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這一事實讓他驚慌, 等聽出周遭唿哧響聲, 是自己發出的抽氣聲, 這才慢慢試著讓自己平靜下來。他先是對自己一頓狂搓，再在地上翻了幾個跟頭, 喘不過氣了就癱在地上發愣。還沒等他放空成功，便聽耳邊一聲震耳欲聾的炸雷聲，白光晃得眼前一片模糊。就見廢物堆縫隙裏竄出一團黑影, 連滾帶爬地往前衝。開闊處是條路，此時左右都無車輛經過。葉子遊匆匆掃視一眼，顧不上其他，前後爪不協調地奔跑。四周景色快速倒退，他跑出了人類達不到的速度。遠方的建築轉瞬即到，近了才看得清，是棟三連排的老房子，內裏黑著燈，沒人在。葉子遊思維紛亂，一會兒想著寫了才過半的稿子，一會兒又想自己到底怎麽了。他本能地縮到窗沿下的花壇裏，貼著牆根移動。雷聲接連不斷，卻詭異地沒有下雨。擁有著貓科的感官，葉子遊對劈在頭頂的雷電感到畏懼。他圍著房子轉了一圈，覺得自己不能在此停留。路的一端，極遠處有光亮，還有連片的房屋。葉子遊眯眼，抬頭看了下還在發作的天，跌跌撞撞往光亮處趕。房屋的模樣逐漸清晰，光點放大，是一個個的路燈。他暗暗鬆口氣，在靠近時卻放緩了腳步，警惕地四處打探。這片房子看起來不像民宅農居，隨處可見的路線圖，像是城郊結合部常見的小型農家樂，又像是臨時搭建的樸素工房。葉子遊也去過農家樂玩，知道這地多半主人家會養狗。怕搞出動靜，他遠遠地避開亮處，繞了個大圈繼續往前跑。後麵的路越走越寬，他跟著路彎彎繞繞，決定五分鍾再找不到大路，就折返往迴走。路邊停了許多車，葉子遊在熟悉了身體後，還開始借車輛掩飾身形。直到穿過一輛車底，察覺到有餘溫，他動作一頓，身體比意識快，瞬間就鑽進了車底。方才風大，吹得他臉都要歪了。還冷得很，此時急需熱源來暖和暖和。車底沒風，近乎於密閉的空間給了葉子遊莫大的安全感。他縮成一團，發著抖，扒拉住尾巴。“寶哥，我是葉蕭闌的司機小陳啊，今晚還是原計劃？”“哈哈哈不喊老板了，他葉蕭闌今晚過後，就什麽不是！”“……嗯嗯，行，到時候讓他們開下雙閃，我得確認下。”“放心，我有分寸的，保證葉蕭闌去醫院躺足三五月。”斷斷續續的粗糲中年男音傳來，伴隨著壓抑的笑聲，給寂寥的夜裏驀地添上幾分寒意。葉子遊耳朵一豎，目光快狠準地鎖定聲源方向。男人話中帶出的名字，反複出現了多次，越聽越耳熟。他把三個字音反複咀嚼，慢慢想起了什麽。這名字，很像是他早期寫過的小說裏，男主角的姓名。猛然聽到，巧合得讓人不敢置信。當時他準備了半年，大綱打出來足足幾十頁紙。卻因取名廢，遲遲想不好男主角該叫什麽。直到開文當天，恰巧遇上元宵節，他從一首應景的宋詞裏拆來倆字，結合自己的姓氏，這才拚出自家崽的大名。葉子遊不確定地想著，匍匐往前蹭，準備近距離偷聽。可惜對方電話沒聊幾句就結束了，再無法確認對方說的到底是不是那三個字。周遭又變得悄無聲息，葉子遊守在車邊，順著記憶翻找自己以前寫那本書的細節。剛才幾句話，怎麽聽怎麽不對勁。什麽醫院躺足三五月，不像正經話。當時那本書，是他寫文第一年時，寫過的娛樂圈小說。男主從小可憐成長為一方大佬，洋洋灑灑百萬字。如今看來，當時留言實在少得可憐，偏偏更新得比後來任何一本都有幹勁。男主葉蕭闌童星出道，出道第十年，也就是背負合約的最後一年，被經紀公司算計，遭了車禍。隻因上車前好心救助了流落在人間的靈貓幼崽，這才死中縫生，免去大劫。他在醫院裏療養大半年，迴歸才發現手頭資源全被瓜分，十年累積轉瞬成空。等等，車禍！車底的貓崽瞬間彈起，頭頂到車金屬底板，嗵地一聲暈乎著縮了迴去。粗糲嗓音的幾句話重新在腦海裏浮現，還自動關聯出了前後句。毫無錯處的前後文，讓葉子遊驚得後背的毛都炸起來了。穿進自己文這種可能，他身為作者不是沒想過。隻每次都僅當是個腦洞，一笑置之。他木然僵在車底，直到被又一聲炸雷把驚到。雨點聲響起，敲打一輛輛車上，來勢洶洶。他開始在車底打轉，焦急地想尋求一個突破，去確認什麽。才跑出車底，就聽到從遠處傳來兩雙腳步聲快速、淩亂、滯重。悅耳卻疲憊的年輕男聲咳了聲，清了下嗓子。稍顯細膩的女聲隨後出現，語氣焦急中帶著喘，“蕭闌哥，再快點兒，車就在這邊了。別淋雨了，感冒還沒好呢。”年輕男性應了聲好，開口異常沙啞。葉子遊前爪在地麵上重重一抓，繞過輪胎往前多蹬了幾步，不可置信地抬頭往上看。亮黃色的車燈光，把男人身影拉得格外長。他腿結實修長，身形健朗，幾步靠近車，拉開車門，沒急著上車，側身先把矮一個頭、身形單薄的姑娘推上了車。自己跨步上車，此間遲疑了一秒，扭頭的動作沒做完，卻被車裏人扯了進去。“老板，慧心，你們終於迴來了！”中年人喊出一句。“等下……”葉蕭闌出聲，阻止了女助理關門的動作，“我剛才……好像看到什麽東西了。”女聲茫然啊了下，隻見一人舉著傘，舉起手機打著光，從車門裏往外看來，等照到角落當即出聲，“是隻貓！”這時，葉子遊已能基本確定所處環境。他迴想著自家男主的遭遇，覺得有必要跟著葉蕭闌。他不能確定自己現在的身體，到底是不是能幫到主角的靈貓。雖說他堅信男主“當受此劫”，但身臨其境看他受難……不行，說到底是自家的崽子。能撈一把，還是得撈一把。被雨水打濕的貓小了一整圈，縮在車燈照射範圍外蹲坐著，謹慎地與車輛保持著距離。他濕淋淋的模樣，配著一雙碩大泛亮的眸子，煞是可憐。“讓我看看。”葉蕭闌聲音再次出現。啪嗒一下踩水聲，高大的身影接過傘再次出現，站在幾步外，半彎著腰往下看，對上了葉子遊一雙冰藍澄澈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