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惠看著胤禟眼裏湧現出的迷茫懊惱之色,忽然之間就心疼的不行。她所看到的胤禟,雖然還是個少年,卻沉穩老成,好像對任何事都成竹在胸。但是,現在這個對諸事都有把握卻也諸事都不放在心上的人,在為難。佳惠拚足了勇氣,伸手握住胤禟的左手,柔聲開口,“爺,您別惱,有您這句話,佳惠已經知足了。我也不該因為自己的貪心,讓爺在背後被人指點,我、我……”胤禟看著被坐在身邊的人握在掌心的手,溫熱而柔軟,他眨了眨眼,反手握住佳惠的手,低聲說道:“你放心。”佳惠臉紅了,她努力鎮定的坐好,心卻跳的急了。……因為側福晉的事,胤禟將剛剛在窗口看到的外麵那幾個服飾略有些怪異的,又無比眼熟的人拋到了腦後。完顏府,東院。三等男完顏王達坐在桌邊喝茶,他的嫡妻巴爾達氏正盤腿坐在炕上,喜的笑逐顏開,“幸好我在太後跟前還是能說上話的,豁出去這張臉在她老人家麵前提了多少次,老佛爺總算是鬆了口。靜兒又著實討喜,今兒帶著靜兒去了宮裏一次,請了個安,給太後送上塊繡的觀音像,老人家喜歡的不得了。當即就和我說了這婚事,這事終於成了。”屋裏靜靜站著的完顏丹萍心裏氣苦,自己這不是給佳惠添堵嗎,以後可怎麽有臉麵再去見她。四妹妹是什麽人她哪有不知道的,央求了幾次要跟著去九阿哥府,本以為是跟阿哥福晉套近乎攀關係去了,沒成想是打著這種主意。可是嫡母一向寵著這個妹妹,婚事也是先想著丹靜,到底是親生的不一樣,至少她是從沒有帶著自己進宮的。就算她不同意,誰又會聽她這個庶女的意見,隻是給自己額娘惹麻煩罷了。完顏丹靜一臉得意,淺粉的旗裝,月白的馬甲,襯得她的臉越發白皙。她笑著拉著巴爾達氏的胳膊,輕輕搖搖,“額娘,您若不帶我去,就算靜兒再討喜又有什麽用。還是額娘待女兒最好,若不是額娘心急,女兒隻盼著伺候阿瑪額娘一輩子呢。”“女兒舍不得額娘,以後再沒有人像額娘這般疼我。”丹靜臉上帶著紅暈,倚在巴爾達氏身邊嬌聲說著。“胡說,我的寶貝女兒,哪裏有人舍得不疼你。以你的品貌,就算是阿哥嫡福晉也做的,偏偏你就非得上趕著給人當側福晉去。”巴爾達氏嘴上雖然這麽說著,心裏卻著實滿足,這三等男府說高不高,說低不低,女兒能當個側福晉也可以在親戚麵前顯擺顯擺了。以後再出門,任誰也不敢看輕了自己。……八阿哥府,書房。十阿哥胤誐一拍桌子,黑著臉站起來,“海喇遜那個老奴才,真不知道自己姓什麽了怎麽著!也敢欺負小九,我這就教訓教訓他去。”胤禟靠在椅子上,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對麵的胤禩已經說道:“用不著費那個事,宗人府那邊我打好了招唿,慎刑司的劉大,是我府上的門人。海喇遜既然敢打小九的主意,現在也顧忌不得他是二哥的人了。讓他什麽都查不出來,看他如何跟皇阿瑪解釋。”胤禩自然還有其他的安排,隻是他知道胤禟麵上雖然不顯,心裏卻不願意看到有人因他受罪的,便不肯讓胤禟知道。胤誐聞言沒往外走,在屋裏氣唿唿的轉悠了兩圈,“再見著那孫子,爺非讓他知道知道自個的身份不可。”說完了,才發現胤禟晃悠著茶盞喝茶,幾步走過來,荒了晃胤禟肩膀:“九哥,你怎麽一點不生氣?”“……我為什麽要同他生氣?”胤禟挑眉,海喇遜再抖還能上了天去?差距懸殊之下,胤禟哪裏正眼瞧過他。一句話說的胤禩微笑,胤誐無語。……康熙冷著臉看著手中的奏折,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一抖手將奏折“啪”的摔在地上,高聲說道:“去,就說朕的口諭,著索額圖乾清宮見駕。”梁九功忙低頭上來,領旨而去。胤禟到乾清宮的時候,正看到胤祺從東暖閣出來。胤祺見到他,忙過來攔住,“小九,若無事,就先迴去,皇阿瑪正在氣頭上。”胤禟猶豫了一下,這指婚的事晚一天說便多了許多變數,真下了旨自己可怎麽求都沒用了。“五哥,我有急事,你不用替我操心……”胤禟正說著,索額圖在梁九功的引領下到了乾清宮。見兩位阿哥在,索額圖過來跟胤禟和胤祺施了禮,胤祺笑著扶了。不大功夫,康熙傳索額圖覲見。索額圖掃了胤禟一眼,得意的先進屋去了。索額圖進了東暖閣,在門口甩了甩袖子跪了,“索額圖見過萬歲。”康熙並沒有叫起,隻讓梁九功拿了本奏折過來。索額圖翻著看了看,正是自己製定的太子儀製。他忽然發現康熙好像並不高興,就連剛剛和自己說話都是冷冷的調子。覺察出什麽地方不對,索額圖忙說道:“臣先粗略製訂了這份儀製,正等著請示了萬歲爺,再行修改完善。”康熙冷冷的瞧著他,眼神犀利,直接說道:“太子所用的儀仗等物,太為過製,與朕所用相同。”說道這裏,康熙踱了下來,背著手走了兩步,明黃的衣服下擺出現在索額圖眼裏。“或者,對於你來說,太子和朕其實是一樣的?”康熙一句話,索額圖的汗就滴下來了。忙趴跪在地,說道:“萬歲爺,奴才萬萬不敢這麽想。隻是想著皇上待太子親厚,一向跟臣下說要注重保持太子威儀,奴才、奴才一時昏了頭,才犯了這個錯。這就迴去重新修改。”康熙哼了一聲,“雖然朕將太子儀製交給你去定,不是讓你連規矩和章程都不放在眼裏的。”明明白白的向索額圖傳達著一個的意思:太子是太子,皇帝是皇帝,兩者是有本質區別的。等索額圖滿頭大汗的從屋裏出來,長出一口氣,擦了把頭上的汗。不經意間索額圖看到靜立一旁的胤禟,那上挑的丹鳳眼怎麽看怎麽像是含了不屑和嘲笑。索額圖忽然想起在廣儲司胤禟說的話,是了,在那時候這位九阿哥就看出了這儀製有問題,所以他連準備都懶得準備,卻並不阻止自己來遞折子。索額圖慢騰騰的從胤禟麵前走過,心裏想著,這位九阿哥的心計,恐怕比自己想象的要深的多。那麽,在自己府裏那天,要給他和四阿哥安排屋裏人,他們卻被府裏來人臨時接走,是巧合還是……等康熙傳胤禟進去的時候,氣還沒有完全消。他是寵愛太子,可是再寵愛,他也是皇上。皇上的定義裏,沒有人可以和他平起平坐。等胤禟過來見禮,康熙過了很久方問道:“什麽事?”胤禟將太後的意思說了,又說道:“皇阿瑪,兒臣和福晉成親未滿一年,並不想現在就娶側福晉。”“哦?你也學老八?一個個的跟朕說什麽不娶其他妻妾,你當你們是什麽身份?!愛新覺羅的子孫,就有為愛新覺羅家開枝散葉的義務。不是你想娶就娶,不想娶就不娶的。”受剛才的影響,康熙口氣並不好,“再說,太後昨個已經跟朕說了,她已經同完顏府上的人說了。”“這個婚是非指不可,朕不可能讓太後出爾反爾。”康熙以孝治國,他親生額娘早在他登基之初就過世,對現在的太後,卻一直恭敬有加。“皇阿瑪的話,胤禟無法反駁。”胤禟咬了咬牙,說道:“皇阿瑪,兒臣會依照您的意思,多多開枝散葉。但是兒臣不要側福晉,嫁給我的人,身份隻能是妾。”康熙怎麽會不知道他想什麽,不過是怕側福晉位分高,以後對嫡福晉有所妨礙罷了。看著胤禟,康熙忽然又想到了剛剛索額圖做的事。若是當初沒有立太子,索額圖怎麽敢這般放肆。“你下去吧。”康熙坐在書案後揉了揉額頭,對他擺了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