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初三那年,班裏有個男生追求她,但是被她拒絕了。男生求而不得,由愛生恨,就在班裏到處散播她的謠言,說她母親楊朵在越南街賣/淫,才能養活她。


    有一次甚至當著山河的麵這麽說,她忍無可忍,直接抓起凳子就往那男生狠狠砸了過去,把那男生左手胳膊砸成粉碎性骨折,在醫院裏躺了一個月。


    這事當年鬧得很大,男生的父親是學校領導,不肯善罷甘休,一定要開除山河。那個時候正是臨近中考的節骨眼,山河一旦被開除,就意味著不能參加中考了。


    於是,就有了深夜發生的那一幕。


    那天晚上,母親把她送到外婆那裏,可是卻沒想到她又偷偷跑了迴來。


    十五歲的她,躲在門後,咬緊拳頭,看著母親在那個敗類身下備受□□,隻因為她一時衝動的舉動,母親就要付出如此巨大的代價。那是她此生最悲憤最痛苦的時刻,可是她太小了,連自己都保護不了,又怎麽能保護母親?


    後來她果然沒有被開除,母親卻因為身體和內心的雙重傷痛,跳舞時從舞台上摔下來,一輩子都不能再站到舞台上了。


    盡管遭到了那樣巨大的打擊,母親卻沒有指責她一句,隻對她說了一句話:“糖糖,你應該比其他的孩子更快長大。”


    是啊!她必須比其他的孩子更快長大,她沒有任何選擇的餘地。


    山河心裏很清楚,再也無法登上舞台是母親心裏一輩子的痛,雖然母親從沒說過,可她從她的眼神裏看得出來。這件事也成了山河內心深處永遠無法化解的恨。


    後來她以中考第一名的成績到省城讀高中去了,當時河汀縣的高速公路並未修通,米軌列車也已經停運,交通不便,所以她隻有寒暑假能夠迴來。但是,她每次迴來,都要去學校裏看一看那個敗類領導,這樣她才會更有堅持和努力下去的動力。


    母親去世後,她花了一個暑假的時間,跟蹤那個敗類領導,拍攝和搜集了許多他貪腐的證據,然後發布到論壇上,匿名舉報,最終成功把他送了進去。那是她第一次采用背後陰人的手段,也是從那時起,她學會了當麵一套背後一套的做法。


    但是,她並沒有用這種方式主動陷害過誰。


    江嶼聽她說完,內心已經震撼不已,更加悔恨不已。他從來不知道她受過什麽罪,最初的時候,還高高在上地指責她,他怎麽能這麽過分!


    “對不起……”他緊緊抱住她,聲音低啞,除了這句話,不知道還能再說些什麽。


    江嶼一麵為她曾經遭遇過的苦難而難過,一麵又隱隱激動,他最愛的女人,其實還是個真正的女孩啊!年幼時的經曆在她心裏造成了巨大陰影,以至於到了今天,她依然難以忍受男人的觸碰,她又怎麽可能會為其他的男人而墮胎呢?可是,這卻成為了她和他之間一個重大的坎兒,要怎麽樣才能順利跨越過去?


    她將臉埋進他懷裏,靜靜流淚。他身上的氣味清新而純淨,帶著一點點沐浴露的味道,好像清晨的空氣。寬厚的懷抱讓她感到溫暖和心安,原本起伏的情緒漸漸平複下來。她伸手抱住他的腰,在他懷裏悶悶地說:“江嶼,我真的很想把一切都交給你,但是……你一脫我衣服,碰我的身體,我就會感到害怕。這樣的一個我,你還要嗎?”


    “說什麽傻話,不要你,我還能要誰?”他親親她的發絲,柔聲說:“別擔心,總有方法克服的。”


    山河心裏其實很不確定,上一段戀情之所以會失敗,根本原因也是這個。她一直記得那個男人最後對她說的那句話:“唐憶,每次碰你,就像我要強/奸你一樣,沒有哪個男人能夠長期忍受下去。”


    江嶼即便能忍受一時,又能一直忍受下去嗎?她沒有答案。


    幾個月前,她向孟梧桐主動獻身,也是抱了一點破罐子破摔的想法,想試一試還會不會再有這種抵觸的心理,可是孟梧桐卻連一根手指頭也沒有碰過他。


    等兩人的情緒都漸漸平靜下來,江嶼才輕聲說:“還迴去嗎?今晚我可以打地鋪。”


    山河為他的體貼而感動,也為自己的心理問題而感傷。到底應該怎麽辦,才能克服心底深處產生的恐懼?


    手機適時地響了起來,是外婆一直等不到她迴家,打來詢問的。


    山河接了電話之後,對江嶼說:“還是送我迴家吧!外婆不放心我在外麵過夜。”


    “好。”江嶼答應一聲,將她從床上抱起來,為她捋捋有些淩亂的頭發。


    山河看看房間裏精心布置的一切,心底不可避免地升起一陣愧疚之情。他肯定花了不少心思準備這些,誰知道到頭來卻是這樣的情況。


    **


    迴去的路上,山河主動說起了周老板詆毀她墮胎的事。


    三年前,周老板的希爾燉剛剛開張不久,生意很一般,就想將糖糖飯店吞並了,把生意拉過去。山河剛從上海迴來,把飯店名字改成美麗煎接手經營。周老板想讓山河做他的兒媳婦,這樣兩家飯店自然就合並了,沒成想山河一口拒絕,於是周老板懷恨在心了。


    山河忙忙累累,有點月經不調,去縣醫院看大夫的時候,就被周老板看到了。周老板惡意地把山河去看婦科說成是墮胎,於是這事就這麽傳開了。


    山河一個姑娘家,這種事情很難辯解,兩家飯店的梁子也就越結越大了。


    這個社會總是這樣,流言蜚語中傷的往往都是已經受害的女人。而大部分女人除了默默忍受,也沒有別的辦法。


    江嶼聽她說完之後,一手把控著方向盤,一手握住她的手,輕聲說:“沒關係,以後誰再中傷你,我替你報仇。”


    山河心裏流過一陣暖意,對他微微一笑,重重地點了一下頭:“好。”


    **


    江嶼很快把山河送迴了小區裏。


    兩人下了車,手牽著手一路往住宅樓走去,卻在即將走入住宅樓時,停下了腳步。


    昏黃的路燈下,一人靜靜站立在那裏,身材挺拔,穿著一身筆挺的警服,戴著金邊眼鏡,斯文儒雅的模樣。他的目光落在不遠處的兩人身上,看到他們緊緊牽在一起的手,臉上的血色一點點消失殆盡。


    時間仿佛一瞬間停滯了。


    他們就這麽彼此對視著,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終於,孟梧桐抬腳往他們走了過來。他走得很慢,一步又一步,臉上帶著淡淡哀傷的神情,目光慈悲無比,竟沒有一絲恨意,仿佛一尊可以寬恕一切的神佛。


    山河心裏有點緊張,下意識想抽迴手,卻被江嶼死死抓住了。


    孟梧桐停在他們前方一米處,露出一抹澀然的笑意,“你們……在一起了啊……”


    像是詢問,又像是感慨。


    山河低頭,沒有迴答。明明心裏很清楚這一刻始終會到來,可當它真正到來時,她腦子裏卻空空一片,不知該作何反應。


    江嶼平靜地迴視孟梧桐,“是的,我們在一起了。感謝孟警官過去對山河的照顧,從今以後,有我在她身邊了。”情場如戰場,一步退讓就有可能給人可乘之機,所以他必須立刻宣誓自己的主權。


    而孟梧桐,又何嚐不是敗在了這一點上?


    “哦……不客氣。”孟梧桐的神情有些縹緲,還有些空洞,好像是在跟江嶼客套,又好像是在掩飾自己內心的失落。他目光一點點移到山河臉上,輕聲開口詢問:“糖糖,你……你現在好嗎?”


    山河緩緩抬頭,迎上孟梧桐的目光,肯定地點了點頭,“我挺好的,江嶼對我很好。孟梧桐,謝謝你。”


    “那就好……那就好……”孟梧桐扯開嘴角,露出一抹牽強的笑,“我就是過來告訴你一聲,我迴河汀了,你弟弟的案子,我會重新接手過來。好了,那……我先走了。”


    山河心裏忽然就難過無比,脫開江嶼的手,張口大喊一聲:“孟梧桐!”


    江嶼的心跟著收縮了一下,她為什麽要脫開他的手?


    山河轉過身,對著孟梧桐的背影,誠摯地說:“孟梧桐,我請求你,不要再為我做任何事情。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離開這裏,迴到上海,迴到你的親人身邊去。”


    孟梧桐腦中一陣暈眩,身體不受控製地搖晃了一下,但他很快又穩住了。無盡的痛意鋪天蓋地席卷而來,幾乎要將他淹沒。他深吸一口氣,按下無數苦澀而淒惻的情感,盡力用平穩的聲音說:“你不要誤會,我是一名緝私警察,打擊走私是我的職責所在。不論有沒有你,我都會將這個案件調查下去。”


    說完,他不再停留,大步離開。


    山河和江嶼一直佇立在原地,靜靜看著孟梧桐逐漸遠去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見。


    “江嶼……”她輕輕開口。


    “嗯。”他再次牽住她的手。


    “我不想騙你,我對孟梧桐心存愧疚。”


    “我明白。”他隻是將她的手握得更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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