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這些文官和張守仁有過不去的地方,但以文製武乃是多年積習,遇著張守仁這樣完全節製不了的強勢鎮帥,根本不需要文官們幫著打點糧餉後勤,所以根本談不上以文馭武,見著尤世威這種老成宿將,自是巴巴的就貼上去了。


    見此情形,張世福幾個老成的將領隻是笑笑,也不說什麽,孫良棟卻是擠眉弄眼,對著張守仁輕聲道:“大人,瞧著沒有,就跟蒼蠅見了屎一樣……”


    “我說你小子能不能消停點,再這樣就把你派到東昌府那邊去。”


    “嘿嘿,末將是無所謂,沒家小……”


    “你小子不打算成親了?”[


    一提這個,一臉桀驁不馴的孫良棟也是啞了火,頓時就不敢再出聲。


    不過浮山諸將,對尤老頭子有好感的少,有惡感的多。


    這一路打北京下來,吃住行這老頭子都要擺一擺譜,張守仁在困難的時候是和普通的將士一樣,也就是睡的帳篷大點兒,這尤世威卻是始終擺著總兵官的譜,無論如何自己那一份供給是不能慢待也不能削減的。


    還有禮儀上頭,也是一定要壓張守仁一頭,盡管張守仁加了太子少保他沒有,加了征虜將軍他也沒有,不過老頭子就是拿住了自己在崇禎二年就是總兵官和左都督,資曆上比張守仁老的太多,就是擺老資格的譜,別人自然也是沒有辦法。


    這麽一來,這位尤帥在浮山營上下自是不要想留著什麽好印象了,不過原本也是無所謂的事,就算他吃住行和張守仁一樣儉樸自奉,而且也不擺架子,估計在浮山上下眼裏也是一個來搶位子的無用老匹夫,可能尤世威也是認識到了這一點,索性也就不管不顧了。


    兩個總兵級的大佬和眾官見禮畢,接下來便是參將遊擊一級,待官樣文章全部完了事,才是由身份最高的陳兵備舉起酒碗,對著張守仁笑道:“這一杯水酒,請兩位總戎飲了吧,此是登萊父老的一番心意。”


    “卻之不恭。”


    尤世威十分爽快,舉起酒碗便是一飲而盡,酒水順著他略顯花白的胡須潺潺流下,濕了胸前一大塊。


    如此爽快,在場的官員都是叫一聲好。陳兵備滿意一笑,又端起酒碗奉上張守仁,笑道:“聖上天恩,加賜征虜美號,並賜少保之銜,今日鼇頭獨占,如此風光,當以此酒敬謝聖恩啊,征虜!”


    在眾人目視之下,張守仁也是接過了酒碗。


    但他並沒有一飲而盡,而是麵露沉吟之色。見他如此,在場的官員自也是沒有人敢上前催促,隻是用好奇或是緊張的眼神看向他。


    “這一碗酒,兵備大人,我想用來祭奠戰死的將士……”


    半響過後,張守仁神情凝重,眼神之中,也是有一些掩飾不住的悲傷之意。不是矯情,確實是在此時此刻,他想起了跟隨自己出征而不能在這個時候站立在隊伍之中的那些將士們。


    他們的父母親人早就迎迴了自己的兒子或是丈夫,或是父親,想來屍身還鄉的時候,整個浮山都是一片愁雲慘霧吧。


    已經隔了幾個月時間,悲傷已經被時間所衝淡,但忘記了戰死的將士,對張守仁來說,就是無恥的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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