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彬州城的第七天,也是殊曼華決定在這裏的最後一天。他要把所有好吃的東西都吃個夠,然後盡可能地打包帶走。從彬州到京城騎馬也要兩三天,可以在路上吃。在這裏待了幾天,殊曼華幾乎把整個彬州城的大街小巷都摸清楚了,帶著寧欽走街串巷,簡直比一些本地人都要熟悉地形。逛了一天直到到傍晚,殊曼華跟寧欽走在主城道上,他們要去海天居吃全魚宴。“怎麽今天都這個時辰了還這麽多人?”殊曼華一邊說著一邊靠近寧欽,避開一個差點撞到他肩膀的男人。寧欽皺著眉,單手摟住殊曼華的肩膀讓人緊緊貼著自己,以手臂護著,不讓其他人撞著他。他也注意到今天的人是多了不少,往常這個時辰大部分人都迴家吃飯或者下館子了,可這會還有這麽多人堵在主城道上。殊曼華本想找人問問,但還沒等他開口,身邊的路人就你一言我一語地說了起來。“不是說傍晚殷將軍就該進城了嗎?怎麽還沒來!”“你急什麽!我剛剛聽人說了,已經到城外了!快了!”“哎!你們知不知道這迴殷將軍有沒有帶他的親自訓練的鐵甲軍迴來?真是想一睹鐵甲軍的風采啊!”“你就想著吧!沒人不讓你想啊!真是的!還想見鐵甲軍!做夢吧你!鐵甲軍要是來了誰戍守西境啊?”“就是!我說你是外鄉人吧?殷將軍哪次迴來帶過鐵甲軍?最多就是十幾名近身侍衛!”“那殷將軍迴京述職一般會呆多久啊?”“按照往常也就是三個月左右吧!不過這迴情況特殊,說不準!”“怎麽個特殊法?”“其實殷將軍才離京城不到三個月,還沒到邊關就被召迴來了。據說是因為大夏國即將派使節來訪,咱們那愛好麵子的皇帝陛下為了彰顯國威,讓年輕有為又英俊瀟灑的殷將軍來鎮場子!”“對對!我也聽說是這麽迴事!早些年兩國交戰之際,大夏國的軍隊就在殷將軍手下吃了不少敗仗!現在又有這樣的機會,陛下肯定要把殷將軍召迴來,然後好好震一震大夏人!”“要不說還是殷將軍厲害!真是虎父無犬子啊!我看用不了多久,殷將軍就能坐上殷老將軍的位置了!”“那是!那是!殷將軍現在還未成家,可有不少人惦記著將軍夫人的位置呢!”“惦記也白惦記!能嫁給殷將軍的定然是那些達官貴族家的千金!可沒普通老百姓什麽事,咱們能遠遠地看上一眼就不錯了,家裏有姑娘也指望不上!”……再後麵的話就是些插科打諢、不正經的葷話了,殊曼華和寧欽都沒再著耳朵聽,不過也算明白了個大概。敢情這時候這麽多人堵在主城道上,就是為了要一睹那位殷將軍的英姿。殷將軍?殷將軍……殊曼華微微眯起眼,若有所思。他怎麽好像在哪聽過這個稱唿呢?沒一會,本就湧動的人潮變得更加擁擠,城裏的官兵將主城道清理出來,圍觀眾人都被推到了道路兩邊。寧欽和殊曼華本來是想迴去的,但是沒來得及,就被這麽人擠人地擠到了一邊,然後看著從城外進來的一小隊人。十幾匹高頭大馬,馬上的人都身披戰甲,看得出魁梧高大的身材。最前麵的男人紅纓銀甲,一手握著韁繩一手按著腰間佩劍。想必這位麵容俊朗有儒將風采的男人就是人們口耳相傳的殷將軍。殊曼華仰頭看著,還在迴憶自己之前到底是在什麽地方聽到的這個人的稱唿。而且他總覺得自己應該見過這個人,似乎是在原身的記憶深處。殊曼華抿著嘴,離開皇宮這麽久,差點都忘了自己並沒有繼承原身的全部記憶。反正在外麵也用不著皇子的身份,當然在皇宮裏也不怎麽用得著,所以就沒刻意去迴想。寧欽偏頭看向殊曼華,“怎麽了?”殊曼華微微眯眼,“我應該認識這位殷將軍。”寧欽挑眉,“是你認識,還是原身認識?”殊曼華衝著寧欽笑著擠了兩下眼睛,“閣主英明!就是原身!啊,我有沒有跟閣主說過,這原身是一位皇子?”“……並沒有。”如果寧欽是個脾氣火爆性格跳脫的人,這會應該一蹦三尺高!那是皇子的身份,不是平民百姓,殊曼華的元神重生在一位皇子身上,怎麽還能這麽淡定地跑出宮來到處晃悠?他應該先搖晃一下對方的腦袋看看裏麵是不是都是水。可惜事實是寧欽並非這樣的性格。“你的這具身體……是冷宮裏的九皇子?”殊曼華脖子一縮,“你怎麽知道冷宮裏有位九皇子?我看皇宮裏有好些人都不知道。”“其他皇子長什麽樣我都知道。而且宮裏的人不是不知道九皇子的存在,隻是不在乎。按照凡界的尊卑標準,九皇子的生母是身份微賤的宮女,是陛下酒後亂性而內廷司又沒有及時發現,才會有了九皇子。陛下甚至都沒有讓內廷司給九皇子置辦金匱玉碟。宮裏的人多是趨炎附勢、見風使舵,自然不會在乎他們母子,甚至還會捧高踩低。那宮女生下九皇子之後,母子一起被關在冷宮。大約三年以前,宮女去世了,就留下一個性子懦弱的皇子,磕磕絆絆地活著。你的元神占據了這具身體,是不是意味著原主已經死了?”“這是當然,我可不會做出那種害人性命的事。那皇子被冷宮裏的宮人欺負,摔在台階上磕死了,趕巧,我就用了他的身體。我出宮的事隻有冷宮的人知道,他們不敢說出去。不過這麽長時間了,有沒有被其他人發現也說不好,我們在外麵也不知道消息。哎不是!你怎麽對宮裏麵的情況那麽清楚?該不會皇宮裏也有淩霄閣的人?那你這手伸得可夠遠的!”寧欽沒說話,他還在消化殊曼華在凡界的身份居然是皇子這件事。雖然是個不受重視的皇子,但到底是天家血脈,肯定不能一直失蹤下去。這時候殷素楊騎著馬剛好經過殊曼華和寧欽麵前。不經意地一轉頭,正好看到殊曼華。雖然殊曼華並沒有看向他,而是一臉笑意地貼在身邊那個戴著銀製麵具的人耳邊輕聲說著什麽。殷素楊心中雖然震驚,但麵上不顯,也終究沒有停下來。按照原本的行程安排,殷素楊帶著人住進了彬州城最大的客棧,很不巧,跟殊曼華還有寧欽住的是同一家。所以當他跟部下一起在大堂用晚膳又看到殊曼華的時候,本能地皺起眉頭。殊曼華也看到了殷素楊,然後似乎有些頭疼地敲了兩下腦門,避開對方的目光,叫小二將飯菜送到他和寧欽的房間去。本來想到外麵吃飯,被攪和了之後就迴了客棧,沒想到還是碰到了殷素楊。這迴殊曼華是真的不想見到這人,因為他已經在半路上想起來,這位殷素楊就是曾經帶著原主出過宮的人,也是後來宮人們欺負原主的時候經常提到的那位對原主隻是抱著“玩玩兒”的心態的殷將軍!這叫什麽,冤家路窄嗎?殊曼華感慨自己有先見之明,讓寧欽去幫他到流芳居排隊買桃花釀去了,不然要是他們一塊碰見殷素楊那才叫麻煩。沒錯,這天底下估計能支使淩霄閣主去做這種事的人他是唯一一個,對此他深感驕傲!沒理會殷素楊投過來的複雜目光,殊曼華徑自上樓。迴到房間,正要轉身關門,一隻手掌卻按在房門上,阻擋了殊曼華的動作,正是跟著殊曼華一起上來的殷素楊。“你來幹什麽?”殊曼華蹙起眉頭,語氣不耐。“這句話應該我問你。你就這麽迫不及待想見我?居然敢自己跑出皇宮,膽子倒是變大了!不過很遺憾,我並不感動。我以為你雖然懦弱但應該不傻,之前那麽長時間我都沒再去冷宮找你,你應該知道那是代表我已經跟你玩兒膩了,就算你特意打聽到了我要迴京的消息追出來迎接我,我也不會重新接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