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瑾家中沒備什麽好茶葉,隻得倒了一杯白水。“別急,總會有讓你償還的時候。”宋衡倒也不拘這些,隻是笑著說:“剛才我看了一會兒,心裏實在替你累得慌,她根本無理,用的是潑皮手段,你卻跟她爭辯,這一開口你便已經輸了。”那時候怎麽可能還冷靜地下來。“從一開始你就不該露麵,直接報官,將她們帶走了事。”陸瑾沒經曆過,就差點著了道,還累得姐姐,心想著若是下一次他該知道怎麽辦了。“是我著急了。”不過話又說話來,宋衡怎麽會在這裏,這位大忙人不應該還能這麽清閑地看他熱鬧才對。“大人,你可是有事吩咐?”陸瑾看著宋衡,後者舉著杯子說,“無事,隻是剛好路過替某人傳一句話。他怎麽說來著……哦,對了,你可還記得斷了腿不能動,每日望穿秋水的楊大欽差嗎?”宋衡說完喝了口白水,放下杯子,看著尷尬不已的陸瑾,笑道:“不記得了吧?”陸瑾張了張嘴,好半晌露出歉意的表情來,老實地點了點頭,“事兒太多,實在是對不住楊大人,今日太晚了,我明日便去。”“那我就迴去告訴他了。”“是,多謝宋大人。”然後……沒話聊了。陸瑾忍不住又給宋衡添了一杯水,後者喝完之後,依舊沒有話可說,陸瑾再次添水的時候,宋衡製止了他。“我不渴,喝夠了。”陸瑾尷尬地收迴了茶壺,接著宋衡站了起來,然後告辭。陸瑾將他送出門外,至今還沒搞明白宋衡這次來究竟為了什麽。就為了給楊一行帶句口信?那直接讓人傳話不就好了?陸瑾納悶的同時,宋衡其實也不太明白自己來幹什麽,就為了看看這人囫圇出獄的狀態好不好?真覺得自己是太空閑了?第二日,陸瑾將陸瑤送到了孫大夫家,再次拜托孫夫人照看後,便拎起了藥箱,準備出門。然而一迴身卻看到之前的那位車夫已經駕車等在門口了。“陸大夫,幸好小的趕緊了一步,不然就錯過了。”“車夫大哥,之前真是多謝你了。”陸瑾已經知道是誰給宋衡報的信,如今對這位車夫是真誠感謝。“舉手之勞而已,陸大夫上車,咱們這就走了。”楊一行作為欽差,可算是史上最失敗的欽差,什麽都還沒做,人就先躺床上個把月,等到能動的時候,估計也得調轉迴京了。不過他也算因禍得福,窩在知府府邸裏就能避開各種麻煩,還能有個閑情逸致數數前來慰問的各級官員帶來的探望禮,大大地發了筆橫財。“宋衡,宋衡,你看看,東珠,這麽大少見吧?”“還有珊瑚,顏色多漂亮,京城都看不到的。”“這個仕女圖,我研究過了,真跡!林閣老找了很久都沒蹤影,現在在我這兒了。”“再看這玉,我留著可以當傳家寶了都。”……宋衡還沒踏進門,楊一行的驚歎驚喜的聲音就傳過來了,最後來一句,“江南真是富碩,都不到四品的官職呢,富的流油了。”接著將禮單甩給了宋衡。宋衡找了把椅子坐下,看了一眼禮單,言不由衷地說:“發財了吧,迴去後就別老窮嗖嗖地上我那兒打秋風,也該大方請一迴,我要求不高,鳳仙樓怎麽樣?”楊一行雙手攤開在床上,大聲地長歎一聲道:“少來,這些都得上呈給皇上過目的,我可不敢私自吞了。我都一一瞧過了,送過來的東西就是上貢都足夠。”還算有點心眼,宋衡笑了笑,“那我也給你做個保證,除了那些超了規製的,皇上都不會要的。”“真的假的?這老大一筆誒,我一個窮禦史,就是拿一樣迴家身價就能上個台階。”“愛信不信。”宋衡瞧他差點咧到耳根的嘴巴,又瞧了一眼禮單,然後問:“王鵬來找過你了?”“你難道不知道?”楊一行給了他一個白眼說,“人家特地過來囑咐我好好養傷,別管太多。我瞧他這江州將軍當的,簡直如魚得水,最近不知道上了多少酒桌,那肚腩,嘖嘖,估摸著也該臨盆了吧。”這比喻太形象,宋衡忍不住低聲笑了起來。笑過之後,他便斂了笑容,肅了神色,“也該讓他收斂一下,不然皇上麵前就不好看。”楊一行無所謂道:“你管他那麽多做什麽,橫豎他不是你的小舅子,皇上還能讓你管著他不成,吃進去太多,參他一本,讓他吐出來。”然而事情哪有那麽簡單,畢竟牽扯到了貴妃和二皇子,若是一票江南官員下了馬,這受賄賂的江州將軍還能有好?他宋衡既然奉命徹查,為何不提點一下王鵬,反而放任其大肆收斂?宋衡是站在太子這一邊的,是不是故意讓二皇子的舅舅犯錯,好讓皇上責罰二皇子,從而厭棄他?雖然這根本不是他的責任,然而帝王心思誰又能說得準呢?自從皇後逝世,宋衡便更加謹小慎微,雖然他有辦法能讓王鵬栽了跟頭而不引火上身,可是若有一絲對太子不利的,他都不會去做。如今的太子,就跟火上烤著一樣,什麽都不做,努力幹好皇上給的差事便是最穩妥的方法。這種心思楊一行是不清楚的,不過他還是敏銳的嗅到了一點問:“你這裏是不是查得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