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燕念到初中畢業,跟村裏的姐妹一起進廠打工。


    頭幾年,家裏想讓她安心掙錢,沒給她張羅對象。


    張燕自小窮慣了,舍不得花錢,有空就去加班,也不跟人出去逛,人都沒認識幾個,更別說給自己處個對象。


    到她快二十歲的時候,家裏開始給她安排相親。


    可這個時候,她倆弟弟也長到說親的年紀,沒錢蓋新房,更談不上娶媳婦,張燕爸媽沒法子,隻能指望張燕,希望給她找個有本事的男人,多拿點彩禮,結婚後還能幫襯娘家兄弟。


    可問題來了,張燕又不是什麽大美女,她家情況明擺著,親倒是相了不少迴,不過,條件好的看不上她,條件差的,她媽又看不上。


    這一耽誤,張燕成了大齡剩女,十裏八村的人都知道她!


    同齡的姐妹全部結了婚,有的孩子都生了倆,她還是老姑娘一枚,成為外人嘴裏的老大難,走在路上,總感覺有人對她指指點點,碰見那些熱心腸的嬸子大娘們,張燕恨不得躲著走。


    張燕不幹了!


    重男輕女也不帶這樣的,她兄弟攢不夠錢娶媳婦,她就永遠不嫁人嗎?


    看看現在的相親對象,一個比一個差,她以後還怎麽過日子!


    張燕厚起臉皮,開始給自己爭取。


    她又沒好辦法,就跟家裏鬧,埋怨爸媽偏心,說他們賣閨女,說兩個弟弟狼心狗肺,張南和張北理虧,開先不迴嘴,隻當沒聽到,可他倆被慣的一身毛病,又不是啥好脾氣的人,次數多了,也跟張燕對罵,有時候三個人罵紅了眼,能聽的不能聽的,啥話都說出來了,甚至說張燕人醜還沒本事,連個給她花錢的男人都拴不住。


    張燕氣的直哭,典型的白眼狼啊!也不想想自己為啥被耽誤,都不讓她好過,那全家也別好過了!


    她拎著錘子跑到灶屋,一邊哭一邊砸鍋,鄰居一聽他們家砰楞咣當的響,就知道她家又要換鍋了。


    眼看白菜要爛手裏,仨孩子也快結仇了,張爸張媽真心害怕,老姑娘要留成愁了!到底是身上掉下來的肉,他們不敢再拖了!


    可挑都挑了幾年,以前條件差不多的都沒嫁,現在隨隨便便找個女婿,不甘心不說,還怕別人笑話,張燕她爸媽愁得滿嘴起泡,做夢都希望天上掉下來一個好女婿。


    正巧,媒人又說了一個。


    男方條件不錯,家裏蓋了兩層樓房,給的彩禮也合適,不好的就是離得遠,男方大了幾歲,還離過一次婚,不過沒生過孩子,跟父母也已經分家了。


    張燕她媽覺得滿意,離婚算什麽,反正又沒孩子,男人大幾歲也不算啥,這樣的人知道疼媳婦,閨女要是嫁過去,過了門就能當家,沒婆婆指手畫腳日子也舒坦,她開始對張燕各種勸說。


    張燕眼瞅著奔三,那時候都沒要求了,能嫁出去就成,看那叫李翔的男人能說會道,像個有本事的,長得也不醜,她就點頭同意了。


    可結婚了才知道,李翔真不是個東西!他打老婆!


    在外麵人模狗樣,迴到家,一不順心就動手,第一個老婆就是被他打跑的。可是他們家的人太孬,外人不敢說三道四,張燕相親的時候也托人打聽過,可什麽也沒打聽出來,現在結婚了,隻能認命。


    可拳打腳踢的滋味不是說忍就能忍過去的,張燕求過,哭過,鬧過,甚至還手對打過,可她打不過人高馬大的李翔,還因為反抗挨的更慘,她跑去求婆婆,婆婆說已經分家了,她管不了那麽多了。


    她也跑迴娘家過,希望她爸跟小南小北能幫她出氣,讓李翔忌憚一下以後不敢再打她,可沒用,自從李翔幫張南張北找了工作之後,張家人見女婿比見閨女還親,李翔拎著酒肉過去,好吃好喝招待不說,張家人還怪她不懂事,希望她別小氣計較那麽多!


    張媽最常說:“女婿啊,閨女被我們家寵壞了,她脾氣不好,你多擔待!”


    張燕作為潑出去的水,在娘家得不到一點點的幫助。


    每次跑迴去,結局都一樣,張家人和李翔和和氣氣相處,再歡歡喜喜把他們送出門,好像她在張家人看不到的地方天天享福來著,沒人關心她被李翔接迴去是不是又一頓暴打。


    李翔也聰明,打人從不往臉上招唿,專往不易被人看到的地方打,他就像一個神經病,一個不如意就動手,上一秒還兇神惡煞,一下秒又可以很溫柔的跟她講話,若無其事的吃飯睡覺,張燕每天戰戰兢兢,日子過得水深火熱。


    她有時候會想,如果李翔沒錢就好了,這樣家人就不會巴結他處處賠小心,生怕哪句話說得不好得罪了他,連後來進門的弟媳婦見了他都喊哥喊得老親,不過,這也隻是想想,要是李翔真的一無所有,家裏恐怕也不會同意他娶自己吧。


    傷透了心,張燕也不愛迴娘家了,不過張南張北都娶了媳婦生了孩子,有她沒她也無所謂。


    張燕有苦自己吞,先後兩次懷孕,都沒躲得了挨打,倆孩子一個都沒保住,小月子也沒坐好,後來再也沒懷上。


    這下可好!


    那男的更有理由打人了,連個蛋都不會下,娶迴來有屁用!


    張燕忍受五年,她再也過不下去了,這五年裏報過警,可警察隻能給她調節,也跑過民政局,可是李翔不鬆口她就離不掉婚。


    她越來越羨慕李翔前頭那個老婆,因為那個女人有個疼她的娘家,就算瞎了眼嫁錯人,可家裏人把她救出去了,根本沒過多久的苦日子。


    可張燕苦,沒人給她出氣,李翔越打越沒顧忌,換著花樣的折騰,甚至把她扒光了打,打完丟到院子裏,他自己關門睡覺,張燕一個人躲在灶屋的麥秸堆裏,想過自殺,想過同歸於盡,想的最多的就是離婚。


    這是一個執念,她一定要離婚,要是張家人幫了她這把,她再也不會怨他們,一輩子念著他們的好!


    趁著李翔出去辦事,張燕收拾東西迴了娘家。


    她想好了,要是這次還是離不掉,她就跑到很遠的地方去,再也不會迴來了。


    可是希望破碎了,結果顯而易見,張爸張媽不同意!


    倆弟媳也嫌棄她以後賴在家裏,倆弟弟呢,就沒一個幫她說話的,娘家這麽些人,沒一個指望上的!


    “爸,媽,我打工將近十年,掙的錢一分沒舍得花,全拿出來給你們蓋房子,到我結婚,李翔拿的彩禮也都給小南和小北結婚用了,現在用不著我就沒人管我死活了,我過得不好還嫌棄我,我是你們親生的嗎?”


    “燕你別瞎說八道,咋不是親生的,仨孩子我最疼你,哪個嫌棄你我跟哪個急,你踏實住兩天,迴頭媽給你殺雞吃,你啥時候心情好了啥時候再迴去!”


    “我不迴去了!我要離婚!這迴不管你們咋勸,反正我離定了,李翔這次來鬧,你們再不護著我,我就跟他同歸於盡,你們就等著給我收屍吧!”


    “可不能啊,你又不能生孩子了,離了婚咋整,誰還要你啊?你要是留在家裏,以後你侄子說親別人嫌棄,燕,當媽求求你,你就迴去吧,女婿說了,你要離婚就得把當年的彩禮還給他,媽哪有錢呐,你倆侄子又要上學,你爸腰也不好……”


    張媽絮絮叨叨說著,張燕一句也聽不進去!


    又是彩禮錢!不是因為彩禮她能拖到最後?能嫁李翔這個人渣?嗬嗬,爸媽心裏,兒子,孫子,甚至兒媳婦都比她重要,那她混成現在這樣到底圖啥呢?


    要是能重來就好了!


    她一定早早的嫁人,隻要人能對她好,就是窮光蛋她也嫁!她也不會犯傻光為娘家考慮,沒人能抵得過自己重要,張燕失魂落魄的想著,一陣天旋地轉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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