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都在房間裏。”


    林暮笙輕敲了下門,然後不等裏麵的人說什麽,直接就推開了門走進去。


    她看了眼裏麵,虞歸晚還沒有醒來,無聲地輕歎了下,然後側過身,看向公孫青塵。


    “親家公,進來吧。”


    公孫青塵抿了抿唇,這才走了進來。


    他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虞歸晚。


    昏黃的光線下,臥室裏飄著一股淡淡的花香,帶著幾分醒神的香氣,燭芯燃燒的時候時不時會發出劈裏啪啦的響聲。


    明明溫馨得不行的臥室,不知道為什麽有種莫名的涼意。


    聽到動靜,江聿懷這會兒起身,看了他一眼,嗓音沙啞。


    “爸。”


    公孫青塵定定地看了一會兒,這才恍惚地迴過神來,誒了聲,有些語無倫次的,“那個,我就是……”


    江聿懷直接讓開了位置,站到一旁。


    他目光再次迴到床上,“媽剛才給晚晚檢查過了,可能等她睡飽了就會醒了。”


    這話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還是安慰公孫青塵。


    公孫青塵聽完,神色頓了下,眼眶直接紅了,“是……是嗎?”


    臥室裏再次陷入了短暫的安靜。


    公孫青塵想起剛才秦語微跟他說的那些話。


    之前他就已經覺得他的囡囡流落在外的這些年,過得很艱難了。


    可當秦語微毫無保留地說出這些年發生的一切。


    公孫青塵根本沒有辦法形容自己那個時候到底是什麽心情。


    他無法想象,那麽小的她到底是怎麽扛過來的?


    難怪當初無論是虞歸晚還是秦語微,她們都默契地沒有將過去的事情全盤托出。


    公孫青塵恨不得就抱著同歸於盡的想法直接衝去離魂島,將牧塵碎屍萬段。


    秦語微卻告訴他,牧塵已經被他們關起來了。


    離魂島如今已經群龍無首,再也翻不起什麽風浪。


    可這怎麽夠?


    他的微微,他的囡囡受了那麽多的苦難,這才迴到他的身邊,怎麽能隻是將牧塵關起來?


    哪怕將牧塵碎屍萬段,也難泄他心頭之恨。


    公孫青塵怔怔地看著虞歸晚緊閉著雙眼的臉,慢慢地抬腳,走了過去。


    他來到床邊,緩緩地蹲了下來,仔細地看著女兒。


    好半晌,他才嗓音哽咽地開口,“我是不是很沒用?”


    江聿懷頓了頓,目光落在他的身上,“爸已經很好了。”


    公孫青塵對虞歸晚確實很好了。


    無論是哪方麵,他都將虞歸晚缺失了這麽多年的父愛一點點地補償迴來了。


    公孫青塵想碰一下虞歸晚的臉,但都不敢碰,隻覺得她如今像個易碎的陶瓷娃娃。


    “可是……我沒有保護好她,沒有……保護好我的囡囡。”


    他說著說著,忍不住哽咽了起來。


    一旁的江聿懷在旁邊安靜地看著虞歸晚的睡顏。


    “這麽多年來,就算虞家的人放棄她,可她都沒有放棄過任何人,沒有放棄過自己。”


    他的聲音在昏暗的房間裏尤為清晰。


    “哪怕是身心遭受到了常人無法忍受的痛,她都像個笨蛋一樣,將自己的一顆真心捧出來,就算得不到同樣的真心,但她也從來都沒有放棄過。”


    “一遍遍地自虐般地讓自己失望,直到再也承受不住……”


    剩下的話,江聿懷沒有再說下去了。


    直到再也承受不住的時候。


    她都未曾傷害過任何人。


    隻是將自己劃得遍體鱗傷。


    徹底離開這個世界。


    她保護了很多人,也救了很多和她一樣墜落深淵的人。


    可她偏偏救不了自己。


    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江聿懷都知道的,虞歸晚是在清晰地看著自己沉淪。


    她不是不知道虞家的人是自私的。


    不是不知道他們根本改變不了自己的想法。


    但她就是在一點點地耗盡最後的一點因果,然後徹底離開。


    “可這次不一樣了。”他說。


    江聿懷嘴角微微彎起,眼眶在昏黃的光線下幽幽地泛著幾分淚光,“她有愛她的父母,有我,有摯友,她不會這麽輕易地離開我們的。”


    “她是虞歸晚,沒有什麽可以難得到她的。”


    江聿懷很堅信這一點。


    公孫青塵本來聽到江聿懷剛開始說的那番話的時候,心疼得不行。


    但聽到後麵,他不由得望向女生那張精致好看的臉,不知道想到什麽,突然笑了笑,“是啊,那麽多關,她一個人都熬過去了,現在也可以的。”


    江聿懷沒說話。


    但他就是這麽想的。


    公孫青塵知道虞歸晚最想陪在她的身邊的人是江聿懷。


    他隻是待了一會兒,便起身離開了。


    離開前,他站在江聿懷的身旁,看著眼前這個無論是身份還是實力都本該讓他忌憚的男人。


    公孫青塵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你在,囡囡一定會很快醒來的,辛苦你了。”


    江聿懷目光在他的臉上停留了幾秒,隨即點頭,“我會的。”


    公孫青塵頷首,迴頭看了眼虞歸晚後,就轉身離開了。


    林暮笙還等在外麵。


    她見公孫青塵出來,便看了過去,“親家公放心,晚晚醒來的第一時間,我一定會讓阿懷派人通知你的。”


    公孫青塵點點頭,“親家母也早點迴去休息吧,囡囡很快就會醒來的,你們也別太擔心。”


    林暮笙笑了笑,“好,你也是。”


    公孫青塵離開後,林暮笙站在門口看了眼裏麵,在這裏其實什麽也看不到,但她有種莫名的直覺,最後真的會像公孫青塵說的那樣。


    虞歸晚一定會醒來的。


    ……


    臥室裏。


    江聿懷快速地衝了個澡,換了身睡衣,又給虞歸晚擦了擦身體,換了和他同款的情侶睡衣。


    他的姑娘有潔癖,要是醒來後發現自己髒兮兮的,肯定會生氣的。


    收拾好一切後,江聿懷這才掀開一旁的被子,躺了進去。


    他隻是側著身子,枕著手臂,另一隻手在被子底下握住女生的手,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這才閉上眼睛。


    空氣中縈繞著一股好聞的香氣。


    虞歸晚恍惚中感覺自己好像來到自己的上一世。


    那些迴憶如同走馬觀燈般快速地在她的眼前閃過。


    一幀幀的畫麵,清晰又陌生。


    明明經曆這些事情的人是她,如今的她卻用一個旁觀者的角度去看這一切。


    畫麵一點點閃過。


    直到最後,在那個孤寂的別墅裏,潺潺的流水聲。


    虞歸晚怔忡了半晌,然後看著麵無表情地躺在浴缸裏的“自己”。


    看著她是如何用那薄薄的刀片一點點地劃破手腕上的血管。


    猩紅的血液一點點地滴落在雪白的浴缸裏,地板上……


    直到女生徹底沒有了唿吸。


    虞歸晚還有些恍惚。


    她原以為到了這裏就會結束了。


    這時,有人闖入了她的視線。


    虞歸晚整個人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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