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守仁的話並未叫諸將有如釋重負之感,事實上浮山上下都是渴望北上的。


    在多年的民族大義和愛國教育下,浮山的軍官團可是比其餘軍鎮要多出不少責任感出來,北上滅虜,正合張守仁的征虜大將軍的稱號,也是不少浮山軍官的最大心願!


    此時不能北上,雖然有軍情處紮實的情報顯明寧遠一帶就是一個爛泥坑,北方軍鎮的邊軍也是多半靠不住,此時北上,根本是時機不對。


    浮山五萬兵馬尚未整練完成,軍馬購買隻完成了三成左右的目標,鎧甲也隻有眼前這七千餘領,剩下的幾萬領最少也得一年半的時間才能備辦齊全,還有各種兵器,如鐵戟,鐵槍,挨牌、盾牌、騎兵臂盾、飛斧、標槍、投槍等突騎騎兵所用的重型投擲武器,還有突騎甲胃也很複雜,馬的鎧甲分為七塊,到目前為止五百具都沒有打齊,而突騎營的目標是有三千馬甲以上……加上突騎所用的長槍大戟和馬槊,特製馬刀,槍騎營所使用的馬銃也嚴重缺乏,還有車炮營未來打算換裝佛郎機,漸漸把虎蹲炮這種小炮淘汰給步兵隊使用……將作處現在分甲仗兵器火銃火炮等若幹個局,人手有超過萬人的跡象,主辦老林頭每天隻能睡三個時辰最多,每天忙的腳不點地,和人說話都是邊走邊說,整個浮山還沒有人敢說老林頭傲慢……這個遼東過來的工匠現在已經成為整個將作處的靈魂和頭目,而且還手握重權,將作處每個月都會有出產計劃,究竟是這個月往火銃局傾斜呢,還是打算多造五十門火炮?又或是多製二百具鎧甲?


    有了這個權力,舞弊或是受賄是不可能的,浮山的幾個部門都有反貪的任務,每天都有不少人手睜大雙眼,就等著抓人立功,想做這樣的事,膽大包天如孫良棟者都不敢,更不要提謹慎小心的老林頭了。[


    最多也就是多說幾句好話,沒事常找老林頭喝喝酒啥的,但自從發現每天應酬會影響自己精神後,林重貴請張守仁派了內衛站崗,凡有來客不論是誰一律擋駕,這一下才算是把歪風邪氣徹底的根治住了。


    訓練計劃未完成,製作軍器也隻能按財力的拓展程度來進行,經過開金礦和拓展貿易航線等諸多努力,浮山的財稅處已經成為日子最好過的部門,但銀子過手再下發和購買原料總要時間,萊蕪的鐵礦產量節節升高,但運輸也要時間,從萊蕪到浮山的官道都是多半年久失修,張守仁最少在名義上與登萊二鎮以外的事物毫無關係,公然動員人力修路,暫時還是辦不到的事。


    “看樣子大人一直念叨的錦州大戰咱們是趕不上咧……崇禎十五年以前,俺們鎮遠營所有的槍兵隊一定要全部換裝鐵甲,鐵戟手全部三層鐵甲,少一領都不中。”


    “你們鎮遠營一領鐵甲不能少,俺的定遠營又能差了?”


    “俺們鎮遠強啊!”


    “呸,曲大的浮山營還沒說話,輪著你小子!”


    “崇禎十四年中,俺們槍騎營才能滿員到五千五百人,計劃裝配是每人一杆騎槍,一把馬刀,每人兩到三柄短馬銃。若是現在不往俺們這邊儲備物資和人手,怕是到時候也趕不上俺們滿編人員和訓練的進度啊。”


    “短馬銃才值幾個錢?才費多少事,李營官又何必這麽著急上火,誇大其詞?俺們突騎要是能在十五年前,全部一騎三馬,兩匹戰馬一匹駝馬,三千套騎甲齊全,馬甲齊全,還有隻能用一次的突騎槍,每人一柄長戟或馬槊,算算吧,這是得多少銀子!而且還不止是銀子的事,練騎槍,練協同,練陣法,突騎比槍騎難的多,不先盡著俺們,上陣時抓瞎就成了大笑話了!”


    前頭步兵隊爭鐵甲和兵器,騎兵那邊的人隻是笑著看熱鬧,一直到李勇新忍不住加入戰團之後,突騎營的朱王禮不在,不過他的副手韓朝也不是省油的燈,當即就反駁起來,話說的鏗鏘有力,絲毫不以李勇新的地位而放鬆一星半點。


    李勇新唯有苦笑起來,他和韓朝都是騎兵營出身,分家前大家都是哨官,大哥二哥彼此攪了一年多的馬勺,現在叫他拿架子駁斥,也是不大好意思了。


    “老李,你們槍騎營也太貪了啊,”孫良棟火銃教官出身,對火銃十分了然,此時也忍不住道:“一人三杆火銃,你們放的過來麽!”


    李勇新歪了歪頭,答道:“問大人去。”


    “大人,俺這可不服啊,俺的營裏可不興說給火銃手配三杆火銃的吧?若是這麽配法,每人上戰場都帶三杆銃,再多配幾個人手裝填,那打起來,真的是連綿不決了啊。”


    孫良棟說著說著,自己仿佛打開思路似的,一時間竟是眉飛色舞起來。


    諸將說笑時,張守仁和幾個不直接帶兵,沒有軍需要求的將領就是在一邊看熱鬧,雲端裏頭看下界廝殺的感覺,此時看戰火燒到自己腳下,張守仁忙道:“你這廝懂得什麽,本將自有曲處。”


    見孫良棟仍然是桀驁不馴的模樣,張守仁歎口氣,隻得詳加解釋道:“馬上廝殺,以東虜而論,是以骨朵、飛斧、投槍、闊劍、飛刀等物來先行投擲,這些兵器,重而厚實,足可破甲,一般奴騎是在三十步左右投出,便是有重甲者,也很難擋之。騎戰之法,先聲奪人十分要緊,奴騎都是身經百戰,你們不要指望他們會投失手。”


    “大人這話說的末將十分信服,末將是和奴騎交過手的,當然深知其厲害之處。然則,這和馬銃也配三支有什麽關係?咱們的馬銃雖然短小,五十步內足夠破兩層甲了……”


    “你糊塗啊!”張守仁痛心疾首的道:“敵人投槍闊劍飛刀骨朵什麽的可不止一樣,咱們這火銃能不能在馬上裝填?”


    “這個,難度似乎是大了一些……”[


    “一人雙銃或三銃,馬上擊完便換一支繼續放銃,五十步到交戰,最少發出三銃,火銃威力比起那些飛刀什麽的又要大上許多,而訓練過後,準頭也有把握,這樣彼此投擲,我們的槍騎營也足夠壓製奴騎白甲了。”


    在張守仁解釋的時候,廳內的武將部屬們也是頻頻點頭,果然也是為張守仁的妙想而十分敬服。


    大家都已經和東虜交過手了,對東虜的騎射本領還是認可並有幾分忌憚的,雖然純粹論射術蒙古人更技高一籌,但對弓箭在戰場上的使用,東虜確實已經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


    浮山這邊根本沒有弓箭手的配給,現在隻有輔兵輜重營配有少量的步兵短弩,騎兵弩都配給陸巡營或是給各莊園去用了,反正正規部隊裏頭沒有這玩意。造起弩來要大量的機件,十分複雜,而且也不是上手就射的準,練起來也不比火銃省多少事,強弩在中國自戰國秦漢到唐宋一直有市場,在明朝後被淘汰,果然也是有其道理在的。


    既然弓箭被淘汰,張守仁也不打算撿起來,按現在的流水線訓練,一兩年就能練出幾萬合格的火銃手來,配上刺刀之後,還是火槍和長槍的結合,擺上空心方陣後不要太美,一個弓箭手最少三年五年還不一定是神射,再花功夫去弄這個,豈不是有病?既然弄了,那就要往強裝上走,槍騎營一個騎手配三銃,或是配合突騎,或配合步隊,或護衛車炮營的火炮,總之用處多多,眾將思想起來,臉上神色莫定,看向李勇新的眼神已經是與剛剛截然不同了。


    五千多的配給,最少也有萬匹軍馬,加上跟役的話也有七千人,在國朝北方邊境一個總兵也未必能有七千純騎兵部下,南方軍鎮可能三四個總兵官加起來才有這實力。


    而且還是有甲胃和精良兵器的七千騎兵,最後還是配給人手三杆精良火銃,不是什麽三眼連發銃那種坑爹貨,是正經的五十步內一定破重甲,及遠可至八十至一百步,燧發連響,打響率在七成到八成之間,比起火繩槍在平時打響率稍低一些,但比起雨天或大風天火繩槍的苦況就強的多了。


    試想一下,兩軍陣前,五千多槍騎兵著長罩明甲唿嘯而至,戰線寬廣,如山崩海嘯一般衝擊過來,然後手銃連發,打完一支還有一支,打完第二支還有第三支,五千多人次第開火,那種聲勢,威力,壓製力,在場的人想一想都是覺得十分的帶感啊……更何況發銃之後,還人人有馬刀,或是騎槍,再挺身肉搏的時候,人家已經被一萬五千響的火銃打的七零八落,根本就潰不成軍了吧……


    要知道後世影視劇有個誤區,似乎騎戰就是將旗一指,然後喊一聲殺,千騎萬馬奔馳向前……那個不是騎戰,那是送死和胡鬧。


    和步陣戰法一樣,騎兵也是要講陣形,特別是以騎對騎之時,更是要講究陣形的克製和嚴整,一方有陣而一方無陣,廝殺起來時絕對是有陣的一方會獲得損失極小的大勝!


    在眼前諸將眼中已經是這般的一副情形,馬銃破陣之後,騎兵列陣而上,對手望風潰逃,想到這裏,所有將領都是用羨慕嫉妒恨的眼光盯向李勇新,一直看的對方毛發倒豎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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