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祥背著手往那一站,不動如山,氣勢巍然,在馬車到了近前時才伸手一攔道:“車上是哪位王爺啊?”馬車的簾子猛的一掀,裏麵的人探身往外看,臉上帶著怒色,小眼睛,八字胡,稍胖的圓臉。這人見到胤祥,怔了怔,已經笑了起來,“原來是十三爺,下官托合齊見過十三爺。”胤祥自從熱河行宮被圈禁的事後,現在雖然被放出來,朝野上下也都曉得這位十三爺已經失寵了。又有官員怕和十三爺走的近了,影響了自己的前程,所以,往日十三阿哥府門前熱鬧的景象一去不複返,現在已是門可羅雀,正是驗證了人情冷暖,世態炎涼。胤祥見是托合齊,背著手走了幾步,臉上露出好奇的模樣:“原來是你啊,這好大的排場,爺還當是哪位親王到了呢。”托合齊老臉一紅,但是他一向為胤礽看重,這兩年又得康熙賞識,雖然胤祥也算是胤礽一黨,這會被諷刺的也有些心裏不舒坦。也不下車行禮,打起了官腔道:“十三爺,太子召下官還有急事,現在差事忙啊,下官先告辭了。有失禮之處,望十三爺原諒。”又轉臉對車夫說道:“快,不知道爺今兒有急事嗎!”胤祥楞了一下,胤禟這會也站了出來,漆黑的眼冷冷的看了一眼托合齊,帶著明顯的不屑。托合齊被胤禟驚到了,他實在沒有發現胤禟也在。雖然傳言胤禟也失了聖寵,跟八爺胤禩那邊鬧翻了,但是至今沒有人敢為難,一是以前胤禩處處維護,二是郭洛羅家的勢力可也不是好相與的。今天,他可是把兩位阿哥給得罪了。無奈剛車夫得了他的話,一鞭子抽在馬屁股上。馬車已經過了胤祥和胤禟所站之處。“太不像話了!二哥身邊這都是些什麽人?不行,我得找四哥好好說說去。”胤祥緩過神來,緩緩說道。他雖然脾氣暴躁,經過這次圈禁,也成長了不少,知道現在不是和太子的人鬧翻的時候。尤其是他,否則四哥那邊就更難做了。胤禟則是冷冷的看著遠去的馬車,太子黨,到底還能得意到幾時?托合齊的馬車沒走幾步,卻又被迫停了下來。“瞎了眼的狗奴才,往爺身上撞呢?”那邊一人罵道。正在車裏暗暗罵娘的托合齊伸頭往外麵一看,立刻變了臉色,笑眯眯的下了馬車,上前施禮:“下官托合齊見過八爺,十爺,十四爺。”離得不遠,胤禟聽的清清楚楚,剛才罵人的是老十的聲音。他心跳忽然快了起來,既想過去看一看,又想立刻離開這個地方。一年沒有見過幾次麵,心裏的喜歡和恨意,埋怨都漸漸的淡了,剩下的隻有不習慣。但是便是見了,又有什麽意思?亦或是讓他們嘲笑自己現在混得連個官員都能當麵無禮?反正,當初的選擇,胤禟是沒有半分後悔的。胤禟低頭苦笑,一拉胤祥,低聲說道:“十三弟,我們走。”“不,我倒要看看這奴才怎麽對八哥他們。”大冬天的,托合齊那邊胖胖的臉上已經滿是汗珠。胤禩和九爺十三爺可不一樣,康熙雖然上次沒有立他為太子,但是朝中支持胤禩的人並不見減少。至少揆敘、阿靈阿等重臣依然站在八爺那一邊。站在朝堂上胤禩是連太子都要頭疼的人物,他這個步軍統領如何敢怠慢。胤禎見了他這樣子,扯起嘴角,咯咯笑了笑:“我當是誰,敢情是托合齊大人啊,二哥的人就是不一樣,就是他身邊的狗也比平常人金貴些,連我們這些主子也不放在眼裏。”托合齊僵了僵,努力陪著笑臉,忙不迭的解釋道:“哪能呢,要知道幾位爺在這邊,下官早過來請安了——”胤禩麵露微笑,隻是眼裏冷意森然;胤禎說完了,便和胤禩說話去了,理都不帶理他。胤誐則跟本不聽他解釋,擼袖子就動手了,口裏還罵道:“狗眼看人低的狗奴才,你主子來了,你十爺我也不懼,你居然還跟爺擺起譜來了!”在胤誐給了托合齊一拳兩腳之後,方被胤禩和胤禎勸開,一路罵罵咧咧的走了。托合齊站在原地,臉色一陣青,一陣白。街上的人都低著頭,也不敢笑,遠遠的退了開去。胤祥大笑了一迴,又冷下臉來,到底,托合齊也是太子的人。兩人迴過神,卻見胤禩,胤誐,胤禎等人往這邊來了。胤禟和胤祥避無可避,隻能上前和三人見過。胤禟麵上平靜的跟三人打了招唿,就靜靜的站在一旁,並不多話。胤禟多日不出門,雖然沒胖,卻白了不少。再加上黑色的狐裘,襯的他臉色蒼白的有些透明。胤禩倒是自從過來,便一直看著他,見到他的樣子,皺起了眉。胤祥剛客氣兩句,胤誐便皺眉說道:“老十三,你別怪十哥說話直,你那拚命十三郎的氣勢哪去了,讓個奴才在你眼跟前放肆!”憤憤說著,又掃了胤禟一眼。胤祥隻能胡亂應了幾句,兩撥人才分開。胤禩看著兩人離開的方向,沉思道:“小十四,你派人往百味居看看,怕是揆敘在那邊呢,讓他收斂著些。”胤禎看了看胤祥,點點頭。。……八貝勒府,書房。胤誐氣唿唿的走了幾圈,還在罵著托合齊不知禮數。胤禩抬手示意他住口,沉靜的說道:“既然我們早晚要布局,不如就先從這個托合齊開始。過幾天,將托合齊的事透露給……給事中王懿吧,以他的脾氣,他定然會參托合齊的。”胤禎一拍手,道:“這法子好,到時候讓二哥和那狗奴才頭疼去,還不能動他。”想到胤禩剛剛讓他辦的事,又忍不住笑道:“這揆敘和阿靈阿最近也越發會辦事了,這些天,兩人沒少去看四哥的冰山臉。明麵上同四哥走的近,讓那些人猜不透。再假裝是四哥指使,四處宣揚太子的不是。”胤禩點了點頭,摩挲著拇指上的扳指,道:“這倒是個好法子,揆敘和阿靈阿官職再高,也不敢輕言儲君是非,既借了四哥雍親王的名頭造聲勢,又可以報複去年另立太子時四哥的投機取巧。他得了皇阿瑪的讚,麵上自是好看,卻讓這許多官員跟著挨罵和提心吊膽。太子若說心裏沒有締結,是不可能的。”胤誐的舅舅正是阿靈阿,胤誐也說道,“而且,現在皇阿瑪看著,八哥這邊到底不方便跟二哥過不去。四哥可就不同了,他最近可是很得聖心。”三人有商議了些細節,掌燈時分,胤誐和胤禎兩人方迴複。胤禩又看了會折子,才慢慢站起身,往窗口踱去。臉上,已經斂去笑意。胤禟都這麽對他了,他都舍不得動,別人敢動胤禟,就得死。在胤禟和胤祥遇到托合齊不幾天後,便有性子耿直的王懿上折子說步軍統領托合齊全不顧國家體製,外出擅用親王儀仗。康熙將折子扣下,並未表態。隨後幾個月,京城裏越發人心浮動。揆敘花用不少銀子,買了戲子名伶等,常在購置的宅子裏大宴賓朋,宣揚什麽太子無德,現雖複位,但聖心未定。阿靈阿也不時在百官裏宣揚胤礽的劣跡,睚眥必報,心胸狹隘。甚至上一次被罷了官的王鴻緒,也在江南官場散步這些不利於太子的輿論。康熙四十八年十一月,多羅安郡王馬爾渾去世。這位安郡王正是八福晉玉華的舅舅,其兄弟眾多,又與胤禩同是正藍旗,自然榮辱相關,休戚與共。不久之後,多羅安郡王馬爾渾的弟弟鎮國公景熙上折子,告步軍統領托合齊父子於馬爾渾喪期內在府上聚眾宴飲,折子末尾,還附了托合齊許多貪婪不法的事例。康熙依舊沒有表態,隻是看向胤礽的眼裏又多了些深沉。胤禛聽胤祥說了托合齊的事,臉色變得非常難看,咬牙冷笑道:“由著他鬧去吧,自作自受,到頭來誰也救不了他。至於揆敘,阿靈阿,那天你在百味居雖然沒有查到什麽,但是這滿城的風雨不正是他們攪和的。敢利用我,我何嚐不能利用他們。”在越來越緊張的局勢和康熙越來越難看的臉色中,到了四十九年七月,康熙巡幸塞外。胤祺,胤祐,胤禩,胤誐,胤禎隨扈,胤礽總理朝政,胤祉,胤禛,從旁輔助。胤禟和胤祥依舊被留在京裏,不聞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