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營時,編製是一千多人,也算兵強馬壯,是膠東的海防重鎮。


    到現在這時候,朝廷顧不得海上,所以即墨營也隻是虛架子,營兵不過四五百人,平素就駐守在即墨城中,遇到警訊,由登萊總兵或是登萊道下令,才能出動參戰。


    這些營兵全是招募的,這年頭有好男不當兵的說法,北邊軍鎮的邊軍一般是軍戶當兵,還比較淳樸老實,象即墨這地方,招的全是登萊等地的二流子混混,餉銀又是經常幾個月不發,這些兵漸漸就成了兵痞,到處吃拿卡要,勒索敲詐,甚至是搶劫綁架,反正除了好事,基本上什麽壞事都幹過了。


    長久下來,營兵的形象可真是糟糕透頂,比起有世襲土地,當兵等於是農民的衛所軍戶的形象可是差的遠了。


    “讓開讓開,好狗不擋道,站在門前做什麽!”[


    “快給大爺讓開,給我們把總大人準備二樓雅座!”


    明明張守仁等人也是穿著衛所武官的服飾站在門前,過來的這一夥營兵卻隻當沒看到一樣。在門前振臂揮拳,橫眉立目的鬧騰。


    “各位大爺,各位大爺,請到三樓,三樓一樣寬敞亮堂,小店多做幾樣拿手菜,給王大人接風洗塵。”


    這酒店三層,一層是大堂散客,二樓是一間間的隔起來的雅間,三樓又全部是散座了。


    一聽說安排在三樓,姓王的把總立刻變了臉色,當下便是把下巴歪了歪。


    “啪,啪啪!”


    他身邊的親兵都是跟了很久的人,當下不容朱掌櫃多說,幾個親兵立刻上前,架住這個酒樓的掌櫃,劈裏啪啦,就是一通狠打。


    幾十個耳光打下來,這姓朱的掌櫃立時就被打成了豬頭。


    掌櫃被人這般毆打,酒樓的夥計們自是都跑了來,但一看是營兵,還有一個把總武官,所有的夥計們都是敢怒不敢言,雖然怒氣衝衝,卻是連話也不敢說一句。


    “管你二樓包了給誰,教他退掉。老爺我就要在二樓吃酒看風景,明白了沒有?”


    等耳光打完,王把總也是大步上前,叉腰站在朱掌櫃身前,話語平淡,但神色獰惡。


    自始至終,挨打的朱掌櫃也沒敢把張守仁攀扯進來。這種事,當酒樓的掌櫃就得自己擔起來,不能把客人扯進來。


    否則的話,得罪一批客人就夠倒黴了,要是把兩把客人都得罪了,這酒樓就不如關張算了。特別是,這兩撥客人都不是酒樓能惹的起的。


    “王大人,大人……”朱掌櫃十分艱辛的答說著,他的嘴巴都被打腫了,說話十分困難:“不是小店敢慢客,實在是,這酒樓有迎客的規矩……”


    “還嘴硬?”


    王把總倒不是成心來鬧事,他是打即墨到膠州,奉命去辦點公務,昨兒動身,今天才趕了迴來,在鎮頭把自己的馬交給一間客棧洗涮喂料,他就帶著部下來酒樓吃酒歇息。


    這酒樓飯菜雖貴,不過營兵吃飯能給錢就算對方幸運,惹惱了,把店砸了也是稀鬆平常的事。


    擱幾十年前,營紀敗壞,自有巡按禦史和兵備道來整肅,或是革職或是打板子殺頭,反正有一套規矩,小小的禍害沒事,公然在集鎮鬧事,肯定會被整肅。


    但現在的規矩可不同往年了,天下大亂,軍人的地位是越來越高,朝廷對一些小事也懶得追究,唯恐引發兵亂,到時候就是一團糟糕,更加費事。[


    這麽一弄,營兵的軍紀當然是越來越壞,反正隻要不公然燒殺搶掠,朝廷也隻睜隻睜閉隻睜,至於普通的百姓,那隻能捏著鼻子忍了。


    跋扈久了,當然就不能受一點慢待。


    這酒樓堅稱二樓不能讓,明顯就是因為這個穿著從五品官服的衛所武官,王把總雖然隻是六品,但卻絲毫不把張守仁看在眼裏,此時斜楞著眼,上下打量著張守仁,意思也很簡單:大爺就搶你的雅間,你待怎麽著?


    要說營兵和衛所原本也是大明的軍人,應該有一點香火情。但張守仁最近風頭太勁,營兵們被困守一地,沒有辦法出來爭地盤搶鹽利,眼看人家花開富貴,心裏一嫉妒,自然就有了敵意,今天這樣的撞麵,其實是遲早的事。


    “王把總是吧?”朱掌櫃已經被打成豬頭,張守仁再縮下去,眼睜睜看著這掌櫃挨打,自己的臉麵也就掉在地上碎了一地了。


    他看著姓王的,微笑著道:“這酒樓的二樓本官已經包下來了,你如果想要二樓,不要為難這掌櫃,同我說就是。”


    “誰他娘的褲檔鬆了,把你露出來了?”王把總一點給麵子的意思也是沒有,張嘴便罵。


    營兵是大明的戰兵,窮軍戶們挨餓的時候,營兵按月領銀子,裝具兵器都是最好的,時間久了,誰也不會把衛所放在眼裏。


    而且現在的營兵也不一定是衛所出身了,很多在營的武官選擇保留民籍,也就是不加入軍籍,並不願成為衛所武官。


    這樣一來,他們就隻有營製武職,而沒有武職和世田。


    這樣的好處就是子孫不一定當兵吃糧,不需要世代捆在大明軍隊這輛已經破舊腐朽的戰車上頭了。


    壞處就是營製和衛所開始剝離,不象幾十年前,營兵武官也全部身兼衛所武官,比如戚繼光就是。


    這種離心力一旦形成,就開始以不可遏止的勢頭向下發展下去。明末時軍閥漸漸興起,軍隊成為將領的私產,原困很多,營兵徹底脫離限製人身的衛所製度,肯定是重要的原因之一。


    現在這個營兵把總就是用挑釁的眼神看向張守仁。


    老子有二幾十號手下,有一小半穿著鐵甲,一多半有皮甲,人人有刀槍兵器,真是兵強馬壯,你這裏才十個人不到,大爺就是一口唾沫噴在你臉上,又待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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