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鈴!


    上菜的鈴鐺聲。


    坐著等了將近兩個小時的眾人,卻不見睡意和不耐煩,聞聲,齊刷刷地看向內室。


    夏羽把自己那份也算了進去,總共六人六大碗拉麵。


    用兩個托盤裝,雙手端著,很穩。


    “做好了,請享用——”


    砰。


    托盤落在茶桌上,夏羽也跟著坐在榻榻米的墊團上。


    但餐桌氣氛,當他把托盤放下時,立刻變得不太對勁了。


    愛麗絲雙目一陣發直,愣然看托盤上的拉麵,整個人傻掉的樣子,“為、為什麽是這種湯汁顏色啊!”


    繪裏奈臉色亦十分古怪。


    第一時間,她對夏羽投以費解的目光,那眼神明顯在告訴夏羽,你一個同樣追求精致、追求完美的廚師,為什麽端上了怪異至極的拉麵?


    奇葩、詭異的食物畫風,和繪裏奈對夏羽的印象,完全不搭嘛。


    “啊!”


    蕾歐諾拉則捂嘴,用著不太流暢的日語,結巴地道:“潔廁靈?”


    薙切宗衛則怔在那,眼神複雜。


    他正要開口替眾人解釋為何湯水是這種顏色,夏羽就聳肩道:“別懷疑,這就是食譜原原本本的樣子。”


    頓時,愛麗絲、繪裏奈,看淡定的薙切仙左衛門,眼神都變了。


    “對,這就是拉麵的樣子!”


    仙左衛門道。


    夏羽見這個食譜創作者,沒任何心理負擔說明實情,嘴角不由地扯了扯,有著微妙的笑意。


    事實上,剛剛在廚房,揭鍋裝碗時,他也有被湯汁顏色嚇傻。


    蕾歐諾拉吐出的那個名詞,簡直太形象了——


    潔廁靈。


    低頭去看,兩個木漆大托盤上,六個拉麵碗,都蕩漾著一種透澈之藍。


    湯水,是藍色的!


    這種透澈之藍,非但不能激發看客的食欲,還會讓人聯想到豐富的清潔產品。如果再搭配怪異的味道,毫無疑問,妥妥的黑暗料理。


    “這、這個,真的能吃嗎?”


    前麵還喊著非常非常想吃講師料理的愛麗絲,此時,卻表現出十分明顯的遲疑。


    繪裏奈亦眼神遊離不定,視線低垂,不敢看夏羽那邊。


    “咳!”


    夏羽輕咳。


    也難怪,他自己都不太想當小白鼠,試一試拉麵的味道。


    總之夏羽首次覺得親手烹調出來的東西,很不靠譜。


    但僵局並沒有就此持續。


    “那我先開動了!”


    薙切宗衛拾起托盤上的筷子,雙掌合十。


    下筷,且筷子在碗裏,轉了一圈,那藍色的湯汁更是波光粼粼。


    配料有豆芽、大蔥絲、溫泉蛋,湯麵浮動著細碎的蔥花。


    名副其實的“素”!


    直接夾起一團蕎麥麵,原本淺棕色的麵條,也被湯水染成藍綠色,可奇怪的顏色不僅沒妨礙薙切宗衛的食欲,還令他雙目,浮現一層迫切的食欲!


    吸溜!


    張口就開吃。


    而且,薙切宗衛的吃麵姿勢非常之“粗暴”,根本不用嚼的,突嚕嚕一口吞下,一口就吃盡筷子上的麵絲,下了肚。


    “哈——”


    再然後,他抬頭麵部表情放空,喉頭硬是上下動了一會。


    筷子隻剩淋淋水漬。


    沒有多餘的東西,湯汁原原本本的味道,在口腔,在身體內部,擴散開來。


    一朵一片的紅光,很快遍布薙切宗衛麵孔,甚至,脖頸都紅透了。


    是大蒜的味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薙切宗衛突然大笑。


    “這就是大蒜風味帶來的能量!”


    他腦海中的美食畫麵,是自己在晨間的露天道場裏,不停地揮拳,汗如雨下。


    哈!


    哈!


    每一次揮拳,便有一次唿喝。


    汗水隨破空而出的拳頭飛濺,整個畫麵,滿滿的陽剛氣息!


    “老爹!”愛麗絲看失心瘋了般的薙切宗衛,又傻了。


    蕾歐諾拉正想問丈夫,薙切宗衛卻猛地起身,帶著暢快的大笑,到茶桌外的空位置,扒下外套。


    也不管是冬季深夜三點鍾了,打底衫都扒了,上半身光溜溜的,一層似乎因為運動排出的細密汗珠,遍布胸前身後。


    見此,愛麗絲、蕾歐諾拉驚呆。


    繪裏奈怔了一會,而後對看夏羽,那眼神,要多奇怪有多奇怪。


    “這、濕身……真不是我幹的!”


    舉手表明清白。


    “不——”


    側旁一個深沉的嗓音說:“這,才是《魔王的拉麵》的真諦!”


    夏羽看過去,傻了。


    薙切仙左衛門不知什麽時候,也持握筷子,夾起一團染了藍綠湯汁的蕎麥麵,張嘴正在突嚕嚕開吃。


    但察覺到夏羽的視線,他頓一頓,道:“想知道吃蕎麥拉麵的正確方法嗎?”


    也不待夏羽迴答,食之魔王自顧自道:


    “其實,蕎麥麵不需太多的點綴裝飾,簡簡單單就好。看過夏目漱石的《我是貓》嗎?這裏就有吃蕎麥麵很正確的講解——初次吃麵的人,會嫌蕎麥味淡,一味的蘸汁吃,而且吃進去後嘴裏吧嗒吧嗒不停地嚼,這樣吃,實質就是在糟蹋蕎麥麵。”


    “應該這樣吃——”


    說著,親自示範,張嘴一口就把筷子的麵條吸溜吞進去,也不嚼,吃得太快了汁水不免飛濺在嘴唇附近的區域。


    “這,就叫野兔脫險之勢的究極吃法!”


    野兔脫險之勢?


    這特麽也叫吃蕎麥麵的正確姿勢?夏羽差點笑出聲。


    “唔!”


    仙左衛門和薙切宗衛一樣,在第一口過後,就麵泛紅光。


    又持筷多吃一口,嘩啦!


    久違的「衣衫綻裂」出現了,這位遠月總帥上半身的衣衫,莫名地滑落,他起身邁步,那矯健的模樣用野兔脫險之勢形容毫不過分。


    隻見仙左衛門離開席位,去到了薙切宗衛身側。


    喝!


    哈!


    就這麽打起了拳,自帶陽剛十足的背景音效。


    “我去!”


    夏羽、繪裏奈、愛麗絲和蕾歐諾拉,看這對像是喝酒喝高了,滿麵紅光在打醉拳的父子,相視笑出聲。


    “喂喂!”愛麗絲幾乎半個身子趴在桌上,精致俏臉湊到了夏羽麵前,飽含好奇的秀目盈盈盯她,“講師講師,你的拉麵有什麽魔法之說麽?為什麽老爹和老頭子一副晨練運動的反應啊!”


    “魔法?”夏羽搖頭神秘一笑,“愛麗絲,我不是教過你們嗎,料理,或者說食譜,肯定是要借助素材,表達主旨的。”


    “主旨?”


    “對,主旨也可以說是主題,料理的靈魂內核往往在這。你認為這碗拉麵,用了什麽素材,要讓品嚐者吃到什麽東西呢?”


    “啊!”


    愛麗絲被問住了,過一會癟嘴道:“講師您就直說吧!”


    “那繪裏奈……”


    夏羽正要問另一位少女,他和愛麗絲齊齊轉去視線,卻看到繪裏奈搶先一步,端起了大號的拉麵碗。


    這迴終於領先了!


    端起麵碗,繪裏奈卻是這麽一個念頭,瞥看愛麗絲,眼裏分明透著一絲小得意。


    她沒吃蕎麥拉麵,張開嘴,對著碗沿,白皙脖頸處明顯地嚅動了兩下,吞進了不少的澄澈之藍湯水。


    頓時,紅霞由玉頸冒起,轉眼就遍布一張天使麵孔。


    “這、這味道好衝!怎麽迴事!”


    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要冒煙,特別是臉頰,火辣辣之感似被灼燒,薙切繪裏奈慌了。


    「神之舌」直接當機懵掉。


    湯汁熱團墜進食道,令人羞恥的熱流,開始在身體內四處亂跑,繪裏奈埋下頭,緊緊抿住嘴,非常努力在控製身體反應,可是肩膀還有細微的抽動。


    突然,驚恐之色爬上雙頰。


    熱流很是作怪的,匯聚起來往下身湧去。


    啊!


    那一刻的秋波和羞澀,令關注她的夏羽、愛麗絲看得傻眼。


    這會的遠月女王畫風大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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