武官提升與罷黜,也應該由都督府來負責,戰時出征,不需由文官提調,而是由將領專征,文官隻負責後勤補給這一塊,而平時來說,武將卻要受到文官的節製,不管是軍令或是軍法,或是後勤,都由文官來提調。”


    “就是說,這個營務處便是大將軍思想的體現了?”


    “差不離吧。這些將領受命之後,到達戰場,可以自行其事,當然,會任命一個主將,文官不再幹涉,甚至軍營內部的後勤事務也由將領負責。但在此之前,營務處監督糧餉補給和訓練,軍法執行,甚至他們可以調動兵馬……”


    “不過這樣做法,等於是在大將軍手中搶權吧?”


    “是這麽一說……”尤世威苦笑道:“總之老夫在登州呆的久了,腦子是越來越不夠使的啦……”


    ……


    ……


    在尤世威與吳應箕議論的同時,一副他們絕對想象不到的奇景正在登萊大地上發生著。


    一匹匹塘馬帶著中軍處的傳令兵,四處奔馳,將命令傳到每一個有駐軍的地方。


    招遠,黃縣、登州、文登、榮成、威海……當然,還有萊州府,平度州等萊州府的轄地。


    命令一至,麵對這種最高級別的軍令,各營都是緊急動員起來。[


    前鋒營選鋒營定遠鎮遠……每個營的駐地不同,側重也不同,此次征調命令卻是下達到了任何一個哨級駐地,接到命令的同時,所有的部隊都是要在第一時間完成集結,同時向膠州進發。


    集結點自然是要設在膠州,在山東境內,由東到西有膠河與萊河,兩條河運力都很充足,水流量足夠,加上白河等支流早就經過疏浚,所以運力足夠,大軍動員所需要的一切輜重物資,除了必須跟隨軍隊戰備物資外,其餘的物資都是經過這些河流來調撥的。


    在平時,這些河流上都是運載著民生物品,比如水師從膠州灣幾個港口送上來的南貨,由河流的入海口逆流而上,直抵膠州等運轉中心,然後送到濟南和臨清,在此時,沿河的道路上是打著各級隊旗和哨旗營旗的軍隊,軍容鼎盛,行伍威武,令人一看就有一種豪情壯誌油然湧上來……浮山軍的軍容軍貌可不是開玩笑的,幾百人就能走出尋常明軍幾萬人也走不出的感覺來,更何況沿河兩邊,中間全部是給軍隊運送物資的船隻,而兩邊卻部是分別按隊列行進,隔著老遠,就能看到一片赤紅,燦若雲霞般的軍隊?


    這一次浮山的大調度,首先便是在登萊兩府引發了軒然大波,數年之後,仍然有不少人津津樂道那一年在膠河兩岸看到的情形,那種情形,也是足夠叫人迴味一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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