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未雙帶著韓毅與安清到龍穀邊緣時,隻見到數十人已聚集在那處,見到葉未雙到來,紛紛迎上前來。那安清想必從未見過這麽多上界的大能,此刻一到,麵上便露出激動之色來。


    “各位前輩,晚輩安清,此番前來九域封禁一探上界奇詭,卻不想身陷險境,得被葉前輩‘親手’相救實是三生有幸……”


    安清開口時不少人看向了他,隻讓他感到麵上倍增光,然而一個身穿黑衣的男人卻仿佛壓根兒沒聽到他的話,上前來一把摟住了葉未雙的肩膀道:“沒出事?”此人一說話,別人的目光便都從安清身上挪開了。


    “我能出什麽事。”葉未雙也沒有抖落他肩頭的手,看向前來的眾人道:“九域封禁裏的鬼氣濃度非比尋常,必須立刻停止此番探測。”


    “難道此地已經如此危險?”龍夏帶著一頂鬥笠,沉沉地道。


    “鬼氣四處滋生,在下先前正是被鬼氣所困,恐怕情況不容樂觀啊。”那安清見沒有人理他,連忙□□嘴來,倒是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


    “年幼的子弟必須立刻被送迴,留在此處太久易被侵蝕,”葉未雙正色道,“在我將他們送迴去時,麻煩大哥幫忙以我的靈絲搜尋其他弟子了。”葉未雙手指著那一大群或受傷或完好的等候的弟子,一邊對龍夏道。


    龍夏點了點頭道:“你放心。”


    那安清盯著葉未雙肩上的手,再看向那黑衣的男人,隻見那人將手移到了葉未雙纖細精瘦的腰上,從胸口夾出了一支煙來吸著,對那幫忐忑不安的弟子道:“走吧。”


    隻見葉未雙袖口之中滑出一支雪白透亮的巨筆,在地上鬆鬆畫了個界限道:“站進來。”


    所有弟子連忙往裏麵站。


    葉未雙解開自己的衣袍領口,將外袍脫了下來交給那黑衣男人,接著,他的脖頸越伸越長,一道金色長龍從他雪白的裏衣裏化出!


    黑衣男人將他褪下的衣袍接住,將煙從嘴裏拿出來,一抬腿坐在了那金龍的脖頸上,他扭頭不悅地對那些噤若寒蟬的弟子道:“還不上來?”


    那些弟子連忙顫顫巍巍地爬上了龍背。


    安清第一次見到金龍真身,竟是被那靈壓鎮壓得手腳僵硬,反倒是韓毅極快地迴過神來,撇了撇嘴將他拽上了葉未雙的龍背。


    “太……太妙了……”安清的眼神直挺挺的,“我居然騎了一條龍……”


    “你我是被順路載的。”韓毅已從葉未雙先前同其他人的對話當中搞明白了現狀,見到安清這眼神,隻覺得渾身不舒爽,“我們要離開九域封禁,龍穀乃是唯一不需要撕裂空間便能出去的地方,然而龍穀不許外人入內,唯有小師弟將我們載上,才算能夠通行。”


    “龍穀……”安清的聲音都顫抖起來了。韓毅撇了撇嘴,不再理會此人,反憂心起了自己的小隊。葉未雙背上的這些年輕弟子當中並沒有與他同隊的那個小和尚,這便是說那小和尚還未被葉未雙找到。然而當時他們都在那沙城中,距離如此之近,葉未雙卻沒有將那小和尚帶迴來,也不知究竟是發生了什麽事。


    小和尚緣空心思單純,那桃花妖雖然口燦蓮花,心思卻不簡單,他有自己的目的,也不知緣空會不會為其利用……然而方才眾人當中也不見思惑大師,若是緣空出事,想必思惑大師也在其旁,不會見死不救。


    -


    而被韓毅惦記著的思惑,此刻卻載著幾人躲藏在一枚巨大的冰蠶繭當中。他們下方的冰蠶蛹正以一種極為駭人的速度迅速褪色、萎縮,仿佛精氣被吸空一般。思惑看了看上方,手掌向下一張,隻見一樣黑乎乎的東西從下麵猛地倒射上來,飛竄入了他的掌心。


    吃得肚皮滾圓的賈科不滿道:“我還沒吃完呢……”


    思惑將他一把捏入掌心,蓮台飛速上升,所有人都被包裹在蓮台金光當中,緊跟著那群冰蝶的屁股猛地竄出了這冰蠶陵!


    十數隻冰蝶再一次嗅到了生肉的氣息,一部分向外飛去,卻有五六隻掉過頭來盯住了思惑等人。


    賈科躲在是非鏡裏砸吧了兩下嘴道:“這可不好辦呐。”


    “站著說話不腰疼。”緋音在一旁憤憤道。賈科一聽化出了靈身來,道:“我是站著,你還是躺著呢。”


    橫躺著的桃花枝:“……”


    “還等什麽?跑啊!”賈科話一說完就縮進了是非鏡裏,臨淵和思惑立刻飛掠開來。


    他們自橋上一躍而過,緊接著臨淵大喝一聲:“這邊!大師!”


    賈科有心想要看看這雲淡風輕的和尚奔跑起來是什麽模樣,然而他從思惑的手掌裏擠出一個微縮的腦袋來往外一張望,卻發現思惑腳下的蓮台未曾消失,載著他向前,思惑的腳竟然是分毫未動。


    臨淵嗅出了自己山精的氣息,仿佛有了坐標一般飛快向前掠去,思惑先前分明臉色發白仿佛靈力不支,此刻卻沒有一絲疲倦。


    隻見那座近在眼前的大殿左側門扉微啟,臨淵驀地跳入門內,思惑幾乎與他一同入內,臨淵一扭頭便將那兩扇沉重的大門合上了。幾隻龐大的冰蝶撲棱棱全部撞在了門上,直撞得門柱不斷震動搖晃!


    賈科心驚肉跳地看著臨淵,旦見臨淵雙手推住門扉,手臂之上青筋凸暴。那門扉在劇烈的撞擊下分毫未動,漸漸的幾頭冰蝶放棄了目標,掉頭離開了。


    緋音先前一直大氣不敢喘,此刻總算是唿出一口氣來,道:“這妖物也太執著了一點……”他說著,便見臨淵轉過了身來,筆直走進了左手的一條通道。


    “啊?不去大堂了?洞府大堂裏向來都有重寶鎮堂……”緋音被賈科斜了一眼,立刻賭氣一般不說話了。賈科衝他挑了挑眉毛,緋音便怒道:“你算個什麽東西,不也要靠人拿著嗎?你敢說你不想要寶貝?!”


    “我想啊,”賈科歪嘴說,“我想就自己去拿了唄。”


    緋音一時語塞,這佛珠的本體也在別人手中,隻是方才他敢去吞噬那冰蠶蛹,緋音卻不敢。吞噬一樣妖物可不簡單,不像吞噬寶物身上的靈氣,必須要以本體去吞噬。若緋音還未被剝奪精魄,還是人身,他必然不會放過那冰蠶蛹,然而此刻本體暴露,他卻不敢冒險了。那冰蠶蛹的靈氣龐大,邪氣亦然,貿然吞噬極易造成體內靈流紊亂,緋音向來小心謹慎,他才不願冒著魂飛魄散的風險去取什麽寶貝。


    而賈科不同,隻要有一絲機會,他就可能冒險。隻是他這冒險不是毫無依仗,思惑就是他最大的依仗。他在思惑的大明咒裏,思惑必然知道他是否危急,哪怕思惑看上去仿佛一無所知。


    賈科眯起眼睛看了一眼一旁的思惑,他的靈身緊貼著思惑,搓著手悄悄在他耳旁說:“大師,您可得看顧好我的身體啊……”


    思惑又不留痕跡地將他們的距離拉遠了一些。這一次賈科更加清晰地感覺到了,他眯起眼睛看著思惑,迴想自己究竟什麽地方惹得這和尚不快了,竟然這樣躲著他。


    臨淵道:“在這兒!”


    “在哪兒?”緋音張望了一圈問道。


    臨淵猛地一跺腳,大地一陣顫抖,他們下方的地磚瞬間塌陷下去,落下去之時,賈科隻想到:這洞府主人未免也太喜歡地下的環境了,怎麽什麽東西都往地下放?


    整片地麵塌陷不到半分鍾,緋音就張嘴大唿了一聲。這地下偌大一個空間裏,卻不昏暗。一株散發藍光的龐大榕樹從地底鑽出,穿過這片空間,一直生長到地上。


    臨淵激動萬分,從地上起來連灰也不拍便向那株榕樹撲去,賈科看著臨淵即將衝進那無數藤蔓般樹枝的榕樹林裏,突然叫道:“臨淵!慢著!”


    臨淵的腳步慢了一拍。賈科先前過橋時就警告了眾人一句,幾人雖然不說,卻對他的敏銳有了新的了解。此刻賈科一開口,臨淵就警惕起來,然而賈科的提示還是慢了一步。就在臨淵麵前的無數藤條忽然抬起了頭,猶如活物般狂舞起來,瞬間將臨淵纏成了碩大的繭!


    思惑立刻上前,手中法杖向前一揮,一道金光劈過,那些藤條應聲而斷,露出了臨淵的頭顱來。臨淵猛地甩頭將頭上的緋音甩出,被賈科一把接住,下一秒,臨淵的頭顱就被更多蟒蛇一般的藤條掩埋了起來!


    “不必勞心……吾乃山……”


    臨淵的話漸漸消失聽不見了,賈科上前了一步便被思惑攔住,思惑皺眉對他搖了搖頭。賈科手中的緋音道:“和尚,你不管他了?”


    賈科捏緊緋音道:“小小一棵樹奈何不了一座山,你且看著。”


    賈科話音落下,那越來越大的繭逐漸膨脹開來,就像冰蠶蛹破繭時一般,纏繞其上的藤蔓不斷被拉扯、撕裂、剝落,在緋音驚愕的眼神中,一座山慢慢地顯出了其本體……


    “轟隆!——!!”碩大的山石將整個地麵籠罩,榕樹被盡數折碎、壓彎,那座光禿禿的山將讓個空間都膨脹起來,接著又被壓縮下去,隻聽山音陣陣,仿佛在召喚什麽,飛沙走石之間,一道溫潤的光芒從山底下升起,竟是一塊拳頭大小的玉石。


    那玉石出現之時,臨淵發出了愉悅的山音,然而當那玉石即將迴歸山體時,賈科卻突然上前,仿佛一道黑色的閃電一般擄走了那塊拳頭大的玉石!


    “你!——”山震怒了,無盡的山石向賈科撲來,賈科瞬間迴到思惑的身邊,思惑在那刹那之間將法杖往地上一拄,佛蓮刹那盛光綻開,金色的屏障將賈科瞬間護在其中,無數山石仿佛流星隕石般砸在思惑的佛光罩上,震得思惑法杖上的金鈴零零作響!


    賈科躲在那金光罩裏臉色發白,一口吞下了那枚山精,被噎得說不出話來。


    “你這個卑鄙無恥的小人!”緋音也怒了,眼看著要向賈科出手,卻被賈科猛地擲了出去。賈科捂住自己的嘴和腹部,踉蹌了兩步半跪在了地上,一縷縷黑氣從他口中溢了出來。正要跳起來的緋音驀地楞了一下,緊盯著賈科道:“你身上……怎的有如此多的鬼氣……”


    賈科沒空搭理緋音,他掐出一個手訣,卻是在心中默默念起了佛經。他的周身黑氣森森,卻有一縷縷金光不斷流瀉出來,思惑單手立掌,嘴唇微微翕合。賈科分明沒有聽到任何聲音,卻感到心口驀然一暖,渾身佛力竟然增強了三倍!


    賈科終於將那玉石山精咽下,七竅之中盡皆溢出黑氣來,他盤腿坐下,閉目皺眉,一動不動。緋音看出了些什麽,忙對山喊道:“慢著!臨淵!”


    然而失去理智的山卻聽不見任何聲音了。


    沉重的山音不斷響起,憤怒的山抬起了山腳,接著一整座巨山向思惑壓來!


    緋音尖叫起來,卻見思惑雙腿分開紮出一個馬步,雙手結出一個佛印,向上一撐,那從天而降的巨山生生被攔在了半空!


    思惑麵色嚴肅,張口吐出了一個字:“吽!”


    一個碩大的金色“卍”出現在山底、思惑掌上,賈科在龐大的靈壓和鬼氣侵蝕下生生吐出一口血來!


    思惑一頓地,他們腳下的蓮花印記再度大亮,賈科周身一暖,忍不住睜開眼來看了一眼思惑。隻見思惑佛身當中的那朵燈芯猛地拉直,張高了一寸,仿佛燈塔般撥開了賈科眼前被鬼氣彌漫的濃霧。


    賈科道:“和尚,你已經破了兩個字了。”


    思惑不言,他連看都沒有看賈科一眼。然而他自己知道,他已經破了三個字了。


    “你這止語修得可不到家啊,再破幾個字,你這止語就白修了。”賈科帶血的嘴角微微上翹,想要看到思惑惱怒的神情,但他也知道自己看不到。思惑是他見過的最有佛性的人,卻也是最古怪的需要用各種方式來斷絕五感六欲七情的人。


    賈科嘴上在跑火車,心中卻一直念著經文,緋音的尖叫沒能幹擾到他一絲一毫。他曾身為佛修險些超脫世界,又怎麽會被緋音所打擾。


    如果思惑先前未曾為他們抵抗鬼氣消耗大量靈氣,賈科本能更輕鬆緩慢地消化那山精裏的鬼氣,然而眼下思惑的燈蓮卻在不住顫抖。


    臨淵違反了大明咒,攻擊隊友,承擔傷害的卻是思惑,因為是賈科先搶了臨淵的山精,而思惑此刻卻不得不護住賈科。


    賈科吞了鬼氣,若再讓大明咒懲罰他,隻怕他要魂飛魄散。思惑斷不會讓他有生命危險,賈科篤定了這一點。


    思惑的燈蓮不斷震顫,裂縫竟然出現在其中一瓣燈蓮上,那瓣燈蓮震動得愈發厲害,即將崩碎之時,賈科終於猛地跳起來張口將先前吞入腹中的那枚山精吐出!


    “山啊!還給你!”賈科將手中的山精一把擲出,那枚山精比原先更加璀璨耀眼,筆直而飛快地埋入了上方距離他們僅僅一尺的山體裏!


    思惑的那一瓣蓮轟然碎裂的同時,荒蕪的山上靈氣暴漲,綠色轉瞬之間鋪展開來,無數茵草綠樹瘋狂地生長起來!


    賈科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剛吐出一絲鬼氣就被思惑碎裂的燈蓮散發的佛氣給消弭了幹淨。賈科看向思惑,隻見思惑的僧袍腹部洇出了血跡來——正如當時緋音犯戒之時。


    “多謝大師——!”臨淵沉沉的聲音沉鍾般響起,半空中的山逐漸移開,再度化為了先前那個大漢。臨淵滿麵愧疚道:“吾錯怪了爾等。”那山精裏藏有鬼氣,若是賈科不在那關頭奪去,失山精心切的臨淵恐怕會將那帶有鬼氣的山精直接吞下,成為另一座他們眼下身在其中的鬼山,反倒孕育了無盡鬼氣。


    賈科坐在地上皮笑肉不笑地道:“沒點表示嗎?”


    臨淵也不多廢話,他從身上不知何處掏出了幾株靈草來交給賈科,賈科看了看道:“三百年的,九域封禁裏滿地都是。”


    臨淵的臉色微微漲紅道:“吾方奪迴山精……”他搔了搔後腦勺道:“吾自願更改條約,護送大師及小兄弟直至離開九域封禁,所得一切均歸二位所有。”


    “等等?!還有我呢?”緋音忍不住叫了起來。先前他站在臨淵那一邊不過是因為臨淵照顧了他一路,此刻見這山甘願讓利,自然不肯吃虧。


    “你?你幹什麽了?”賈科將那桃花簪子撿起來拋著玩,“你尖叫幹擾了我不說,還讓思惑大師受到打擾碎了一瓣金蓮,你說要如何補償?”


    “你——思惑大師才不是——我——你你你——!”緋音被堵得說不出話來,最終沒能撈到分毫。


    “吾既得山精,知曉此處何地有寶,諸位隨吾來。”臨淵話音落下,賈科便道:“何處有寶倒不要緊,何處安全,可修生養息,你可知道?”


    賈科這話一出,思惑掀了掀眼皮覷了他一眼。賈科指著思惑的腹部道:“他的肚皮再不治,恐怕得爛了。”


    思惑身上紅色□□上,不顯眼的殷紅浸濕了他的大半□□。


    臨淵微微沉吟,道:“諸位隨吾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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