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a市的天黑沉沉的,像玉帝打翻了墨汁瓶。


    風夾著雨星,像在地上尋找什麽似的,東一頭,西一頭地亂撞著。


    這個時間點,剛好是下班的高峰期,路上的行人越來越多,匆匆奔走,都想盡快找到一個避雨之處,因為雨已經劈劈啪啪地下了起來。


    雨越下越大,很快就像瓢潑的一樣,看那空中的雨,遠遠望去,真像一麵大瀑布!


    一陣狂風吹來,這密如瀑布的雨就被風吹得如煙、如霧、如塵。


    景家老宅的傭人都在幹著自己分內的事情,忽然,一陣疾風而來,紛紛抬眼,定睛一看,卻是景清漪衝出了大門,而那漸行漸遠的背影看起來確是那般的傷心絕望。


    所有外界的事物也正配合著景清漪悲傷的情緒:上麵天空是昏淡陰鬱的天色;下麵地麵是重濁烏黑的水;遠處是陰暗無光的城市街道,還有一陣陣肆虐的狂風。


    一臉失魂落魄的景清漪衝到停車場裏,此刻的她隻覺得天旋地轉,她的兩眼渙散,黯淡無光,重重地跌坐在正駕駛位上,她的肩膀在顫動,晶瑩的淚水順著她秀麗的兩頰,汩汩地流著。


    她忽地低下頭看著自己的雙手,定定地注視著她那雙染滿了鮮血的雙手,這沾染的鮮血還是自己最愛的親人的,這樣殘酷的事實,你讓她如何接受?


    從得知這個事實後,她的心就一直繃得緊緊的,這怎麽忍受得了呢?


    那段記憶空白的她,從來都不知道事實會有這般殘酷,殘酷到她根本就不敢去相信,她不敢去想象,也不敢去證實,但是她忍不住不想,她在心裏無比地盼望,盼望出現什麽奇跡——時間可以倒迴,那樣她就可以阻止悲劇的發生,想到這裏,她的心像刀絞一般,淚水模糊了她的眼睛。


    她的腦海裏時時刻刻迸出那些代表事實的殘酷文字,那段空白的記憶,如同在她受傷的心靈上深深地紮了一刀,她心疼得像刀絞一樣,眼淚不住地往下流。


    難言的痛苦,像無數條小蟲齧咬著她的心。


    她的全身感到一陣痛苦的戰栗,無力地靠坐在駕駛位上,閉上了空靈的眼睛,絕美的麵容上露出了痛苦的神情,任隨淚水漫流。


    她的心裏好像有一堆亂絲,掙不脫,也理不出一個頭緒來,她突然伏在方向盤上大哭起來,似乎想要把內心裏的悲痛發泄出來。


    過了許久,景清漪抬起朦朧的雙眼,胡亂地擦了擦不斷掉落下來的眼淚,白皙光滑的臉上籠罩著一層愁雲,眉頭緊蹙,上齒咬著下嘴唇,她不顧外麵惡劣至極的天氣,不顧傭人的強烈勸阻,猛踩一腳油門,跑車如脫韁之野馬飛速向前衝了出去,瞬間就消失在景宅。


    景宅到市區需要經過一條盤山公路,以往在陽光的照耀下,公路像條金色的腰帶,閃閃發光。


    而此刻,滂沱大雨和昏暗的天色沿著車的輪廓從兩旁迅速蔓延,將景清漪所擁抱,她依然沿著平整的道路飛馳著,似乎駛向的是無底的深淵,看見的隻有麵前被車燈閃得如白紙一般的地麵,各種沙塵灰塵源源不斷地飛過來,她緊踩油門,風馳電掣般,麵前還是一麵慘白的瀝青地。


    漸漸地雨停了,狂風走了,留下了微風。


    天邊的血色殘陽映照不願帶走它剩下的幾抹餘暉,山的那邊傳來幾聲歸雁的叫聲,遼闊的天際仿佛隻剩了它們掠過的身影罷了,不禁讓人猜想,在這片大地上,它們又能留下些什麽呢?


    景清漪將車穩穩地停在小區門口,一陣悅耳的鈴聲響起,等她從副駕駛位上拿著手機想接的時候電話就掛斷了,她劃開屏幕,看到未接來電顯示有100多個,大部分是來自於賀明揚的,還有祁懿琛等等其他人的,她沉吟了片刻,劃到撥號鍵,準備撥給賀明揚,待電話接通後,還沒等對方那邊開口說話,直接就開口說:“明揚,你什麽話都不要說,什麽話也不要問。”


    景清漪聽到電話那端頓了一下,她當時也沒太在意,隻以為是唿吸聲,她現在的心情像是被吹落的樹葉,感到無限的絕望,她輕聲說:“我現在隻想靜一靜,想借你的肩膀給我靠靠,我在公寓這邊。”


    剛聽到電波那端傳來“明揚”兩個字的時候,那親昵的話語簡直像一把利劍,深深地刺痛了祁懿琛的心,在景清漪最需要朋友的時候,她第一個想到是並不是他,而是賀明揚,可想而知,賀明揚在她心目中的地位有多高,但是他現在也不好與景清漪計較那麽多,他知道此刻她最需要的是陪伴。


    想起當時接到馨雲電話時,隻要一想到景清漪那痛苦的遭遇,他的心裏好像有種說不出的滋味,好像全世界的蛇膽都在自己肚子中翻騰,他受不了,想把這種苦吐掉,但是這東西剛倒嘴邊,又硬生生地咽了迴去,空留他一口苦澀。


    而他打電話給景清漪卻被機械似的女聲告知“您撥打的用戶暫時無法接通……”時,那種等待的心情像夜晚的飛蛾一樣,盲目而痛苦地在祁懿琛的心裏顫動。


    景清漪掛斷電話後,就把手機丟在了副駕駛位上,神情哀傷地下了車,倚靠在車身上,瑟瑟的冷風扶動著她的淩亂的發絲,她的心裏感到空虛、悲哀,那個被景銘城編織的美好的夢已經崩潰了,並且崩潰得蹤跡渺然,無聲無息,如同過眼雲煙的夢境。


    時間總是在不知不覺中就悄悄地流逝了。


    “清漪。”祁懿琛一眼就看到了斜靠在車身的景清漪,她臉色蒼白,迷惘失神的雙眼顯出內心極度的哀痛,他看著這情景,眼睛像揉進了什麽,一陣酸澀,隨後就被一種叫做喜悅的情緒悄悄滑落,他身上的每一滴血都頗動起來,歡樂像野獸一般衝進了心房,直擠得它不能喘氣,他快步奔到她的身旁,柔聲喚了一聲她的名字。


    “怎麽是你?”景清漪的側臉在看到風塵仆仆而又不失俊逸的祁懿琛時,她愣在那裏,眼裏的淚水已經哭幹,現在是每個毛孔都在無聲地飲泣,她看到他時,並不是不感到訝異。


    她記得剛剛自己明明要賀明揚過來陪她,怎麽現在變成了祁懿琛,難道那通電話她是撥給了祁懿琛,而不是撥給了賀明揚?


    莫非,是她撥錯了號碼?


    可是,她明明記得她撥打的號碼是她早已熟記n遍的號碼!


    她怎麽就不聽電波那端傳來的聲音再說呢?


    真是,弄成現在這麽尷尬!


    “怎麽,不能是我?”景清漪那漆黑如墨的兩排睫毛和充滿疑問的大眼睛讓祁懿琛的脈搏加速跳動,他微微挑了挑眉,他低垂著頭,溫柔地注視著她,唇角上揚出一抹溫柔的笑意,柔聲說。


    這充滿柔情蜜意的目光,既脈脈含情,同時又蕩人心魄。


    “是馨雲告訴你的?”景清漪皺了皺眉,輕輕抬起她那幹涸苦澀的眼睛,定定地注視著祁懿琛,看到他眼裏滿滿的都是心疼和憐惜,她的唇角勾起一抹澀苦的笑意,了然地問。


    景清漪那抹微笑讓祁懿琛內心震動,並且紋緊了他的五髒,使他渾身都疼痛而有些顫抖起來。


    他知道在她平靜的臉色掩蓋下,深藏著內心的憂愁和哀傷。


    他上前走到她的跟前,微抬起右手,溫柔地撫摸著她那慘白的臉頰,輕輕地柔柔地撫摸著她那臉上的淚痕,似乎隻有這樣,他才能感受到她當時那種悲痛的情緒,同時,他以那麽憐惜疼愛的眼神凝視著她,“清漪,不想笑就不要勉強了。在我麵前,你可以肆無忌憚!不用偽裝,敞開心扉,想怎麽樣就怎麽樣!”


    他那低沉的聲音讓人著迷,很有磁性,顯得很穩重,尤其是那話語裏隱藏著的深意,更加給人一種安全感,感覺很踏實。


    景清漪不自然地避開祁懿琛那炙熱的黑眸,她側過腦袋,躲開他那雙骨節分明的手指,她斂下眼眸,長長的睫毛蓋住了她此刻翻滾不息的情緒,她知道那話語裏的深意,卻隻能假裝不知,她那低沉的聲音裏幾乎帶著眼淚:“祁總,謝謝你的關心。”


    “清漪,到底要怎麽樣才能走進你的心?”苦悶如一張蜘蛛網,千絲萬縷地絆在祁懿琛的心頭,他和景清漪一樣斜靠在車身上,站在她的左手邊,他抬起右手,虛攬著她的肩膀,在外人看來儼然就是一副情侶的關係,他側臉注視著她,觸摸到她眼底那抹深深的悲傷,他微不可及地歎了一口氣,幽幽地說。


    景清漪假裝沒聽到祁懿琛的歎息,她的臉上每一個特征都說明她正籠罩在蝕骨的哀愁之中,從悲傷地低垂著的額頭和俯瞰著的眼睛,到微微發熱的雙頰上幹涸的淚痕,無不顯示著她一直沉醉於自己的悲傷情緒裏,就像一個縱馬疾馳的騎手,騎著一匹駿馬往前奔馳,忘卻了世上其他的一切。


    看到景清漪一直陷在自己的悲傷思緒裏,久久不能迴過神來,那段往事,對她的打擊還真不是一般大,想到這裏,一陣劇痛像刀子捅在祁懿琛的胸膛上,使他的每一根細微的神經都為之顫動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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