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迴浮山後還會有安葬儀式,到時候會授勳,並且會有家屬到場,整個葬禮以軍旗蓋棺入土為結束,所以在此時的致哀儀式就簡單的多,隻是集結全軍,肅立默哀。


    儀式雖然簡單,軍中弟兄情誼深重,氛圍十分肅穆莊重,而且亦有不少人痛哭失聲。


    在這種時候,集體感就特別強烈。


    每個人都不敢保證自己是能在下一場戰爭繼續活下去的人,眼前發生的這一切,都是叫人感覺到悲哀的同時,也是有一股力量。


    死之哀,並不一定會使活下來的失去力量,相反,這樣的哀榮和身後的種種細致安排,令得浮山將士們在戰場上卻是更加的視死如歸。[


    “魂兮歸來,隨我軍旗,壯我軍威,返迴家邦!”


    “魂兮歸來……”


    張守仁手持火把,神色間也是十分悲傷,這種事經曆的再多,怕也是沒有辦法叫他真正的適應下來。


    二百餘人,分別放在二百餘個柴堆之上,負責點火的人都是持有一根燃燒著的火把,一旦火起,一具屍體消失的同時,也就代表這個人真正的在世間消失了。


    迴到浮山的,也就是一捧骨灰,或許,還有附在軍旗之下的英魂?


    最少,對戰士來說,是巴不得如此。如果真的有靈魂,他們一定還願意跟隨著張守仁和看著浮山的弟兄們在戰場上奮勇拚殺。


    “轟!”


    火把丟在浸了油的柴堆之上,轟然一聲,便是有幾丈高的火舌猛然竄了起來。


    屍體在柴堆上焚燒著,所有人的神色也是十分肅然。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不知道是誰,開始唱起了這首流傳了千年以上的秦人留下的軍歌,悲涼中更帶著雄壯的軍人戰歌響徹了整個山穀,歌聲之中,那股虛弱和哀憐的氣息,很快就被衝淡了。


    葬禮過後,自有人收攏骨灰,因為精神太過緊張,張守仁著人傳令,接下來的時間除了警備部隊之外,其餘的人就可以放假,晚餐時還能每人發二兩燒酒用來鬆馳緊張的情緒。


    聽到命令後,所有的浮山將士一起歡唿起來。


    隊官以上的將領,則是奉命到張守仁的節堂集中,宣布下一步的計劃。


    很多將領也是對下一步的計劃感覺好奇。


    從登州一路趕來,路上走了一個多月,到湖廣地界後,未及十天就打了這麽一場大仗。然後就是賊寇首領赫赫有名的張獻忠授首,這樣的武功,可以用神奇來形容也沒差了。


    現在大家也是感覺有點迷茫,打跨了張獻忠,李自成名頭雖大,力量卻弱,羅汝才剛被打跑了,西營殘部也是跑了不少,接下來是在這大山之中追擊這些殘餘的敵人,還是另外有打算?


    這一切,隻能由張守仁來決定了。


    節堂就是張獻忠曾經住過的院子,在這山寨之中算是最好的房子了,大堂之中也是青磚漫地,有貢桌和圈椅茶幾等物,牆壁上還懸掛著一些字畫,當然都是些鄉野村愚的書畫,看著十分鄙陋,和當時的名人書畫是沒得比了。[


    各人進來之後,雖然沒有刻意,但都是按照親疏遠近挑了坐的地方,和自己相熟交情較好的將領有說有笑起來,遞茶的遞茶,讓煙的讓煙,這堂房高挑,通風很好,就算如此,這屋子裏也是很快就煙霧繚繞了。


    隻有王雲峰這個特務處的主辦,還有內衛隊的李灼然,軍法處長,這三個人身份都是特殊,不好和任何人攀交情,這會子都是各自坐在一邊,不過李灼然不抽煙,軍法處和王雲峰都是大煙槍,熏的李灼然十分難受。


    屋中笑語歡然,每個人都是暢開了嗓門說話,孫良棟和黃二幾個,聲調尤其的高。


    “這一次一定要開鎮了,咱們在湖廣再呆一陣子,尤世威老總兵麵子也轉過來了,再呆在登州鎮也沒趣了,總鎮這位子,咱們大人是勢在必得!”


    “孫良棟你這家夥說話一向胡攪,不過這話說的俺中聽,咱們大人就不配幹個總爺?皇上也他娘的忒小氣。”


    “不叫小氣,就叫小心眼,功高不賞,還不是忌憚武夫的那一套,皇上越是這樣,咱們當兵吃糧的心裏就越不痛快,對他老朱家啊,也就越不待見!”


    “剛誇你一句,你這話就說過了!”


    “嘿嘿,不扯這個,除了總兵,太子少保換太保,或是直接少保!”


    “再給個征虜前將軍?”


    “屁,征虜副將軍都不中,直接就是平賊大將軍,要麽就是征虜大將軍!”


    這話說的在場的人都哈哈大笑起來,大將軍號已經幾十年沒有授給過武將了,隨著武夫被文臣壓製,侯伯封授這種授給武人的特別的獎賞早就很難得了,而大將軍號更是少之又少,明朝的將軍體係,大將軍最貴重,徐達曾任大將軍,藍玉和馮勝則曾任征虜大將軍,任這兩個將軍的武官這二百年來都沒有出現過,隻有在萬曆二十年前後,總兵官麻貴曾經被授平蠻大將軍,但就算任了大將軍,因為不曾封爵,也沒開府,所以在朝鮮戰場上,麻貴仍然被楊鎬等文官壓製,凡事根本就不能自專。


    萬曆二十年以後,到現在已經四十多年過去了,武人最高榮譽就已經是張守仁獲得的這個征虜將軍了。


    能否更進一步,誰能得知?


    一時間,眾人俱是目光灼灼,顧盼間,隱然自得。


    能在浮山這個團體之中,能在張守仁這樣的武將巔峰者之麾下,自然也是一件十分令人自豪的事情。


    “大人到!”


    廊下內衛們大聲報備,廳內立刻安靜下來,所有人都站了起來,神情肅然。


    “坐下,都坐下吧。”


    張守仁是和薑敏幾個參謀軍官一起進來,看到眾人肅立,他按一按手,下令叫眾人坐下。


    他的態度仍然是和以前一樣的隨和親切,不擺架子,沒有任何的變化。但在眾人眼中,卻是凜然生威,已經叫人越來越不敢正視。


    就如孫良棟等膽大包天的人來說也是如此,以前他們是小旗官,張守仁不過一個百戶,在同一個百戶軍堡中廝混過,也沒覺著百戶官有什麽了不起,說白了不過就是民戶村落裏的一個村長,連個總甲都不算,民戶那邊,村長上頭是總甲,一個縣十幾個總甲總是有的,總甲上頭才是三班衙役和六房班首,再往上才是縣尊的師爺們,然後是幾個大老爺,一個百戶官,說是六品,誰能瞧在眼裏?


    但現在這會子,隨著身份格局的變化,張守仁在大夥眼裏也是越發的神秘起來,從崇禎十年到現在十二年底,不過三年不到的時間,整個浮山和登萊一帶,甚至是大半個山東都在因為張守仁的存在而發生變化,現在擊敗西營和曹營,誅殺張獻忠,更是深深踏入了曆史的河流之中,敬畏之心,也就越發的厚重起來。[


    對眾人的這些微妙變化,張守仁沒有太多的感覺,就算有所感覺,他也不會刻意做什麽。讓下屬保持敬畏之心,不是壞事。


    他到主位坐下之後,張世福在他的左手邊坐下,然後林文遠在右手第一個坐下,接下來才是張世祿張世強等人在左邊而坐,對麵就是曲瑞和孫良棟等人。


    原本右手第一應該算是曲瑞,林文遠就算是張守仁的親族,在浮山沒有論親戚這一套,隻論資曆和功勳。


    林文遠此次在提供情報和狙殺張獻忠一事上所立的功營,足夠他安安穩穩的坐在右手第一位的位子上了。


    所有的將領都是坐了下來,各人的目光,也是都看向張守仁。


    在張守仁,卻是在沉吟之中。


    良久之後,他才看向諸將,問道:“適才我巡看各營並傷兵營,兄弟們都很疲憊,大家都想知道下一步的打算,我看,先挑一個好地方過年吧,叫弟兄們在外也好好過一個年……這就是近期的打算了!”


    薑敏道:“參謀處擬了幾個地方,襄陽為最優,不過駐紮大軍,未必便當,可能會大部份在城外,隻有少數份和將領能入城。第二是往勳陽去,也是一樣的麻煩。第三是在商州或是竹溪,要不,就是穀城。”


    “穀城!”


    孫良棟怪叫道:“張獻忠呆過的地方,咱們滅了他,就該去用他的舊地。”


    “張獻忠走時沒有焚城,官兵搶過但損傷有限,就到穀城吧。”


    “好,”張守仁點頭答應著,眉宇間也是有點疲憊,長途行軍的疲勞和精神的緊張,鐵人也禁受不住,他微笑道:“就到穀城過冬吧,糧食和肉食都足夠,大家過一個好年。”


    接下來便是議定拔營動身的時間,前鋒部隊現在就可以出發,同時派人向楊嗣昌和湖廣巡撫報備,畢竟穀城是湖廣的地界,需要與地方官員做一些溝通。


    會議散了之後,孫良棟和黃二幾個相處甚厚的一起出來,黃二左手捧著頭盔,右手撓頭道:“大人也不布置人追擊逃敵,也不防備曹營等各營偷襲麽?”


    “這幾個營逃走不少啊,實力其實損傷不大……下一步,咱們是先打西營還是先打曹營?”


    “打個屁!”


    孫良棟大大咧咧的道:“先在穀城過冬,年後象征性的派一些人馬看住流寇,這幾個月消停些,但也不打。等他們恢複實力,左良玉一夥也養好了,叫他們打去吧,到時候我們隨便找個借口,迴浮山去了。”


    他麵露冷笑,看看左右無人,便又輕聲道:“說是流寇,其實也是官逼民反,大人的想法我看出來了,留一些流寇給朝廷搞搞事搗搗亂,免得有人把心思動在咱們身上,嘿嘿,瞧吧,湖廣河南一帶,還有大熱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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