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州清光一路抱著小姑娘往迴走,橫問豎問才問出來是小姑娘說話衝, 把宗三左文字惹急了。


    “都是他的錯!”加州清光憤憤的, “宗三左文字真討厭!”在加州清光的世界觀裏, 不管是誰的錯總之不是他家主人的錯!


    “我...我也不對......”秋田小蛋糕亦步亦趨跟在加州清光身邊,糯糯地開口承認錯誤,“我把大人藏起來的。”


    “又是你!”加州清光虎著臉迴頭瞪了一眼嘟著嘴的秋田小蛋糕, “你能不能少讓我操點心?”


    “我沒有讓你操心!!”小蛋糕跳著腳反駁,說完又覺得自己有點理虧, 轉臉去跟小姑娘賣萌, “大人~大人有沒有生我的氣呀~~~”


    “怎麽迴事?”大和守安定剛穿好衣服,一進門就對上加州清光的晚娘臉。“主人怎麽了~”說著伸手想去接加州清光懷裏的團子。


    “你走開, 你頭發上有水, 把主人臉都沾濕了!”加州清光把軟軟的麵團子護在懷裏不讓大和守安定碰。


    “你還沒換衣服呢,一身土味兒啊清光。”


    “我......那我放在這, 你不許碰!”加州清光說著把小姑娘放在蒲團上。“你不許碰哦!”紅眸少年緊張兮兮地對大和守安定揮揮手, “你往後退,不要走那麽近!”


    “......”大和守安定仿佛不認識這個老搭檔了, “清光你這樣子很丟衝田君的臉啊。”


    “切!”加州清光才不要理他, 給小姑娘攏了攏雙馬尾, 最後捏了捏軟軟的小手,“主人不要跟安定走哦。”如果被大和守安定那個家夥搶走,一定不會還給他了。


    “你能不能再幼稚一點?”


    可以的。


    加州清光少年一邊扯外套一邊火急火燎地往書房跑, 跑了一半又噠噠噠跑迴來, 在小姑娘身邊畫了個圈圈, 把麵團子連人帶蒲團圈在裏麵。


    “安定,你要是走進這個圈子就是小狗。”加州清光一邊往迴跑一邊迴頭跟大和守安定吼。


    “哦。”大和守安定美少年笑眯眯地看著加州清光跑進書房,扭臉就彎腰抱起了小姑娘占據了加州清光的位置。


    __________________


    而左文字家的寢屋裏就不是那麽和睦了。


    小夜幾乎是被二哥放風箏一樣放迴來的,鬥笠也落在山姥切那裏了,零食更是一件都沒了。


    “宗三哥哥。”小夜左文字忍不住開口喊了一聲。


    從一路氣唿唿的迴到寢屋開始,宗三左文字就坐在窗前低頭看著手裏的衣衫發呆。也不說話也不生氣,皺著眉不知道想些什麽。


    從一大早小姑娘變得小小的之後,他就著手幫她準備衣衫了。她是最愛漂亮的了,沒有合適的衣服隻能穿小狐狸的衣服湊合,他怕她不開心,於是上午跑去萬屋挑挑選選很久,這麽小的孩子的衣服實在是不多,挑來挑去挑不著個順眼的,隻好自己買來差不多的去請教燭台切光忠。


    他雖然看著孱弱不堪的樣子,但到底是侍奉天下人的刀劍,家國天下事還能說上三分,要說針針線線的,完全一竅不通。


    很諷刺吧。


    他一邊想著小小的姬君穿著這件衣服的樣子,一邊比比劃劃修改,笨手笨腳的折騰了一天,不知道氣惱地毀掉了多少料子,終於改出一件還算得上滿意的,帶著滿心的歡喜找人去試穿,卻發現人不見了。


    “宗三哥哥,我......你不要生氣...對不起......”小夜拉了拉宗三左文字的袈.裟一角。心裏有點忐忑,“我不是......”


    “嗬,小夜道哪門子的歉?”該說句軟話的人不來,這是欺負他不舍得真生她氣了?“你沒錯。”宗三左文字不再說話,他知道自己反應過激了,隻是太難受了,他努力了整整一天,滿心歡喜去給她看,想著她說“好看”,或者皺著小鼻子說“還好吧”。結果呢?


    ——“那我就直說了。”


    看吧,這就是結果。真氣人。


    “宗三哥哥,主人她...變成小孩子之後就...性格也變了一點......”小夜左文字皺著眉字斟句酌,“你不要......”和小孩子生氣。


    “我沒有生氣。”雖然是他不對,但是她就不能說句軟話嗎?就這樣理都不理?


    宗三左文字明知是自己和她置氣不對,但是就是越想越生氣,終於猛地站起身,冷冷哼了一聲,手裏的小衣服狠狠一把甩向牆壁。精致的一件衣服孤零零躺在牆角。


    扔完衣服似乎解氣了一點,美人廣袖一甩,發絲飄飄走向了內間。


    小夜左文字一臉懵逼地看著美人二哥發完了火,尋思著是先找藥研安慰一下二哥,還是先去山姥切那裏把鬥笠零食帶迴來。


    先去拿零食吧。


    小夜左文字做出了決定,爬起來往外走。


    “小夜!”裏麵傳來宗三怒氣衝衝的聲音,小夜左文字被定在原地。“宗三哥哥。”


    “不許去找她!”宗三左文字以為弟弟要去找小姑娘。


    “我沒有,”小夜左文字老老實實迴應,“我去把我的零食拿迴來。”想了想又補了一句提醒“剛才落在山姥切殿下那裏了。”


    “......”宗三左文字覺得小夜可能不愛他了。


    小夜站在原地等了一會兒,剛要走,就見哥哥從內間步履匆匆走出來,看樣子火氣還沒消。


    “小夜,你待會經過二樓順手把這個帶過去。”宗三左文字沉著臉,說著話把手裏疊的整整齊齊一塊柔軟布料放進小夜手裏。“別說是我做的。”


    “......”又不是用飛的,怎麽順路才能順到二樓啊親哥哥......


    “好。”看破不說破,小夜左文字覺得自己真是一個貼心的好弟弟。


    小夜領命出了門,盤算著大概用不著藥研藤四郎了。低頭端詳了一下手裏的東西,是一件更加漂亮精致的小衣服。


    怪不得舍得那樣扔......


    但是小夜“順路”順到二樓的時候沒見小姑娘在。隻有大和守安定和加州清光在進行沒營養的爭吵,大致就是“你把我的主人弄丟了,賠我賠我!”“誰弄丟了,明明是你自己沒放好!”這樣的對話,秋田坐在中間仰著臉,腦袋跟鍾擺似的晃來晃去看吵架。


    這些大人都像傻子。


    小夜左文字滄桑地搖搖頭,放下衣服和秋田打了個招唿,“宗三哥哥說不能說是他做的。”


    然後走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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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希咲是去找壓切長穀部了。


    一期一振煩死人了,一直在她旁邊晃來晃去,裝模作樣地跑來問主殿的公文為什麽沒看完呢雲雲。


    這不是找茬嗎?為什麽看不完他自己心裏沒點數嗎??


    別說她平時就不在意這些,她現在短胳膊短腿的,夠著桌子都費勁,看誰家的公文去?


    不過公文確實是越積越多,她平時就常常偷懶,積了一大堆,狐之助每次來了也不會說什麽,隻不過拿不到所謂的獎勵罷了,她平時不鍛刀確實也用不著資源。


    但現在急於讓清光出陣,她又不能陪在左右,手入的資源就必須要有備無患了。


    聽說壓切長穀部幹起活來生猛的不像打刀,像大砍刀。


    這座本丸確實也需要一個能幫助維持日常事務的角色了。


    言希咲倒騰著短腿走在暮色初生的長廊下。


    正是快要晚飯的時間了,江雪左文字正從屋後繞出來,看樣子是剛從開心農場迴來,次郎和不動行光正坐在廊下晃著退喝酒,見她來了,遠遠的就打招唿,小狐丸一頭長發亂糟糟糊在頭上,舉著刀追殺鶴丸國永,三日月宗近在和今劍聊天,看樣子又在套什麽話。


    一派祥和。


    壓切長穀部像在每一個無聊漫長的傍晚一樣,第一百零一次整理他的衣櫃。


    說是整理衣櫃,他的衣服來來迴迴就那麽幾件,哪裏用得著整理,不過是看看那件衣服還在不在。


    他的主,在他醉酒狼狽的時候把他送迴房間,被他強行留下了這麽一件衣服。


    他應該補好恭恭敬敬送迴去的。每一個壓切長穀部都會這麽做。


    “但是......”主的衣服那麽多,少一件......也不會在意的吧。


    他悄悄留下來,折得整整齊齊放在衣櫃一角,簡直像養了一隻寵物,一天拉開衣櫃看上好幾遍。


    是抱著什麽樣的心情這樣幹的呢,有點羞恥心和背叛感,總覺得背叛了主對自己的信任。


    得了吧。他搖搖頭嘲諷自己,什麽信任,沒有。


    他不過是像每一個壓切長穀部一樣,想要離主近一點。


    主是他的命啊。


    “主。”在她抵達之前,每一個沉沉不見盡頭的夜,他都躺在手入室昏黃的光裏,聽耳邊同僚痛苦的喘息,舌尖婉轉千百遍,叫了又叫,說出來的卻總是疑問的語氣。


    作為一振壓切長穀部,他竟然對主的意義產生質疑。


    真可笑。


    他再次在手入室張開雙眼的時候,順從自然地就接受了她的存在。


    “你是......主?”沒有反抗,隻有疑惑。


    你是我的主嗎?你說是,那就是。


    壓切長穀部需要的隻是一個主,主對他來說,隻是一個符號,是一個效忠的對象,他借由這個符號實現自己忠誠的幻想,至於這個符號是誰,不重要。


    隻要是主就可以了。


    壓切長穀部是把自私的刀。


    為主生為主死,為主燃燒殆盡。多麽偉大,多麽感人。


    隻有主,主是誰呢?誰都可以。


    可是......如果身為主的人不喜歡他呢。


    歌仙兼定話越來越多,印象裏這個室友並不是多話的性格,現在一天到晚嘮嘮叨叨姬君如何如何。


    其實,哪裏用得著歌仙來說?他可是壓切長穀部啊,主有哪裏是他不知道的呢。


    她口味淡,喜歡漂亮衣服和胭脂水粉,喜歡味道不甜膩的洗發水,行走間右手會虛虛握成拳,握刀時食指用力大一些,每天花掉半個時辰在臉上塗塗抹抹,出招時更喜歡用左腿,喜歡喝酒,烈酒最好,鮮少有耐心品茶。


    不喜歡麻煩事,不喜歡早起,不喜歡被嘮叨,不喜歡吃蘿卜,不喜歡高溫的夏天。


    不喜歡壓切長穀部。


    初見的時候她似乎就被他嚇到了,從那以後都對他避之不及。


    壓切長穀部成了被主討厭的刀。


    太慘了吧。


    還有更慘的。


    主連討厭都不討厭壓切長穀部,主隻是不喜歡他,連討厭的程度都達不到。


    唉——壓切長穀部歎了口氣,伸出白手套包裹的食指戳了戳那一小塊折的方方正正的布料,習慣性地說起話來。“你說......為什麽不喜歡我呢。”


    然後假裝自己是那件小衣服,迴答起來。


    “當然是因為你笨啦!”


    “哎——果然是因為這個吧,壓切長穀部,什麽都不會,所以才會這樣......”才會被毫不猶豫地送出去,才會被丟棄在看不見的角落。


    暮色初生的本丸裏,房間裏沒有點燈,光線暗到快要看不清,身著整齊神父裝的青年獨自跪坐在角落的衣櫃前,一副敗犬姿態,戳著布料自說自話。


    畫麵可笑又有幾分淒涼。


    “壓切長穀部,不討喜吧。”又固執又死板。


    沒有短刀可愛,不會說漂亮話,不會做好吃的飯菜,不會幫她選好看的衣裳胭脂。


    能做些什麽呢,什麽都做不了。


    她有加州清光,有秋田藤四郎,有膝丸,還有宗三左文字,燭台切光忠也同她很要好。


    於是他隻好日複一日地等待。


    每一天清晨認認真真穿好出陣服,跪坐在房間裏等著她有什麽事情吩咐他來做。然後一直等到日落。每每主有什麽事情的時候,他都第一個衝上去,然後落寞地退迴來。


    歌仙都看不下去了,卻除了歎口氣也沒有別的辦法。


    “太笨了,壓切長穀部。”煤灰色短發的青年垂頭喪氣地戳戳柔軟的布料,悶悶地罵自己不爭氣。


    他曾經想了又想,到底還是去拜托歌仙幫他說些好話,歌仙兼定皺眉猶豫了半晌,卻搖搖頭說這樣對她不公平。


    他愣了愣,沉默著點了點頭。


    也是。


    你說的沒錯,壓切長穀部,這樣一把糟糕自私的刀,還是算了吧。


    可是沒辦法,對主命的渴望刻在血脈裏,越是躁動他就越是唾棄自己,越是壓抑卻越是激烈得將要衝破血肉之軀。


    “主啊......”


    一邊覺得自己把她當做滿足自己對主命渴望的工具,真是可恨又可恨,於是拚命壓抑自己的本能,另一邊卻被自己的本性驅使著,對主命的渴望一日強過一日。同時又覺得自己那麽不中用,不被喜歡也是應該的。


    總有一天會壞掉的。


    他甚至開始思考如果完全暗墮了怎麽辦。


    那也要為主著想啊,要在失去理智之前自己走進碎刀池才行!他下定了這樣的決心。


    如果......能被主喜歡就好了。固執嚴肅的青年重新走進這個死胡同。幹脆在空蕩蕩的寢屋裏抱膝坐下,英俊臉龐埋進雙膝,垂頭喪氣地蹭了蹭。


    “啊啊啊啊啊要怎麽辦啊!!!”


    壓切長穀部把臉龐從臂彎裏拔出來,不顧形象地仰頭大叫起來。


    “我說......”障子門突然被拉開。


    個頭小小的女孩逆著光站在門前,光線讓她整個人的邊緣都毛茸茸的,正一手扶著門,有點不解地看著保持仰頭嘶吼狀的青年。


    言希咲覺得有點尷尬......該不是打擾了什麽了不得的事情吧。看到別人不想被看到的一麵,似乎有點......


    “......”壓切長穀部也呆在原地。小小的主君站在門前,歌仙就在庭院裏,所以一定不是來找歌仙的,那就是來找他的,雖然不想承認,但是主來找他這種事怎麽想都不太可能。


    那麽......隻有一個可能......


    壓切長穀部忙不迭地放下雙臂,手忙腳亂往前衝,期間腳下一滑還狠狠跌了一下。嚴肅的青年來不及揉揉膝蓋,就趕緊把當寵物養了很久的小衣服摟進懷裏,一臉警惕地望向站在門前的小姑娘。


    不想還給您......


    “......”言希咲沉默了一下,“別怕,你要是喜歡就送你了。”


    “你......批公文會吧......”


    “我?公文?”壓切長穀部覺得自己大概又在做夢。


    一瞬間,言希咲覺得自己眼前一花,又看見了當初在手入室的那個肉包子打狗青年。


    “我會我會我會,這個我會!!”


    煤灰色短發的青年眼睛亮晶晶的,開心的表情罕見的寫在臉上,像突然興奮的大型犬,如果有尾巴的話一定樂顛顛的搖起來了。


    “那......”


    “交給我吧!”


    “我們......”


    “去吃晚飯吧!”


    “那我......”


    “我抱您過去吧!”


    “其實......”


    “您允許嗎?”神父裝一絲不苟,單膝跪在小小的女孩麵前,克製又忠誠。


    “......好。”言希咲有點恐懼地向後縮了縮,但是不用倒騰短腿的誘惑有點大,於是還是乖乖張開肉胳膊。


    壓切長穀部小心翼翼地抱住軟綿綿的團子,暗暗擔心自己揮刀的雙臂會不會太硬。


    “你笑什麽?”小小的麵團子坐在青年有點僵硬的懷裏,皺眉不是很愉悅地問。


    “沒什麽。”這可不能與您說呢,這樣的心情說出來真是太丟人了。


    主。


    主命為天的刀劍付喪神把主君抱在懷裏,真正意義上抱住了全世界。


    壓切長穀部開心的不知所措,開口想喚一聲他的主君。


    “阿咲......”,說完自己都愣了愣。


    “什麽?”


    “主。”青年搖頭失笑,真是昏了頭了,怎麽能叫主的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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