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臨州,月夜不住城裏,直往山上而來。隻見從山之間,有一處不算高的平坦地。左側是溪,後麵是林,前麵是山村,她便在此搭了一個草屋。

    溫揆錫來到海南島,這是一個荒無人煙的海岸,斷崖峭壁千仞,巨石磊磊,參差疊加,連綿數裏,崢嶸磅礴。那些花崗岩被海水衝刷得光潔渾圓,晶瑩青黛,到處是濕漉漉的海藻,垂掛在礁石上。他本就是個熱愛武學的人,卻因要應付官場的人情世故,把武學荒廢了,現在,孤獨對他來說恰恰是一種財富,一切寶貴的無憂心境。他拔出星辰劍,在海邊隨浪起舞。

    月夜又重理起了她的藥材。“現在是個有爹娘的人,反倒又像個孤兒,跟以前在風月派一樣,又住在山上來,跟山還真有緣。”

    她的輕功,水上飄這種功夫根本算不了什麽,左側的溪,她可以來迴腳不沾水,所以她想,既然有個蜻蜓點水,我為何不來個蜻蜓點燈。天黑時她點了長長一排蠟燭,一躍踏在火焰上,在一躍跳過去。迴頭一看,踩滅了六盞燈,她搖搖頭,又重新來。

    一日清晨,微雨昨晴,她看到樹枝上綴滿水珠。走入林中,厚積的落葉散發著濃鬱的黴味,腳下響著一種像馬車炸碎空曠街道上積水的聲音。陽光從樹梢間漏進來,在落滿葉子的林間走動,變幻著色澤不一的光斑。突然看到有人影,月夜追上去。

    “好快”。

    她踩在樹幹上行走,就像踩在蠟燭上,不沾樹。她抿嘴笑了一下,展身上山。突然身子一側,發出銀針。

    段岑潺拿著銀針走出了,“我是想看你一個人在這兒有沒有荒廢武藝”。

    月夜笑道:“你怎麽到臨州來了”。

    段岑潺也笑道:“我幫父親送一批糧到臨州,正好順道來看看你”。

    月夜道:“謝謝,謝謝,到臨州這幾個月,第一次看到熟人。你看我這兒,沒有奢華之形,沒有喧器之音,不求尊貴之位,不圖虛浮之名,矗立群山之巔,笑看風雲變幻,一山一世界,怎麽樣”。

    段岑潺道:“當然好,這是我最向往的地方”。

    月夜笑道:“人,真是這山望著那山高,我一個人在這兒淒零零的,你還倒想來住”。

    看著小村被淡淡的煙氳擁裹著,月夜道:“你走了這麽久,一定餓了,我們還是先迴去再說吧”。

    話說倪崤樂偷著下了天山,看著普天之大,竟不知去那兒?外麵正在下雨,崤樂在吃飯,對麵來的一個人讓她很不舒服,要說有仇吧,又好像沒有,要說是朋友吧,又好像有一些過節。這人正是趙鏑澳,二人互看了一眼,竟是同樣的心情。崤樂付了錢就走,芙飄和一群風月派的人正好進來。

    “大師姐”。

    崤樂是聽到一個風字都忌諱,更別說是風月派的人了,她也不說話,徑直往外走,芙飄一把把她推迴來,她差點跌倒。

    “做了天山派的大小姐,脾氣比在風月派還大,你神氣什麽,當日師父教你錦棉掌是把你當著工具”。

    說著大家笑起來,崤樂捏緊拳頭朝芙飄撲來,芙飄隻一推,她就倒地了。

    “你以為你還是那個耀武揚威的倪崤樂,風花仙子寵幸的倪崤樂”。

    聽到風花仙子四個字,崤樂的氣就上來了,又撲向芙飄,芙飄舉起手,卻被趙鏑澳擋住了。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你們是同門,又何必。。。”。

    “哦,原來是找了個小白臉,長得還不錯嘛”!

    趙鏑澳搖搖頭,“唯小人女子難養矣”。

    “你。。。”。

    芙飄說著便動起了手,十幾個迴合下來,見占不了什麽便宜。

    一個人對芙飄說道:“師姐,我們不要同這種廢人計較了”。

    “說得也是,要不然就顯得我沒度量了”。說著大家又大笑起來,趙鏑澳正想動手,卻見崤樂跑出去了。

    她在雨裏放聲大哭,拚命的搖著頭,“為什麽,為什麽,這是為什麽,讓我活下來的目的是為了讓我更早死去,我為什麽要來到這個世界,隻需一陣風便可以使我倒下,我是誰啊”。

    趙鏑澳看著雨和淚從她的的臉上流下來,站著不語。

    窗外是綠色漫天,一川煙草,茂林修竹,落花無言,情景甜淡的泥土芬芳撲鼻潤心。

    崤樂站在窗前,一種難以言喻又難以派遣的痛苦充斥全身,她聲調絕望道:“一段時間,於人世紛雜之中,總以為寶劍在手,就以俠女自居,自以為胸中有了幾招,就能了去人間煩惱,更以為一把鐵劍,便可為所欲為,我作惡多端,殺了那麽多無辜的人,今天這樣,也是報應”。

    趙鏑澳看著她淒迷的眼神,內心有一份莫名的冰涼和疼痛,“我以前說你是魔頭,是因不知風花仙子把你訓練成那樣”。

    趙鏑澳看到她無法遏止的淚水順著臉頰流淌,不在說什麽。

    “唉!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崤樂直直的看著山,”為什麽,為什麽我還沒有心靜,難道我還不夠慘嗎“?

    她側著耳去感受心,“我沒有丟棄雜念,我還有思情,想誰呢。隱士會請息交以絕遊,世與我而相違,複駕言兮焉求,悅親戚之情話。樂琴書以消憂,農人告餘以春及,將有事於西疇。眼裏竟是藍天白雲,青山綠水,對螞蟻都不忍心踩。可我看著山是孤山,看林是孤林。我沒有情趣認真看山,看水。怎麽辦,怎樣才能心靜,靜靜的看山,看水;我為什麽沒有情趣靜靜的看這些東西,我會心煩,會覺得單調,難道我對這塵世還有留念”。她自言自語。

    “迴去吧!將來那一天你厭倦了江湖再迴來,等你真的心如止水,見一粒沙就知世界,看一滴水就知大海,一片葉便知天下事,再迴來”。趙鏑澳不知何時站在她身後,那笑很甜蜜。

    崤樂道。“走,去哪兒?江湖之大,哪兒才是容身之所”?

    “崤樂”。

    她迴頭一看,是倪猗頓,高興不也,“我可找到你了。你在天山不辭而別,我正愁茫茫人海上那兒去找,沒想到就遇上你了。”

    崤樂一見他,迴頭就走。他急走幾步。

    崤樂吼道:“你還想怎樣,要我死了才肯放過我嗎”?

    倪猗頓柔和道:“你這樣豈不正中了風花仙子的下懷,她就是希望我們反目成仇”。

    “不要提她”。崤樂強忍著淚。

    趙鏑澳忙道:“先迴去再說”。

    崤樂坐在外麵看天,趙鏑澳把倪猗頓拉進屋,擠眉弄眼示意他先不要說。

    趙鏑澳道:“來,先喝杯茶”。

    倪猗頓眠了一口,“高山品茗詩千律,竹籬草堂而皇之茶一盅,好茶”。

    “當然是好茶”。趙鏑澳笑道,“這是上等的龍井,是我中狀元時皇上賜的,舍不得喝,今天你有口福了”。

    “是嗎?”倪猗頓笑起來。

    “當然是”。趙鏑澳一幅舍已為人的樣子,“這龍井分上。中。下三品,下品是長在平地上的,就是平常百姓家飲的那種,中等是長在井周圍的,一般是在達官貴人家常見,這上等嘛,就是長在井上,樹杆彎曲如龍狀,湯色明亮,而泡呢,口感甘苦醇良,清香迴味,就隻有皇帝喝了”。

    倪猗頓也道:“論茶自古稱壑源,品水無出中靈泉,簫中苦茶出土產,鄉味自汲井水來,器新為活清味永,且從品地休登仙,王侯第宅門豔品,揣分不到山翁前,臨風一歎自息,此意莫與他人傳,苦中一縷清香,此味隻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迴嚐”。

    崤樂聽他們兩在裏麵有說有笑,卻也隻是看天。

    倪猗頓親自下廚,他這個天山掌門弄刀還可以,弄飯可不怎麽樣。但他堅決要親自做,趙鏑澳也隻能依了他。

    他灰頭土臉的問,“趙公子,你家一直都住這兒嗎”?

    趙鏑澳道:不是,在冤冤相報,因果循環的過程中,我看厭了詭譎,看慣了殺戮,看淡了死亡。也就閑雲野鶴,居無定所“。

    倪猗頓歎道:“人生在世,總有很多無奈。”他苦笑道:“我沒下過廚,你們看。。。”。

    崤樂看著他手上一個個的水泡,端著碗一口一口的慢慢的嚼,一種淡淡的。甜甜的味道浸透全身,她吃出了一種獨特的悲傷和淚水。

    於是三人遊閑山樂水,以淥水清猿,曲徑通幽為伴,騎馬揮毫。

    一群人朝山上而來,而且行色匆匆。

    段岑潺道:“抬著人,會不會來者不善”。

    月夜道:“這幾個月我可誰也沒得罪”。

    說著那群人也到了跟前,是聶席葦和聞司維,聞司維喘著氣,“快救救我爹”。

    月夜上前一看,“都死了好幾天了。”

    聞司維哭道:“我知道你醫術高明,一定可以救我爹,以前我跟你有一些過節,你大人有大量,我求求你。”她說著便跪下了。

    聶席葦也跪下,“求。。。求你救。。。救我。。。我師父”。

    “哎,別別,我縱有起死迴生之術,也不能救他,他是被人用銀針插入天泉穴和天柱穴,一炷香之內就死了”。

    聞司維撲在聞省身上痛哭起來。

    段岑潺道:“這是怎麽迴事”。

    聶席葦道:“自。。。自從你們走後,武。。。武林發生了翻。。。翻天覆地的變。。。變化,花。。。花獨和西。。。西葉紅紫不。。。不知用什麽方法,可。。。可以控製人,我。。。我師父就是被他們控製,血洗我。。。我們昆侖派,自。。。自己也變成這樣了”。

    月夜驚道:“控魂針”。

    大家問:“什麽是控魂針”。

    月夜道:“把控魂針同時插在天柱穴和天泉穴,人就會被控製,而且失去人性,親人也會殺,但在一炷香之內就會死”。

    段岑潺憂道:“看來花獨是要血洗各派了”。

    第二天柏思念和倪羅心也到了,月夜笑道:“這是怎麽了,突然來了了這麽多貴客。段公子,讓懷孕的人落在後麵可不好”。

    “你。。。,又開玩笑”。段岑潺無可奈何。

    柏思念道:“是爹娘非要我來看你過得怎麽樣了,要不然,誰願意來你這個鬼地方”。

    月夜道:“爹娘怎麽樣了”。

    柏思念道:“能怎麽樣,花獨血洗各大派,他們能過得好嗎”?

    月夜也陷入憂慮中。她想迴去,可發配之人,沒有皇上詔喻是不能迴去的。偏巧花鍾藍又抱著獨孤紋來了。月夜歎道:“好重的蛇毒,還好來得及時”。

    獨孤紋問月夜,“你會做控魂針嗎?”

    月夜笑道:“還沒有我狄月夜不會的東西”。又覺說漏了嘴,道:“那是毒物,隻有西葉紅紫那種人才會去鑽研,我當然是不會的”。

    獨孤紋不在說話,她心裏洋機有數了。

    花鍾藍邊采藥,口裏念著“食菪,開花為黃褐色,微紫,全株有粘性,長毛,並有特殊臭味,根。莖。葉可入藥”。邊低頭尋找。

    突然看見有人在前麵練劍,他走過去一看,是獨孤紋。

    “你怎麽在這兒”?花鍾藍放下蘿筐。

    獨孤紋冷冷道:“你到真把自己當藥童了,還很投入,願意放下令人聞風喪膽的花獨來做人下工,還要看人臉色。”

    花鍾藍道:“月夜隻有一種表情,就是歡笑,你不要忘了,你的命是她救的”。

    獨孤紋大笑起來,“花獨也會有憐憫之心,感激之情,鍾藍哥,你是不是吃錯藥了”。

    花鍾藍避開她的眼光,獨孤紋怒道:“我真不明白,她有什麽好,武功又差,連自己都照顧不了,還一天闖禍,段岑潺。溫揆錫。聶席葦還有你都那麽在意她”。獨孤紋越說越生氣。

    花鍾藍道:“有些事說不清,他什麽都不好,整天像個瘋丫頭,但她總是能讓人聽服於她,感覺的事很奇怪,隻想看到她平安。幸福”。

    花鍾藍是變了,以前他以為自己是最寂寞的人,殺手天生就應該是孤獨的,不孤獨的殺手不是好殺手,不孤獨,隻有為人所殺。所以雖然自小與獨孤紋一起長大,獨孤紋也未曾與他分過主仆,而且自小對他有情,他卻一直冷靜無情,封鎖著自己孤獨的心。自從遇到月夜後,他覺得再怎麽孤獨又算得上什麽。再怎麽孤獨也算不上無助了,有她那雙溫暖的眼神,孤獨,又算什麽。

    獨孤紋又生氣的練劍,把樹枝全砍斷了,她用劍在地上寫字,花鍾藍一看“棄擲今何在,當時且自親,還將舊來意,憐取眼前人”。

    花鍾藍撿了根樹枝,也用劍術寫道“人生長遠別,熟與最關條,不遇知音者,誰憐長歎人”。寫完背起籮筐,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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