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從常家出事,韓陌就領了圈禁常府的差事,偌大個常家讓他圍得密不透風,這若不是幾乎所有時間精力都投放其上是不可能做到的。但他眼下卻日夜守在街頭替蘇家找那個丫頭……這豈非說明他在常家這邊投入的精力就分散了?


    想到這兒他再問到:“是哪個護衛說的?不可能吧?韓陌奉旨監禁常家,他怎麽能隨便走開呢?”


    “是馮旺說的,具體奴婢們也不清楚。”


    常賀點點頭,繼續往前踱步,到了葫蘆門下,迴頭一看丫鬟們又在埋頭清掃,便越過門檻,加快腳步去了後院。


    ……


    接連兩場暴雨,整個天地都濕漉漉的,天空還有雨點飄灑,蘇若沒打傘,頂著水珠踏進了蘇綬書房。


    蘇綬把手頭幾分卷宗交給遊春兒送去大理寺,抬頭見家丁進來掌燈,便擺擺手示意蘇若讓開點。好容易等屋裏亮了,家丁也走了,蘇若走上前:“父親,常家那邊,常賀真的會上鉤嗎?”


    蘇綬瞥了她一眼:“韓世子告訴你的?”


    蘇若噎了下,沒答話。


    韓陌當天夜裏與蘇綬談話出來,翌日剛天亮蘇若就收到了全部內容,看著他們布署了幾天,街上對他們營造出來的大張旗鼓營救阿吉的假象已然信以為真,但常賀以及常家都毫無動靜,蘇若縱然再沉得住氣,看著周夫人的愁容和對本身對阿吉的擔憂,也忍不住找了過來。她想知道蘇綬這個計策到底是真的有把握,還是說他也隻是硬著頭皮想出來的下策。


    “如果你沒有更行之有效的辦法,那就隻能先聽我的。”蘇綬說道,“眼下兩方博弈之時,彼此一舉一動都充滿了變數,沒有任何一條計策可以說是一定有用的。”


    理倒是這麽個理兒,蘇若沒法吭聲。


    蘇綬瞅了眼窗外,再道:“去忙你的吧。”


    蘇若連個反駁的餘地都沒有。


    出了書房,下人們正在廊下點燈,暮色起來了,雨後清涼了些,但卻仍有些悶,看模樣是還有雨。


    “去忙你的吧”,她能忙的就是和韓陌查桉,可是韓陌如今被蘇綬抓了壯丁,她還能幹什麽呢?


    “姑娘,您怎麽在這兒呢?”


    木槿從前方快步走過來,一雙鞋在燈下看來濕了截,想必是找了她許久。


    “什麽事?”


    “該用晚飯了。”木槿拂了拂袖子上的雨粉說,“太太在逐雲軒宴請周夫人,請了二太太三太太做陪,正四處尋姑娘呢。”


    蘇若恍然,趕緊下了台階:“怎麽不早提醒我?我差點忘了!”


    那天蘇若因為與韓陌去盯著蘇綬,耽誤了陪周夫人一道到進蘇家,心裏總有些過意不去,像是怠慢了。迴來因天太晚,問了問情況也就睡下了。想著翌日徐氏定然一大早會來跟她打聽來龍去脈,誰知竟沒有,蘇若找上門去,她還笑嗬嗬地,給周夫人住處張羅送上各種擺件,不讓貴客住的地方顯得寒酸。對於周夫人與蘇若的淵源,她可是半個字也沒提。


    事過兩日,徐氏又張羅起了這頓家宴,昨日她就知會了蘇若,但蘇若近日心思都在朝中這些事上,一不留神竟給忘了。想來先前蘇綬所說的“去忙你的”,怕也是指這件事兒。


    逐雲軒是東邊花園裏一座敞軒,不大,裏外兩間屋,因為花園也小,隻種了些竹子,牡丹,芍藥,蘭花等花草,故而一般做為家裏的小型宴會場所。


    蘇若到達時,園子裏的石燈籠已經亮起來了,照出一小團一小團的雨線。屋裏窗半開,雖隻有幾個人,卻也熱熱鬧鬧,其樂融融。


    “姑娘來了!”銀杏打了簾子,另一手已攙上了蘇若。


    蘇若掃眼望著屋裏,笑道:“都到齊了,看來我得先自罰一杯。”


    “誰說不是?這青梅酒可是去年那一窖裏最好的一壇了,我是不方便,不能飲,不然啊,非得陪周夫人好好喝幾盅不可!”常氏肚子已經很大了,即將臨盆,麵容也有些浮腫,但是整個人容光煥發,雙手抱著肚子,嗓音也響亮。


    “那我就替三嬸多喝兩盅!”


    蘇若坐下來,執著壺,先替在座幾位斟上,然後酒壺落在對麵的黃氏麵前:“二嬸酒量好,這個歸你來掌。”


    說完她仰脖把酒喝下,驚得徐氏,黃氏,周夫人都要來搶杯子。


    徐氏嗔道:“這丫頭,越發沒個姑娘樣了。”說完又朝周夫人笑道:“我這閨女就是性子隨和,夫人可別見怪。”


    “怎麽會呢?”周夫人微笑望著蘇若,“我素來就欣賞蘇姑娘的魄力。喝酒就當盡興,隻是罰倒不必。我們也才剛到,難為蘇夫人這樣費心,一個下晌都沒閑著。”


    “我還嫌簡陋了,周夫人可不要嫌棄才好。”徐氏說著,吩咐丫鬟把菜上齊,然後給各位盛湯布菜。


    黃氏道:“周夫人這通身氣度,讓人欽佩。果然世家出身的小姐,就是不一樣。”


    “二嫂可不必妄自菲薄,你的才情也是一等一的,依我看,倒是與周夫人能聊到一塊兒去。”


    “你這嘴真快,我那點小伎倆,哪能與周夫人比?沒聽從前阿吉說她養花的手藝都是周夫人教的呢。”


    黃氏說到這兒,又戛然止住,麵露尷尬地看向周夫人:“這大好時候,倒是我失言了,本不該提到阿吉的。”


    周夫人確有憂傷之色,不過也溫聲迴應:“無妨,蘇大人和韓世子正在幫忙呢,我再急就是給他們平添壓力了。”


    徐氏看了看她倆,點頭道:“老三家的說的沒錯,我二弟妹才情過人,琴棋書畫那是沒有不精通的,周夫人又如此這般的風雅全能,你們二人,閑時倒真可以多相處相處。老二家的,你可要替我好好陪好周夫人。”


    “大嫂都下命令了,我再推托可就不敬了。”黃氏笑著舉杯,“我先敬周夫人一杯。”


    蘇若看著她們言來語往,對徐氏這番熱情更加不解,她再賢惠也不能不分三七二十一,對誰都這麽全盤接納吧?


    迴頭倒要好好問問她才行。


    “這雨下得真不是時候。”周夫人飲完一杯,對著雨幕歎息起來,“以韓世子那般的搜查力度,相信再有幾日,肯定就有眉目了。偏偏下這麽大,如此便要有拖延。”


    “放心,下不長,”黃氏斟著酒說,“至五更之前,這場雨鐵定下完。”


    周夫人目露訝色:“恕我冒昧,早聽蘇姑娘說二太太通曉天文地理,我本以為隻是二太太的日常興趣而已。原來二太太竟能把雨勢天象觀測得連幾更時分停止都能直接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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