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留都公揭的事,其實就是黨爭,而且是意氣之爭。


    阮大鉞已經認輸,並且有和東林修好的跡象,但這些年輕人,從黨爭立場出發,不依不饒,盛氣淩人,阮大鉞原本是要起複了,事情又被破壞,自然是氣上加氣。


    自己不能上位,隻能推舉了馬士英,東林那邊也是答應,周延儒上位之後,會大力提拔馬士英,而馬士英也是能力很強的一個,最少在南邊不少人看來,能力在史可法之上。


    史可法是左光鬥的親傳弟子,光環在身,前幾年崇禎皇帝曾經召見過,也派自己的妹夫駙馬鞏永固到南直隸考察過,對其十分信任。忠誠和人品是絕無問題,不過能力上,確實感覺很平庸。


    這裏頭,彎彎繞太多了,陳子龍也隻知道一星半點而已。[


    好在張守仁也是不多談這個,而是揮鞭向左右指點,農田廣闊,道路暢通,行人商旅不絕於途,房舍多是重新修葺過,看著嶄新,路邊行人,著新衣,臉上紅光滿麵,精神狀態十分飽滿,笑容滿麵,看到張守仁時,有認得的,便是跪在路邊,口中稱頌不已。


    一路過去,整個萊州諸縣一天也就走過,道路雖未大修,但坑窪處都填補夯實過,行走起來十分便捷,比起在山東境外行路時,感覺是天上地下一般。


    “張將軍,你的戰功隻是叫人覺得驚異,但身為讀書人,不會太佩服。但你統馭地方,使境內百姓有如此富足安寧的生活,這實在是叫人佩服了。”


    “這有什麽?”


    張守仁一臉的自信從容,也是叫身邊的所有人都為之折服:“明後年,登萊地方將會十分的富裕,和江南比商業上可能差一些,普通百姓的生活不會差了。我們到處興建工廠,開礦,還有鹽場,收成增加,還有大海,商船,普通百姓一年的純收入到三十兩以上,兩年賺一個新宅院,不是問題。青州,濟南還有東昌府的百姓一年也能落個十來兩……這是他們以前三五年都不一定攢的上的銀子。到那時,那才叫我心裏更舒服點兒。十年之後,哼哼,江南拍馬也比不上我登萊。”


    “將軍,我江南怎麽著你啦,老踩乎我們。”


    “哈哈,這不是江南日子好過麽,不拿你們比,我拿甘州或肅州衛來比麽。”


    “這話叫甘州的人聽到了,又要和你過不去了!”


    “所以說,說話是天底下最難的事了,你們這些讀書人才掌握了怎麽說話的本事,現在就是將我一軍,叫我哭笑不得了吧。”


    “將軍這話,似乎又在嘲諷啊。”


    一路上這樣談談說說,雖是盛夏時節,但沿途道路兩側都有樹木,青山在側,海風徐來,策馬輕騎,戴著鬥笠遮陽,倒也不太覺其苦。


    晚間時也不入城去睡,隨便在近河的地方搭個野營,烤些魚,或是煮些帶的幹肉,在四周的田莊附近巡看一番,看到田莊欣欣向榮,李鑫和張世強等浮山人毫無保留的高興,陳子龍每次卻是臉色變幻不定,每次也是有欲言又止的感覺。


    張守仁知道必定是他的複社同仁們給他施加的壓力,也不說破,隻是每次看著陳子龍天人掙紮的模樣,心中隻覺著十分有趣。


    七月十二,張守仁一行從黃縣過境,抵達登州。


    此次再來登州,情形已經比以前好的多了。登州人口損失很大,上次過來,一路上有不少荒蕪的田地,還有一些廢棄的房舍,倒伏在路邊,看著格外淒涼。


    這一次,田地是全部種了上糧食,綠意盎然,看著叫人十分欣喜。而那些倒塌的房舍,梁頂也被抽取了,有用的磚頭瓦塊也被搬走,剩下的被夷平鏟平,雖然還有殘跡,看著明顯是有整理過的痕跡,好的多了。


    “是這登州城附近的七個莊子,都是大莊子,每莊土地過萬畝,丁過兩千,口超過一萬人,這七個屯莊有超過八萬人的規模,現在整個登州也就十幾二十萬人左右呢。”


    屯田局有兩個事務官員跟隨在左右,他們對登州的情形十分了解,指指點點,不停的向張守仁解說著莊子的布局和發展。


    “這裏是登字第六莊,距離當年的沙河戰場最近,四周的人家幾乎是被殺害光了。建這莊子,幾乎就都是河南那邊的流民,本地的人少了。第五莊靠南一些,本地人多,士紳田主也多,在那邊,流民少些,本地的貧民和逃佃的佃農多,逃過來的軍戶也多。那邊的莊子人很多,丁口就近三千了。”[


    聽著匯報,張守仁看向各處田莊的眼神,也是漸漸變的無比深邃。


    而其餘眾人,則是以震驚及自豪的表情為主,哪怕是陳子龍,此時也擺脫了那種前怕狼後怕虎的表情,變的生動和高興起來。


    確實,看著眼前這一個個地域廣大的莊園,看著那些原本食不果腹的人們在其中安居樂業,有保護他們的莊兵,有醫生,有讀書的地方,有幹淨寬敞的居所,有魚塘豬舍雞棚,未來的一切希望,就在自己眼前。


    這些人,將會迸發出怎樣的力量出來!


    “前頭好象有人打獵啊?”


    “是的,大人。這裏是第六莊外圍,居民百姓當年幾乎死光了,時間久了,林子都連成一片了,獵物也是多,什麽都有,兔子野雞什麽的最多了。”


    “是麽?走,咱們過去看看。”


    張守仁興致一發,也是策騎向前,他沒有帶火銃,隻在腰間橫跨著一柄腰刀,內衛們的馬鞍囊上插著一柄長槍或是鐵矛,也沒有帶火銃,隻是有幾個帶著手弩,張守仁自己,卻是背著一柄角弓。


    當時的內陸居民,能騎馬的少,能射箭的也好,能在馬上騎射的就更少了。張守仁卻是帶著一柄角弓,馬上騎射雖然複雜,對他來說也不是什麽不可能的事。


    策馬前行之際,一眼看到右側前方四五十步,有一道淺黃色的影子疾掠而過,張守仁早就持弓箭在手,當下便是引弓搭箭,向那道影子射將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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