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銘城的屍體還躺在手術台上,或許還沒完全的散去熱度,可是,也要送走。


    得先停放在醫院,家屬要領走屍體,也得辦個手續。


    而且,景銘城去的那麽突然,有些病因隻靠表象,看不出來。


    如果要真正究其死因,或許要通過解剖的手段。


    這一點,要參考家屬的意思。


    可是如今,景清漪已然這樣,這一切,似乎都得暫停。


    屍體停放在醫院,也要做登記處理,這個,該祁懿琛或是景麗檬去辦。


    剛剛的場麵,已經讓景麗檬傻眼了。


    她沒想到,景清漪會當場崩潰,也許她想到了,隻是心裏並沒有全心全意地接受而已。


    一個那麽苦,對著深愛的男人瘋狂的發泄,一個那麽痛,任由自己本身傷痕累累的身子被當成沙包捶打。


    明明是相愛的兩個人,為什麽要這樣?還是天不憫人,嫌他們經受的還不夠,所以再多一次的錘煉他們的感情?


    如果要她也去經曆這麽一場抽筋剝骨的愛情,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那個勇氣。


    景麗檬一路乖巧,難得安靜的跟在賀明揚身邊。


    醫院給常人的感覺,總是太過蒼白晦氣,尤其是像景清漪現在情緒最是低落的時候,讓她住在那裏,隻會更加深她的痛苦。


    因為,那樣的地方,躺過她剛剛離世的景銘城。可是,現在暫時也沒地方去,除非是去住酒店。所以,祁懿琛讓賀明揚把人抱進他的病房,再安排人去領幾袋營養水,給她在這裏輸液就行。


    護士領迴營養液推著支架進來要給景清漪輸液的時候,賀明揚還沒有離去。


    是賀明揚接過她手裏的這些東西,而後,親自給景清漪紮針輸液。


    他的技術很巧,那麽尖的針頭紮進去,床上的人也沒有絲毫反應。


    他的手指很白,很修長,骨節分明的,手指甲修剪的很整齊,很圓潤。


    護士看著看著,便有些發呆。


    直到他直起身子,跟她交代著,她才反應過來,愣愣點頭道好。


    賀明揚開門出去的時候,轉身看了一眼祁懿琛,淡聲叮囑了句:“祁懿琛,你照顧好她,其他的事情,交給我。”


    護士也跟著賀明揚一同離開了病房。


    房門關閉,整個宿舍隻剩下祁懿琛,還有昏睡中的景清漪。


    她坐在床側,雙手支著下巴,凝視著景清漪。


    結果,卻是發現,景清漪的臉頰,還有淚水淌過的痕跡,甚至眼角處,都還有未斷的水珠。


    他以為她沒有睡,或是睡過之後又醒來,所以喊了她幾聲,可是,都不見她有任何的迴應。


    這是心傷到什麽程度,才會在昏睡的時候都是眼淚?


    祁懿琛就那樣坐著,偶爾拿紙巾輕輕抹掉景清漪眼角的淚跡,偶爾為她調著點滴。


    不敢走,怕自己一走,她若是醒來,麵對這滿室的冷清,更加難受。


    可是,景清漪睡得很深,絲毫沒有醒來的跡象。


    直到幾袋營養水吊完,宿舍的房門被人推開。


    祁懿琛側過頭,看向身後,而後,原本坐著的身子在看清來人時,他頓了頓,終隻是朝著來人輕點了個頭。


    “她有沒有醒過?”沉啞的聲音,問著祁懿琛。


    “沒呢,一直在睡。”祁懿琛搖了搖頭,輕輕的聲音裏帶著數不清的愁苦。


    “你現在也有傷,去休息下吧,這裏我來就可以。”沉啞的聲音,帶著罕有的愁緒,而後,他那高大的身子,緩步踱了進來,向著床邊過去。


    “不了,還是我照顧她。”祁懿琛淡聲拒絕。


    賀明揚原本還想再勸,因為祁懿琛身上有傷,又剛被捶打過。


    縱是再如何輕淺的外傷,也會加度嚴重,何況,祁懿琛的傷,似乎也不不輕。


    可是,看著祁懿琛自那句話之後,滿目的柔情皆放在了床上的人兒上,仿似外界的一切,都被他摒棄在外,賀明揚又覺得,好像沒什麽好說的了。


    景清漪睡得太沉,頗有不願意醒來的趨勢。


    期間,許晴芸來過,景麗檬來過,賀明揚也來過,當然,祁盛也來過。


    祁盛過來,一是想看看景清漪,二是想跟祁懿琛探討一下景銘城為何會突然發病的原因。


    隻不過,這些人都沒有換走祁懿琛。


    他固執地坐在她的床前,任那些人怎麽勸他迴去,他都不聽。


    他們以為他是想等她醒來,跟她解釋跟她道歉,所以,再不敢多言。


    時間到了下午,祁懿琛已經在床前坐足了六個鍾,景清漪總算有了轉醒的跡象,眼皮鬆動著。


    可是,祁懿琛卻是起身,開門,離開了病房。


    他掏出手機,給賀明揚打了個電話,說景清漪快醒了,病房裏沒人,能不能麻煩他讓景麗檬或者是女護士過來照顧一下。


    賀明揚輕蹙眉,疑惑出聲:“你坐了那麽長時間不就為了等她醒來嗎?好不容易要醒了,你又跑去哪?”


    祁懿琛抿著唇,而後,淡聲迴了句:“我有事要忙。”


    賀明揚當然不會信他的話。固然,他是有很多事要忙,可那麽多時間都被他枯坐著浪費了,又還能在乎這一時半會兒?


    可是,祁懿琛這麽說,他也就那麽聽就是了。


    其實,祁懿琛心裏確實是有自己想法的。


    他怕她醒來後,看到他會激動,會又上演手術室外的那個場麵。


    倒不是怕她打他,身體的傷痛他忍忍就過去了,可是,看著她幾近崩潰的樣兒,帶給他那種心上的痛,他忍不過。


    他去找了主治醫生,針對景銘城的情況做了分析。


    景銘城之前被送進來的時候,已經是有瓣膜閉合無力的症狀,換膜才過半年,就出現這樣的情況,也是因為,他的心髒原本就損傷嚴重。


    另外,他的瓣膜與他自身的組織融合得並不是太好,用了抗凝藥,偶爾也是有些微的血栓出現。


    可即便是這樣,也不足以讓他在眨眼間就丟了性命。


    像景銘城這樣的情況,就算他把所有最可能出現的並發症考慮進去,他也應該還有半年的時間可活。


    如今猛然猝死,是因為突發大量血栓阻塞了血管,還是因為哪些方麵的原因造成心力衰竭,或者循環衰竭?


    猜測的原因是這些,可到底是不是,誰也不敢下定論。


    主治醫生說,要不就做屍檢吧,總不能死得這樣不明不白。


    可彼此心裏都清楚,這又不是涉及到什麽刑事案件,人都已經死了,一般家屬都不願意在一個身亡之人身上下刀子,讓他死也不能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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