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肯不肯,是能不能,朝堂之上你親眼所見,朕能否赦夜氏一族無罪?”


    “即便你說得都對,但你是陛下,真想保住幾個人,我相信終究是有辦法的。說到底,還是你也不想他們活下去。”


    葉清晏沉默一瞬,霍然輕笑,“心狠手辣,冷酷無情,周縉啊周縉,我還以為你已因我而改變,卻不過是高估了自己。”


    他搖頭,正色道:“你沒有高估自己,我的確因你改變了許多。”


    “不用再說這些客氣話了,你若真有為我改變,就不會袖手旁觀放任我滿門俱滅。什麽都沒有變,你還是那個冷血無情的你,也並沒有喜歡上我,無情之人怎麽會有愛?”


    他緊緊抿唇,沉聲道:“就是因為朕心中有你,才認為長痛不如短痛。杜絕外戚之禍,父皇血淋淋的例子就在眼前,他臨死時那句情深不壽還在耳邊,我發過誓絕對不會重蹈覆轍。”


    葉清晏目瞪口呆,“簡直胡說,一派歪理!你就因為要防患於未然,便任憑我家人枉死?你怎麽肯定夜氏一族就會謀反,若他忠君到老,豈不是枉殺好人?還是你對我沒有信心,認為我一定會像柔貴妃先太後般幹政,禍國專權?”


    “朕是對自己沒信心。”他輕輕搖頭,唇角輕勾,無奈又嘲諷,緩緩的道:“朕自幼遭受其害,眼看著母妃慘死,恨極了後宮幹政,從小到大不知發過多少毒誓,朕若登基,一定杜絕後宮幹政,無論多麽寵愛的嬪妃,隻要涉政,便打入冷宮,絕無例外。”


    他深深的凝視葉清晏,眸光苦不堪言,卻又溫柔如水,恰似痛並快樂著,輕輕歎息道:“可是,你闖進朝堂那天,朕卻氣不起來,後來你嗬斥朝臣大鬧,朕竟然也甘之如飴默默容忍,直到你為了家人要離朕,才開始生氣。


    當時不覺怎樣,事後迴想,越想越怕。


    父皇再縱容柔貴妃後,她也沒有上朝直接參政。朕千般誓言,不許後宮幹政,你攪亂早朝,嗬斥群臣,逼死老臣,威脅朕,朕卻完全無動於衷,還覺得你有勇有謀,機智百出,如何鬧都有情可原,怎麽看怎麽順眼。”


    葉清晏愣住,這時吐露心聲剖析自己啊,對一個帝王而言,是禁忌的。


    “事情有一就有二,不過三的底線,於你不過是耳旁風,你一犯再犯,朕已經習以為常,實在沒有半分把握能管得了你。


    朕這個樣子,比父皇還不如。


    父皇還有三宮六院分寵,朕卻隻想要你一個,還百般討好都得不到。想要冷淡你幾天,不去找你,你來了卻連不見都做不到。


    你在仁政殿外站了多久,朕便坐立難安的多久,怕你凍到,擔心你有無吃過飯,一時又想你腿傷未愈……那根本不是在罰你,而是在懲罰朕自己,恨不得馬上衝出去把你緊緊抱在懷裏,噓寒問暖,才叫遂心如意。


    於是朕終於明白父皇為何明知是錯,還要一錯再錯的縱容柔貴妃,因為……什麽都抵不過那一顰一笑。父皇因柔貴妃後負了天下至死不悔,朕是他的兒子血脈相承,十有八九也是拿你沒辦法的,所以必須清掉你周邊的隱患。


    這樣以後你便是再怎樣為所欲為,引起的禍亂也有限,在朕可控的範圍內,後宮朝堂,家國天下,隻要你高興隨你折騰好了。”


    “別說了……”葉清晏以手撫額,頭痛欲裂,“事已至此,多說無益,讓我去齊國吧。”


    啊!真的要趕緊斷了他的這根孽情,話說為什麽……她的情劫,卻是來渡別人,師父啊師父,徒兒真的是不懂了。


    “絕無可能。”他森然搖首。


    葉清晏歎道:“夜氏一族,滿門俱滅,你讓我如何還能在京城活下去?這裏已經沒有我的親人,我要離開這個傷心地。”


    周縉冷道:“他們本來就不是你的親人,你不是夜姳,你叫葉清晏!”


    “你不懂……”葉清晏抬目遠眺,眸光悠遠,“對一個孤魂來說,親人是多麽重要。”


    思起蕭長綦和元二他們,葉清晏不禁哽咽,“隻剩我一個,你叫我情何以堪?”


    淚不受控製的滾滾而下,葉清晏的聲音破碎嘶啞,“我無法和你成婚,看見你,我便想起他們,他們活生生的影子,就在你我之間,我沒法當做什麽也沒發生過……”


    周縉鳳眸幽暗,“無論你說什麽,朕都不會放手,十年二十年,我都等你。你要複仇更簡單,那些佞臣早就該死了。”


    “那些人位高權重,沆瀣一氣,如何能說殺就殺?”葉清晏一愣,心思電轉,恍然大悟道:“你早就打算一石二鳥,一箭雙雕,放任他們殺我家人,然後再用這個借口治他們的罪。”


    葉清晏掩唇輕笑,然後笑聲越來越大,“一朝天子一朝臣,他們總是聯合起來與你作對,我早該想到你勢必要除去他們。如此說來,我家人死得倒是不冤。”


    周縉輕歎,“朕喜歡你的聰明,但有時又頭痛於你的聰明。”


    葉清晏搖頭,下定決心道:“我累了,齊國的耶律世子來迎娶我,我要跟他走,遠離你。”


    周縉絕然道:“朕不會讓你跟任何人走。”


    葉清晏早有心理準備,他不會輕易放她走。


    “可據我所知,耶律世子是帶著先王聖旨來的,先王薨,那便是遺旨,遺旨不可更改違逆的,你要抗旨不遵麽?”


    “誰說要抗旨?”周縉冷笑,“沒了新郎,賜婚聖旨還有何用?”


    葉清晏本就在誘導他如此說,聞言舉手理鬢,借著衣袖的遮掩,取下一根簪子,“耶律世子是我未來夫君,我不允許任何人傷害他。”


    周縉鳳眸暗沉,俊麵冰凝,緩慢卻決斷的道:“你未來的夫君隻能是朕,他必死無疑。”


    葉清晏淡淡的笑,“聽說耶律世子昨夜遇襲,傷了臂?”


    周縉鳳眸寒凝,殺氣湧動,“是朕大意輕敵了,絕沒有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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